第106章

柳祁感觉太好了。

然而,剑略很快将自己抽离,连同他的吻、他的手掌。他离开了床,问:“你满足了吗?”柳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一手眼泪。他也不知道自己流的是什么泪,这总是很奇怪的事情。他很少这样。

“我满足什么?”柳祁反而是有些迷惘了。

剑略说:“不是伺候好您了,您就把阿欢唤醒吗?”

柳祁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躺回床上。倒不是别的,他就是真的累了,被剑略弄散架了。他幽幽一叹:“他明日就会醒了。”剑略问:“当真?”柳祁冷笑:“我害他的命做什么?”剑略便也冷笑:“谁知道呢!”柳祁心中居然酸得死了,一句不说,只盖了被子:“你也来和我睡睡,一觉醒来,就知道我是不是说真的。”剑略道:“不必了。我得将欢王子安全送回。就不久留了。你自便吧。”言语之间,剑略已将衣衫整好,也不理会柳祁的反应,转身就走。

柳祁也不挽留,自顾自躲进被窝里,静静躺到了天明。

没什么能阻挡他好好睡觉,心中的美丽的哀愁也不行。

他现在的哀愁,仅仅来自于剑略。从前的魏略总千方百计要勾留柳祁的心,要这个浮萍浪子为他牵肠挂肚,却不得要领。如今撒开手来的剑略,却得到了这薄幸郎的朝思暮想。柳祁看着剑略来去如风,好像已经没了牵挂。然而柳祁心底,又很笃定,剑略只不过是从枕边的触手可及的绣鸳鸯变成了天边飞舞的纸鸢。无论剑略飞得多高多远,那根线还是拉在柳祁手上的。只是放风筝的人也总是免不得担心风太大、断了线。

故柳祁心间就多了不绝的相思意。

尽管如今剑略让柳祁魂牵梦绕,可这也铲除不了柳祁的劣根。待他客馆里与常无灵重逢,也是欢欣无限,倚在常无灵的怀里,像得了鱼的猫,微微眯着眼。常无灵背负着柳祁交待的任务,奔波在中原,冒死入宫见天子。须知天子冷酷多疑,他稍有不慎便是身首异处,也是险象环生。

如今常无灵不辱使命,终于又见着了柳祁,心中又是酸涩又是骄傲的,拥住了柳祁,想着这些日子的煎熬,既有步步若为营的害怕,也有美人隔云端的思念,现在是千言万语,不足形容。他便只能说一句:“嗐,真是想你。”

柳祁闻言一笑,信手拈来地答:“我也想你。”

他和常无灵缠绵了许久,又在温软的被褥间喁喁细语。常无灵不懂得说什么情话,只能默然,听着柳祁那些不害臊的甜言蜜语,耳根发红。尚幸那常无灵肤色很深,脸红起来也不觉眼。只是他一颗心跳得厉害,伏在他胸膛的柳祁听得一清二楚。

柳祁又闲话地问道:“天子现在真的要和他的侍卫有染吗?那个叫‘流星’的?”常无灵答:“我看是真的。”柳祁便半玩笑似的说:“那我当年确实是马屁没拍着,还想着怎么给他推荐个可心的闺秀。不想他是喜欢热血的男儿。恐怕龙禁卫里又多了一条升官的路子了。”常无灵听了这话,却说:“我看天子对流星,不是你想的那样。”柳祁笑了:“那是怎样?”常无灵一时觉得难以形容,半天才说:“像我对你一样。”柳祁一怔。那常无灵笃定地说:“所以你也别想进献什么美男了,除了流星,天子看着谁都是一样的。”

就像除了柳祁,常无灵看其他人都不比看一棵药草更有趣。

柳祁在驿馆里没有离开。敖况的人要追寻他的踪迹也变得很容易。可敖况却没有办法动他,因为天子的旨意也到了。原来,柳祁提供了新的证据,既有手写的供词作为人证,也有假的虎符作为物证,力证“敖欢盗符”之事是敖况为了平邑、昌邑而蓄意陷害。敖欢醒来之后也上书证词,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而且敖况无故扣押他,对他严刑逼供,造成他极大的身体和生理伤害,要求赔款。天子则要求敖况解释。敖况这边自然也一口咬定这件事不是陷害,是真的,毕竟敖欢真的带着兵马和马毛将军汇合了,只是马毛将军死无对证。

众人各执一词,天子便各打五十大板,最后做主说平邑、昌邑用作兇马相国食邑。问题来了,兇马的相印花落谁家?这已经是大家心中明了的答案了,柳祁成功上任。

兇马王被杀,剩下一个孤儿,掌相印者掌大权。敖况对这个相印非常感兴趣。却不知道,柳祁是黄雀在后。对于天子来说,他根本不在乎兇马能否兴旺,某程度上,他心里就不希望兇马再次强盛起来。柳祁瞄准了天子的意图,派常无灵前去做说客。若说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常无灵是一个字都不沾的。但偏偏是他这样的人,才能和同样锯嘴葫芦的天子有话聊。

常无灵话不多,但一开口却总是很在理:“没有人比柳祁更适合祸国殃民。”

天子居然是无法反驳。

常无灵又说:“柳祁想让陛下看着,他不但能够祸害兇马,还能把三危与虞地的风云都搅动。只要有他一天,谁也不得安生。”

柳祁凭借着“敖欢盗印”的事,证明了自己搅动风云的能力。但天子不算很意外,他不怀疑柳祁的能力。毕竟柳祁的前半生已是最有力的证明。天子最大的怀疑是柳祁的忠诚。所以,柳祁也通过“敖欢盗印”的事件,将潜在的盟友全部得罪干净,自断后路,表示:“我是个不知忠诚,只知利弊的人。如今,若无陛下,我则粉身碎骨。如此,我只能依仗陛下,绝无二心。”

天子确实为塞外三藩的事焦头烂额,如今若能托赖柳祁,让塞外自顾不暇,一团内乱,无暇反叛之事,也是美事一桩。若柳祁真的又再反复,天子也只须收回他的符印,届时柳祁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利弊权衡,天子终于将兇马相印授予柳祁。

柳祁在天家驻军的护卫下入主兇马。常无灵自然是也跟在他身侧的,便当上了兇马的国师。原本的国教自然不服,老国师打算在自己的食邑里蓄谋大事,不想他的食邑没过多久就染上瘟疫,群医无策。还得常无灵这位新国师为他们祈福,疫情才渐渐平息。也因此,常无灵作为国师,得到了大众的崇拜,威望更胜于王室。

柳祁挟持幼主,荣登相国,也是各种手段,作威作福,得心应手。

三危那边都讨论起这个以前供职殿前司、服务过罪妃又反水、服务过剑略又分手、服务过敖欢又反水、服务过敖况又反咬的兇马权相。大家喜欢讨论他,因为好像他随便一段传闻说出来都很有爆点。

现在还出了更有爆点的事。

柳祁命人抬了黄金一万零一并白银一万零一到剑府,说剑略“万里挑一”,要聘他为夫人。剑夫人气得几乎当场昏倒,大骂对方不要脸。剑略也是冷淡,不但拒收这“万里挑一”的好礼,还另外奉送黄金一万和白银两万,说“一刀两断”,请他不要再骚扰自己。

那剑略又说:“若是不够,可以讲。金银珠宝都是身外物,安闲自乐才是性中天。”

敖欢听了此事,拍案大呼:“那我呢?我的金子呢?我的银子呢?我好歹是个王子,长得也不错,活儿也挺好吧,怎么也不考虑考虑我?”剑骏听了,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家王子已变得如此自甘堕落。他又对剑略埋怨:“你这金银送给他做什么?你就算给了他,他也一样会继续骚扰你的。”剑略冷笑道:“我给他也是白给,他又不会收。说不定还会倒贴钱回来。”

敖欢只羡慕不已:“唉,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你了。”

剑略也是为敖欢的自甘堕落而分外讶异:“难道你还惦念着他?”

敖欢便道:“那是当然。你比我更知道他的坏处、更受他的伤害,可你都那么惦念他了,我怎么不能惦念他?”剑略闻言,脸露不悦:“你这话没有道理。”敖欢却笑道:“你骗别人也就罢了,还想骗我?你骗我也骗不过,还想骗柳祁?我看你也就现在矜持几天而已,过两个月,就是‘柳夫人’了。”

柳祁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既然出手了,就是志在必得,肯定是要聘这位剑世子做他的夫人了。

剑夫人也是认真烦恼。自剑略和柳祁分手而来,剑夫人虽然开心,但心中也难免隐隐不安,总觉得这儿子还没断掉对柳祁的念想。剑略自那之后一直对婚姻的事不冷不热,剑夫人也不十分催逼。现在突然出了柳祁求婚的事,搞得剑夫人非常恐慌,连忙张罗起各种相亲事宜,甚至提出:“其实咱们家也未曾和刀女真正取消婚约吧?咱们不如以此为由,断然拒绝柳祁。也好安排你俩的‘刀剑联姻’的好事。”

倒没想到,刀女虽然有点意思,但刀世子却说:“我看这剑略对你无心,柳祁又不好惹,。咱们还是别搀和这事了。”刀女也只能听从兄长的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