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楼顾

到大学,时恬面临的处境跟之前想象得有点儿不一样。

本来打算直接跟闻之鸷住一起, 但告诉顾澈后他不同意,觉得没结婚就和Alpha同居不太好。

——何况, 时恬年龄还小。

时恬当时听着, 转着眸子,硬是一句话没敢说。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宿舍,寝室四人间,顾澈包揽了铺被子捅床帘等活儿,时恬闲的没事儿就跟几个室友闲聊。

左手那边的说:“我叫宋含,我爸在教育部,所以我保送进来的。哎,你们都是保送的吧?”

“我也保送的,”中间的走近,伸手,“叫我小古就行。”

另一位室友没说话,盯着进门收拾东西的佣人,眉眼嫌弃:“太小了,只有一个卫生间,我洗漱用品都摆不下。”

他长得挺好看,听说叫梁幼,时恬看他刷刷从化妆包里掏出起码几十瓶洗发水,沐浴露,香氛,身体乳,隔离液,化妆品,往洗手间的台子上摆放。

宋含趿着拖鞋过去:“哎姐妹你给我留点儿地方,我还有洗面奶要放。”

“……”

时恬看了会儿,小谷笑着上前:“你也保送的吗?我们学院听说就考上来五个,我们班有一个!不知道哪个寝室的。”

时恬张了张嘴,说:“就是我。”

小古惊讶,拍拍他肩膀,随后笑着回头继续看佣人整理床铺。

时恬说不上话,帮顾澈铺完了床,一起下楼吃饭,走时还听见梁幼跟宋含互呛。

“……”

时恬有点儿紧张:“我感觉……室友不太好相处啊。”

顾澈笑了笑:“帝大的学生,要么学习拔尖,要么家世拔尖。”

拍拍他肩膀,“你是爸爸的骄傲,不输给任何人。”

时恬嗯了声,喉头压紧,到食堂刷卡找了位置坐下。

菜都特别好,种类丰盛,味道也不错,在首都还能吃到南域最经典的糖糯粑。顾澈突然放下筷子,说:“吃完午饭,陪爸爸去音乐学院看看好不好?”

时恬怔了怔,明白过来:“爸,你以前就在音乐学院吧?”

顾澈眼角漾出笑纹:“是,但没学满四年,所以没有毕业证。”

说到这个,时恬心情明朗了点儿。可以想象,顾澈当时一定是学院最明亮的贵公子,应该……比今天寝室里的人厉害多了?

时恬心里踏实起来,吃了饭挽着他手:“走吧走吧走吧。”

音乐学院不远,标志性的钢琴大楼成为了帝大的网红打卡地,顾澈抬起视线安静地注目。展览厅墙壁贴着学院发展的历史和代表学生,往前回溯十几年,顾澈转过脸,突然笑了。

“照片还在呢。”

时恬靠近,看见玻璃框底下,少年侧坐在钢琴旁转向观众席,神采飞扬,笑着接受所有人的注目。

时恬心口动了下,莫名难受。

顾澈若无其事,似乎没有任何沉浸的情绪,说:“来,给爸爸拍个照。”

时恬举着手机后退,噼里啪啦一顿连拍,还录了好几个视频,跑上去:“我也要和年轻的爸爸拍。”

请了一位路人帮忙合影,时恬抱着顾澈的腰埋在他颈窝里,用力吸了口气。

“怎么了?”

“爸,你太好看了!”时恬盯着他脸,认真道,“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

顾澈无奈,推他:“不要还像个小孩儿一样,大学生了。”

被推开,时恬扯了下嘴,补充:“以后也是。”

展厅逛到一半,旁边走过一位杵着拐杖的爷爷,时恬刚准备避让,他突然走了出来。

跟顾澈面面相觑,他闭了下眼睛,似乎在努力辨认:“你是……请问,贵姓。”

顾澈脸一瞬间变得苍白,动唇,半晌才喊:“何老师。”

这声出来,老爷爷手剧烈颤抖,旁边的随行人员连忙上前扶他。但他却直接走了上来,抓住顾澈的手。

刚握住,他低头,表情更加震惊:“是不是顾澈!你的手!怎么回事……”

顾澈委婉地笑了笑,似乎不知道说什么,转移话题:“老师,真的好多年不见了。”

何明乐颤声道:“20年!你到底去哪儿了!”

旁边的随从连忙扶住他,何老先生已经高寿,禁不起折腾。他们还没见过作为帝大音乐学院的首席教授如此失态。

激动到步步紧逼,让人无法回应。

顾澈叹了声气,轻描淡写拉过时恬:“老师,这是我儿子。”

何明乐情绪这才平静了一点儿,看向时恬:“你也弹钢琴?”

时恬被他吓到,脊椎发紧,说:“我学社会学。”

何明乐顿时失去兴趣,重新看顾澈:“你的手怎么回事?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当时找不到你?为什么20年都没想起你还有我这个老师!”

他语气越来越愤怒,夹杂着痛惜,旁边随从连忙安抚。

“老爷子,老爷子,别太激动……”

边说,他们也打量着顾澈。

随从不是搞音乐的专业人士,所以他不清楚为什么旁边这人仅仅是穿着干净,眉眼清雅,此外没有任何富贵权重的气质,竟然让秉性清淡的何明乐重视到这个地步。

顾澈被他逼问,只觉得无奈,道歉说:“对不起,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何明乐牢牢看着他,浑身发抖,半晌才说:“一会儿来跟我吃饭,慢慢说。”

顾澈摇了摇头:“老师,我傍晚的机票。”

何明乐怒声:“退了!我给你买!”

“老师,”顾澈又叹气,“我有个学生在准备开学的演奏曲目,需要我帮忙,明早还有课。”

何明乐转头,出乎意料道:“你在教书?”

“对,琴行,我家楼下不远。”

听这个形容,就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作坊,何明乐气得脸发紫:“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顾澈走近,拍了拍他的背,笑道:“老师你也别气了,要不是学生有课程我也打算多待几天,陪我儿子。”他拿出手机,“老师给我号码,以后经常联系你。”

何明乐“哼”了一声,半晌没动静,直到顾澈又无奈地喊了声老师,才气冲冲取出手机。

轻言细语了没几分钟,何明乐不知道从兜里掏出什么,塞他手里。

“这是我钱包,里面卡里的钱你全拿去用!买一架好钢琴。”

“……”

顾澈连连后退,不住摇头,何明乐又开始生气,气得抬手抹了下眼睛,七十多岁的人当众掉下了眼泪。

随行说:“老爷子年纪大了,容易伤感,是这样。”

说着,取出纸巾递过去。

随行现在才知道他叫顾澈,又说:“老爷子总想起你,说你是他最得意也是最遗憾的学生,非常痛心,不知道为你难过了多少次。”

顾澈叹气,上前拥抱了老头,没几句,又逗的他笑了出来。

半晌,有领导来找何明乐,半哄半劝,总算给他弄走了。

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顾澈垂下目光,走了会儿神。

半晌,耳边传来时恬的声音。

“爸爸,当时要没有时燧,你现在会不会很厉害?”

顾澈稍微思索,说:“或许吧。”

“那我希望时光倒流。”时恬眼睛发红,认真道,“你没碰见他,一心一意弹钢琴。”

顾澈眉眼弯弯,笑了:“那就没有你了。”

时恬怔了一秒,说:“没有我,那就没有我。”

顾澈想了想,道:“其实爸爸算例外。对大部分人来说一生遇到的就是最好的,但还有一部分人,比较不幸,而这种不幸永远无法改变——”

他拍拍时恬的肩膀,“爸爸呢性格比较佛,即使不幸,也觉得是命运的安排。在还为数不多的余地里,我想找到让我觉得美好的东西。”

没等他乖儿子做出回答,顾澈继续说:“你就是爸爸的美好。对我来说,看见别的生命鲜活,漂亮,有无限的期待,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听到这儿,时恬用力吸气才能不哭出来。

顾澈赶紧安慰他:“别啊,大学生了,让同学看见不好。”

时间快差不多了,顾澈说:“送我去机场吧。”

去机场的一路上,时恬翻来覆去想着顾澈这几句话,临上登机楼,才猛地反应过来——

顾澈准备进去,被时恬牢牢拉住。

少年牵着他手腕四下张望,发现还有两三个被爸爸妈妈送到学校的同龄人在哭,顿时不装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同时,时恬说:“爸爸,其实从生下我后,你就再也没有自己了吧。”

顾澈视线压低,似乎很惊讶,看着他。

“你说你看到我觉得很美好。我要上大学了,这个暑假你拼命教学生,早出晚归,每天弹钢琴弹到很晚,手指流血——”

时恬吸了口气,“你是不是在转移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到学生身上。”

周围行人来来往往,航站楼,飞机落地的轰鸣和啸叫响彻云霄。

此刻,眼前,却无比的安静。

时恬说:“我不想成为你期待着活下去的东西,也不想你的学生成为你期待着活下去的东西,我想你能真正珍惜自己。”

以前时恬没想过,顾澈平静温和的原因,可能是他再也没看过自己的内心。

而是转移目光,期待时恬,期待他的学生。

麻木内心,把自己当成角落破败不堪、不值得回顾的狼藉。

可是,时恬希望他能为自己活起来。

角落里的那个弹钢琴的少年还在闪光,直到现在,没有因为被揉碎过而污秽,再不值得被爱。

……

“爸爸,别再看别人了,看看自己吧。”

机场的轰鸣终止,耳畔寂静,只有时恬眼睛通红地看着他,声音哽咽。

顾澈安静了几秒,心里好似洪流冲刷,兵荒马乱

他想说什么,安慰时恬让他不哭。

但在这一瞬间,顾澈却失语了。

他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重新抱抱时恬,说:“爸爸回家了。”

时恬哭的更凶了:“爸爸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顾澈眼皮轻轻颤了颤。

没说话。

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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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顾

新年初的商业宴会,除了例行对新年的展望,聊天夹杂的全是去年八卦新闻的回顾。

而最大的新闻莫过于银行产业的巨头,时家,一夜之间宣告破产。

不仅公司破产,董事长时燧更因为□□罪被抓进监狱,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人财两空,让人极其欷歔。

“垮掉的时间太快了,谁让他得罪了宗家?真没办法。”

“宗家看上的东西就是肉掉进狼嘴里,时燧那么大的家业,还不是分分钟夷为平地?”

“……”

灯光明亮,耳侧是纷杂的热聊,楼延放下手里橙黄的香槟,视线眺望向另一端。

公事公办的宴会,他也穿着公事公办的西装,腰线被西服收束,往下流水般的曳出挺拔的身材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作为一个Beta他身高比起Alpha也不逊色,但或许是骨子里的安静,他不太能进入这些Alpha老总们议论的中心。

“时燧怎么搞的啊?包个年轻的Omega多正常,怎么就他弄成了强.奸罪?”

“估计是钱没到位。”

“但对方也不是清纯大学生啊。三四十岁,当了快20年的小老婆突然跑出来状告强.奸,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楼延垂下目光,将酒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

走出会客厅的同时,耳边还回荡着声音。

“锤死时燧的到底谁?”

“不太清楚,这事宗家保护的很好,镜花水月,说不定就是随便找的工具人。”

“时燧太惨了,谁让他惹上闻家?”

“……”

走出别墅大厅,上车,时燧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纷杂的议论。

那个被Alpha们蔑视的恶毒工具人,正好,是他女儿的钢琴老师,同样也是交往了不到一个月就分手的前男友。

——顾澈。

对方的外貌和会弹钢琴这两点一度让楼延非常心动,像极了自己年少时候喜欢的人,不觉被他吸引。

但清楚这个人居然被时燧圈养近20年,不折不扣的第三者,碍于体面,楼延选择跟他分了手。

分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对方反应非常平静。

他那么温柔的个性,一度让楼延以为其中有误会。

但从此以后没再联系,要真有什么,似乎无力再去评判-

“先生,小姐该去练琴了。”

司机打方向盘驶向车道,开口。

楼延收回思绪:“好。”

司机看着他,忐忑道:“先生,我昨天向您请过假,今天家里请亲戚吃饭,不能送小姐去琴行。”

楼延醒过神,嗯了声:“好,你去忙,我送她。”

楼贝的钢琴老师就是顾澈。

曾经打算请老师到家里来,但女儿似乎更喜欢往外跑,尤其喜欢顾澈老师,只能听之任之。

开车送贝贝去琴行。

小姑娘望着窗外,开心地晃着双腿:“又可以见顾老师了!”

“他对你还好吗?”

“当然好,顾老师最好了。”

楼延应了声,打着方向盘看向窗外。本来以为会因为分手对方对女儿心怀芥蒂,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

琴行是学校附近的连锁,有几家分店,口碑不错。牵着女儿下车,为避免弄脏她的皮鞋所以直接抱进去,到台阶,看到了站在门口跟同事聊天的身影。

顾澈拍了下肩头的碎雪,望向另一方。

“对啊,昨晚的剧情有些离谱啊,一个八面玲珑的掌家太太,怎么会明目张胆挤兑儿媳妇?”

“现在的电视,一点儿都不好看了!”

旁边的中年太太附和。

顾澈饶有兴致地笑着,抱着暖手袋,很是温柔。

“顾老师!我来上课了!”

贝贝朝他摇摇晃晃奔跑过去。

顾澈转头,被小姑娘抱住了膝盖,同时,和楼延对上视线。

有一秒的僵硬,楼延小幅度点了点下颌,算打招呼。从跟他提了分手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面。

顾澈礼貌地回应,牵着小姑娘往琴房走。

贝贝回头大喊:“爸爸!你就在这里等我下课,不许走!”

本来想去车上等,站了几秒,楼延去了琴行内。

教室后排有让家长落座的地方,楼延坐下,若无其事拿了本杂志翻开。

耳边,顾澈声音轻缓。

小朋友不太好教,所以一般的老师都很凶,只有顾澈轻言细语,说什么小朋友们听什么。

楼延从杂志抬起视线。

教室前排,顾澈坐在钢琴旁,垂着眼睑,手指在黑白琴键上不断地绵延。

本来并不想注意他,视线却不知不觉被他吸引。

“老师给你们买了糖,这个片段弹得好,老师就给糖吃,好吗?”

“老师我想要!”

学生笨拙地举手,笨拙地弹奏,杀猪一样的琴声,听得顾澈不免笑了出声,但还是称赞:“很棒,但下去还要练习才能更熟练。”

接着,顾澈弹奏了这个片段。

熟悉的片段,韵律在脑海里激起涟漪。

楼延换了个坐姿。

他曾经疯了一样去寻找所有弹奏过这支曲目的人,音乐会,碟片,听了无数场,从来没听过谁弹得比顾澈更像记忆里那个人。

但依然不及白月光灵动,手法略滞涩,似乎有力不能及的地方。

楼延看了看顾澈的手。

冬天,似乎被冻伤了,指根红肿。对方面貌好看却长了双不相称的手,布满伤疤和干碎的皮肤纹路,没有白月光的白皙轻灵。

以前楼延问:“手受过伤吗?”

“不小心被开水烫过。”

顾澈轻描淡写回答他。

看样子,曾经烫的非常严重。

自己烫的,还是别人烫的?楼延低头思索了几秒,难道是时燧正牌夫人烫的?

那种畸形的家庭,扯头花的骂架应该非常热闹吧。

漫无目的开始脑补顾澈在时家的身份,再和记忆里光风霁月的少年相联系,莫名,楼延觉得有点儿嘲弄。

他怎么会跟自己曾经喜欢的人相像?

课程结束,楼延起身牵着小姑娘出了教室。

到门口,因为下着雨夹雪,楼延先去车里拿了雨伞,撑开重新回到门口。

视线里,顾澈抱着暖手袋重新坐回织花的布艺沙发上,朝门外看了一眼。

安静的目光掠过楼延,没有别的情绪,径直转开看向另一头。

楼延目光却挪不开他身上。

手冷的缘故,顾澈垂着下颌,收紧身体,棕色毛绒立领后露出了白皙纤长的颈部。

那一块皮肤往下几寸,是微微起皱的丑陋皮肤。

——腺体被摘除的难看伤疤。

这漂亮、身份可笑的Omega,竟然被摘除了腺体。

之前肌肤相亲,楼延看到他颈后与身体皮肤完全不相称的痕迹,非常怜惜。

后来才得知顾澈割除腺体是为了能入住时家,攀附权贵,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极其讽刺。

贝贝蹦蹦跳跳过来,楼延牵着他,到车上调转了方向盘。

贝贝撕开一盒不知道哪里来的糖,边嚼边说:“爸爸,今天是顾老师生日。”

楼延心口动了下,说:“是吗?”

“他给我们都买了糖。”贝贝自言自语。

楼延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爸爸,你为什么跟顾老师没有之前那么要好了?”

小姑娘问。

楼延有点儿尴尬,笑道:“是吗?”

“你之前不是说,也许他会当我小爸吗?刚才我叫顾老师小爸,他让我不要这么喊。”

楼延叹了声气:“是吗。”

“我问顾老师为什么,顾老师说,他和你没有那样的关系。”

楼延顿了好几秒,握着方向盘:“你以后不要拿这种问题去烦顾老师。”

倾诉欲旺盛的小姑娘没听见似的,大声说:“我问为什么没有关系!顾老师说,爸爸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手指松了下来,楼延看着车窗外肮脏的白雪,心情郁结。

想教导女儿几句,却一时说不出话-

和顾澈见面尴尬,为了避免不快,以后再送贝贝去学琴都由司机代劳。

学校正式行课后接送时间变得更少,不跟顾澈见面从心所愿。但四月份运动会时贝贝却在和同学打闹间摔断了腿。

出行不方便,阿姨建议,让钢琴老师来家里教学。

楼延答应。

阿姨打电话给顾澈,提高工资,顾澈说了同意。

反正待在家不用学习,贝贝练琴的时间变长了。不过大部分时候楼延都在公司,倒是没跟顾澈碰过面。

没几天接到兄长的电话,要来看看贝贝。

早晨楼延没去上班专门在家等候。楼延哥哥是Alpha,非常奇怪的家庭,父亲和母亲作为AO组合生下自己却是Beta。虽然社会上有这样的例子,但其实非常稀少。

所以家业大部分由哥哥继承,楼延只分到了很少的一部分。不过经过这些年的经营,规模比起败家子哥哥大概不相上下。

楼昀进来时捧着一大包零食,有点儿淋湿:“外面好大的雨啊!突然下了起来。”

小姑娘开心喊:“伯伯!”

“贝贝,好久不见,看伯伯给你买了什么?”

楼昀直接给她抱起来。

“伯伯,我给你弹钢琴!”

“好,我看看!”

伯侄俩兴冲冲去了楼上。

楼延无奈,准备上楼时听到别墅外的门铃,开门,才发现是顾澈。

他穿着单薄的外衣,没带伞从大门走到这里非常仓促,头发略微被雨水打湿,脸色有点儿苍白。手里拿着一份袋装的糖果,看到他后,似乎有点儿意外。

楼延让开路:“请进。”

顾澈进来,四下打量:“贝贝呢?”按理说,应该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等她的小孩儿却不在。

“她伯伯来看她了,”楼延想起来道歉,“应该早点通知你,今天就不上课了。”

顾澈往里走的脚步顿住:“这样吗?”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顾澈似乎并不气恼,递过手里的糖:“那请你把糖给贝贝,昨天想吃,让我帮忙带的。”

“谢谢。”

楼延接过,说:“辛苦你了,今天还是会照常付报酬。”

顾澈没反对,转身:“那我回去了。”

背影有点儿单薄,头发还潮湿着,肩头的衣服渗出晕黑的水渍。楼延说:“不然顾老师留下来一起吃午饭?”

普通的社交辞令,顾澈应道:“还忙着回家给我儿子做午饭,就不吃了,谢谢楼先生美意。”

沉默着,朝门外走过去。

雨势很大,庭院内的花树被风吹雨打,楼延说:“我帮你叫司机。”

给司机打电话,谁知道这段时间因为贝贝不出去学琴,司机跑去接私活赚外快了,一时赶不过来。

楼延无奈:“那我给你把伞。”

让阿姨去找,半晌取出一把黑伞,递给他。

顾澈接过:“谢谢,明天就还过来。”

几乎没有眼神接触,顾澈撑开伞走进了雨幕中。雨很大,被风吹的有点儿狼狈,莫名让楼延想起了初雪时撑伞和他一起散步。

顾澈身子骨不算好,腺体被摘除得了些生育后会犯的病。手脚常年是冰冷的。

以前,楼延还给他捂过,捂暖后,顾澈看着他直笑。

楼延重新拿了把伞跟上去,到别墅门外看见纤瘦的身影站在门牌边划手机,被风吹的风雨飘摇。

别墅区人少,加上天气坏很难打到车,顾澈攥紧伞骨的手指泛出青灰色,打着伞,身上却越来越潮湿。

楼延走上去。

“不然我开车送你吧?”

顾澈抬起视线,摇头:“不用,谢谢。”

“似乎不太好打车。”

“我可以等一会儿。”

雨大,楼延想把他拉到墙檐下,刚伸出手,顾澈好像没有料到,挣脱的同时被吹掉了手里的伞,风雨顿时扑到他身上。

楼延拽了一把,递过伞,给他挡在身体里侧。

做完这一切,垂下视线,顾澈呼着寒气站在咫尺之间,冷的颤抖,顿了两秒有了撤身的动作。

“我去捡伞。”

楼延将伞举在他头顶,等捡起来,看他的手臂湿了一半,说:“不然还是我开车送你?”

顾澈:“不用。”

似乎有微妙蔓延的气氛,楼延简单地道:“请不要考虑以前的事,今天因为我的粗心让你白跑一趟,理应安全送你回去。”

“不是。”

顾澈抚着伞骨,抬头,笑了一下。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楼延眼底微暗。

“我这么肮脏的人,戏弄了你的感情。坐在你的车里,可能不太相配。”

顾澈温和地说着这句话,神色依然平静,似乎不带任何讽刺。

楼延脑子却被撞了下,张了下嘴,说不出话。

随即,顾澈笑了:“我开玩笑的。”

“……”

楼延脸发热,尴尬道:“你等会儿,我开车出来。”

没有继续回绝,顾澈跟他上了车。空调开到合适的温度,楼延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通过后视镜有意无意看他的脸。

顾澈看向窗外。

下颌的线条漂亮,骨形小巧瘦削,有种把玩感。这个角度,特别能让楼延回想起记忆里的少年。

楼延抓紧了方向盘,半晌说:“对不起,我想跟你道歉,关于之前的事。”

顾澈转过脸:“为什么?”

楼延:“我应该道歉。”

“被我指出来了,所以道歉?”顾澈笑了笑,“没必要哦。”

没想到他这么牙尖嘴利,楼延舔了下唇,手指泛出青灰色:“请接受我的道歉。”

安静了一会儿。

顾澈往冻僵的手指吹了口热气,语气不在意道:“既然我接受能让你好过,那我当我接受了吧。”

楼延刚松了口气,他又笑了:“其实你根本不在意我接不接受,只想自己心里好过。”

热汗瞬间冲到额头,楼延张嘴,讷了几句没说出话。

“真自私啊。”顾澈自言自语。

看了看他局促的背影,说:“不过你稍微好一点儿,还讲究道德。”

楼延靠路边停下了车。

顾澈是个温柔的人,现在说这些话并非咬牙切齿的指控,更像感慨,但偏偏,让楼延一直压在心里的疑虑蹿出了火苗。

楼延重重敲了下方向盘,措辞激烈。

“在你受伤时说分手是我不对,但你也骗了我!”

顾澈笑了:“是吗?”

作为Beta,楼延在Alpha极权的社会有骨子里的沉默内敛,但他此刻异常愤怒:“你应该早告诉我,你跟时燧曾有那种关系。”

安静了几秒,顾澈转向窗外,说:“是吗。”

声音低的像薄雾消散到尽头。

没有别的回答。

楼延发动汽车。

雨刷涂抹开淋漓的雨,车轮将泥水狠狠溅起。通过后视镜,顾澈安静坐着,不知道是理亏还是怎么回事,脸被天色涂抹得苍白阴沉。

红绿灯停下。

旁边琴行传出《蓝色多瑙河》的弹奏曲。

被风雨声吹打,但还是能清晰地听见。

顾澈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下,轻轻哼出了声调。

楼延安静听到结束,继续开车向前,背后,顾澈说话了:“之前你说你喜欢那个弹钢琴的少年明星,不是真心的吧?”

楼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随口闲聊还是意有所指?:

“是真心的。”

背后笑了一声。

笑里似乎有别的情绪。

楼延等待下文,但却没有继续了。

他们的话题总是进行到一半就停止。留下混淆不明的沉默。

到楼下。

楼延递过去一把伞。

“如果明天雨还很大,可以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你。”

顾澈摇了摇头。

“谢谢。”

到台阶收了伞,雨滴一串串沥下,顾澈疲惫不堪,不过跟楼层转弯遇到立刻露出微笑。

“顾老师!淋这么湿啊?”

“雨大,张姐记得拿伞。”

停下脚步聊天。

楼延看了半分钟,发动汽车,回了别墅。

楼昀正抱着贝贝,冲他似笑非笑:“送那个钢琴老师啊?”

楼延换了身干燥的衣服,坐下。

“我听贝贝说了,你是不是对那老师有想法?”让贝贝自己去玩儿,楼昀说,“当时爸妈非要你结婚,那个女人在外面花天酒地,照我说,早该离婚了。既然你难得有个喜欢的,好好考虑一下。”

楼延看着桌面:“还没确定的事。”

“哥给你介绍也行啊。”

“不用了。”

楼昀有些尴尬。当时因为自己经营不善导致公司周转缺了一环,正好银行公司这大小姐怎么看上了楼延,非要结婚才肯帮忙。楼延是个Beta,家里父母更宠楼昀,那段时间逼着他娶妻,也就娶了。

但前妻好感没维持多长时间,根本收不了心,又在外面乱来。他俩很快离了婚,从此楼昀心里一直对楼延的婚事愧疚。

“行,那不着急,以后慢慢来。”楼昀感叹道:“从小到大啊,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喜欢弹钢琴的。以前喜欢那个也弹钢琴。”

楼延没吭声。

楼昀沉湎在回忆中:“爸妈都以为你疯了,知道吗?那段时间。”

楼延一直中规中矩长大。纽扣扣到符合风纪的位置,按部就班,预习到指定页数。很聪明,学习好,但后来保送名额还是给了不学无术的哥哥。从来爸妈的话,那段时间的喜欢大概是这辈子的最执拗,唯一反叛。

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楼昀记得当时楼延给自己锁屋里几天,反复放一首钢琴曲,被父母辱骂、逼迫、诱骗出来为废物哥哥牺牲人生,僵持后打开了门。

向爸妈道歉,同意结婚。

楼昀废物又优柔寡断,爸妈担心楼延将来羽翼丰满侵占哥哥的生存空间,早早分好了家产。楼昀占大头,楼延占小头。

他领着那点东西相当于净身出户,不过还是安安静静开始谋自己的事业。

兢兢业业,一切做的还行。

只不过这么些年,对另一半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宴会接二连三。

国会前不久改法,增加了对Omega权益的保护,此事又成为了人□□流的中心。

有人问:“为什么突然修改宪法?”

某些听到吹风草动的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但脸上写满了不可说。各种线索拼凑在一起,勉强能凑出答案。

商业巨头们眼观鼻鼻观心心照不宣,楼延听到时燧名字很不舒服,到走廊上吹风。

半晌楼昀急匆匆出来,满头大汗:“你那个钢琴老师,是不是叫顾澈?”

楼延暂时没说话,清楚让人知道他和顾澈的关系会被无止境讥讽。

“一时没看住你就闹成了这样!我跟你说,如果对方是他,那这门亲事就算了!”

楼延低头,不知道怎么回应。

“我刚才听时燧那哥们儿说了,顾澈这人身份复杂的很。”一方面跟时燧有关系,另一方面还跟闻家有关系,刚又补充了新身份,“你知道吗,他还是顾家的小儿子。我真的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楼延举着酒杯,手指突然攥紧了。

“什么?”

“顾家的小儿子啊!这爹心太狠了,这么多年就说儿子结婚去了国外,再没别的消息。不然谁想不到时燧那小老婆就是他啊?”

楼昀简直难以置信,补充说:“摆明了怕丢脸不敢说啊,但现在事情还是捅了出来,顾澈就是当初学钢琴小明星。我记得你初中不是喜欢吗,你早知道啊?”

他顶了顶楼延的手臂。

楼延手中的杯子戛然落地。

“咔嚓——”

跌为粉碎。

楼延恍惚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17、8岁的脸,临近40的脸,其实长得不太像了。所以明明职业、名字一样他都不敢认。最陌生的是顾澈身上完全被打磨掉的神采飞扬,换做了风尘仆仆,苍白羸弱,像一张浆洗了无数次的纸。

楼延想起了那天车里的风雨。

顾澈问,你以前喜欢那个弹钢琴的小少年,是不是认真的?

耳边,楼昀心惊于他的举止,磕磕碰碰道:“其实我们都对顾澈有误会。当初,还真是时燧□□了他,毁灭证据,他爸又不管,由着时燧给他拴在家里拘禁了十几年。刚才喝醉酒时燧那兄弟什么都交代了。”

所以……

难怪,他会这样问。

当初的少年就站在面前,却又几分像从前?-

不知不觉到了六月。

傍晚的风夹杂着燥热,被车轮卷起。

陆陆续续送走琴行的学生,顾澈转身时被同事小徐拉住了手腕。

对方一脸看戏:“楼先生又来了。”

顾澈转头,楼延站在花坛旁,花枝拂过宽阔的肩膀,西装没换,应该是下了班特意赶来的。

顾澈没说话,倒是小徐先揶揄:“楼先生,你女儿今天没上钢琴课。”

“……”

楼延有点儿局促,摇头,随后说:“我……我……”抬了下手,似乎拎着什么东西。

“找顾老师是吧?里面东西没收完,我进去忙。”

小徐溜了。

顾澈站了几秒,楼延边走近,边似乎要拆盒子:“听说时恬考上了帝大,买了点东西当礼物。”

顾澈垂下视线,还没说话,楼延已经很快补充。

“不贵。”敞开,“文具,一支钢笔。”

“这太贵重了。”

“真的不贵……”

楼延西装革履,领带还缠在颈间,车里有空调好点儿,现在似乎不住冒汗。不清楚是热的还是紧张,跟顾澈说话极其不自然。

从知道顾澈就是他曾经喜欢的钢琴少年后。

发了几天疯,找顾澈,想和他说话,和解,道歉,陷入神魂颠倒的爱情,之前朦朦胧胧的大家隐约感觉到意思但都不清楚,现在才明白楼延确实对顾澈有追求的想法。

捧了几天玫瑰花,又送什么豪礼,还站在湿淋淋的雨里等过好几次。

但换来的是顾澈的困扰。

“你到底想干什么?”

雨天,楼延撑着伞被打湿了一半,眉间阴影重重,唇瓣蠕动:“我一直在找你。”

顾澈莞尔。

笑里没有恶意,却让楼延浑身骨髓燃起怒火。

他疯了一样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但这样的疯狂除了让顾澈快步走开没有别的用处。几天后楼延等到雨停,才从神经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他一直温和,平静,懂礼貌,但涉及顾澈,好像又会重回少年时的妄想和不冷静。

跟顾澈道歉后,保持着距离。

每天接送贝贝学钢琴,远远看他一眼,碰面了打声招呼。

偶尔说句“今天天气不错”,差不多是极限了。

顾澈看了礼物的标价,摇头:“其他都可以,但这个实在太贵重了。”

虽然说了“其他都可以”,但其实凡超过30块钱绝对不收。

楼延明白了,收回:“好,先说声恭喜了。”

“谢谢。”

顾澈笑了笑。

楼延拎着礼盒后退:“那我先走了。”

“再见。”

楼延多看了他几眼,像个舍不得跟女朋友分手的高中生,走一步看一眼,最后上了车。

小徐过来:“顾老师,礼物没收啊?”

顾澈回琴房,笑道:“我最讨厌收礼物了,收了要还礼,还得等价,太贵重了还不起,不如不收。”

“倒也是,”小徐八卦道,“但我感觉楼先生似乎对你——”

“多大的年纪。”顾澈摇头:“我儿子都读大学了。”

“那你也40不到啊。”小徐说,“你就恬恬一个,不然还是考虑再谈一个,他去读大学了有人陪你。”

“我一个人也挺好。”顾澈说。

“是是是,不跟你犟。”小徐丢下扫帚往门外一望,说,“我老公接我来了,那我先下班了。顾老师,明天我儿子生日,给你带蛋糕啊。”

“好,跟他说句生日快乐。”

顾澈停下对琴房的清扫,侧目。

门外,男人一手牵着八岁小孩,一手拎着肉类蔬菜,腿边还盘着条狗,站在门口直嚷嚷。

“老婆,走了!”

“妈妈,晚上吃什么?”

小徐拎着挎包,走近牵好小孩的手。

黄昏之时,画面说不出的和谐精美。

顾澈收回目光,深呼吸几次,继续手里的工作-

回家刚推开门,顾澈闻到饭菜的香气。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菜,厨房里隐约传来说话的动静。

两个人影挨在一块儿做饭。场面和谐,不知不觉家里已经习惯了三个人的存在。

顾澈放下包:“我回来了。”

时恬闻声一溜烟出来,夹着排骨:“爸!!!你尝尝咸不咸,他跟我说咸,我觉得不闲。”

闹闹嚷嚷的。

闻之鸷包圆了饭菜,顾澈反而无事可做,打开电视也看不进去什么。

这个暑假时恬很乖。

不乱跑,不出去旅游,也没隔三差五见男朋友,就每天在他教琴的教室外猫着打游戏看小说,等下班了一起买菜回家做饭。

可能他心里也清楚,去念大学就不能天天跟爸爸见面了。

反而顾澈心里发慌,拼命把时恬往外赶。

彼此都在适应即将没有对方的生活。

同时,每天跟楼延在琴行台阶碰面,点头说句“天气不错”。

风雨无阻。

楼延早早等在那里,像会一直重复下去的时钟,提醒着一天又渡过一天。

有时候迟了几分钟,顾澈也忍不住往外望两眼。就能看见楼延步履匆匆往这边赶来,生怕顾澈已经走了。

鬼使神差,顾澈偶尔也迟离开几分钟。

小徐说:“楼先生真的入了迷了,每天来,像座门神。”

每天来。

天天来。

但距离感保持得很好。

为免吓到顾澈,他一直装得很像个负责任接送孩子的爸爸。

来来去去,就从夏天到了秋天-

孩子们总算去上学了。

这次宴会大家显得轻松不少,脱离了家庭责任,除了生意场上的故事又聊到八卦和女人。

楼延不太爱参加这类活动,但男人结交一起干坏事偶尔比一起干好事更快能打通戒备。他准备在市中心收购一家酒店,要经过重重关系,也就是时燧那哥们儿这层。

楼延坐旁边,视线收敛,看着这酒糟鼻夸夸其谈。

对准了刚出去的服务员:“刚才她跟小楼抛媚眼了,懂吗?我们生意人有生意经,这些人也有自己的‘经’。随便找个有钱人,一年丢给她的,比这辈子都挣得多。”

酒糟鼻说:“但这服务员不行,长得可以,是个Beta。”

“Beta哪儿有Omega好?听懂掌声。”

一群猥亵不明的笑声。

“我在外面好几次试过,再好看的Beta不行就是不行。我那哥们儿时燧,他以前说他那小老婆,才叫绝。”

楼延攥紧了指骨。

“我也见过,长得那么好看心肠这么恶毒呢?反正我兄弟不亏,他说他好几次给人直接弄到医院去。操,太绝了!”

服务员经过,楼延放下酒杯。

“他儿子跟闻宗都去读大学了吧,行,我还没替我兄弟收拾他。”

楼延直起腰,抄过身旁的欧式镂空高脚木凳,还没等周围的人回过神儿,“咣当”朝他肩背砸上去——

“咚——”

跟着是倒了一片的声音。

对面懵了几秒,到底是Alpha,直接暴躁:“你他妈有病是吧?”随即,笑意有点儿狰狞,“早听说你天天去琴行堵人,原来是真的啊!”

握住肩背骨头,躯体扭打起来。

“垃圾Beta,垃圾!你们Beta全是渣滓!畜生!低人一等的垃圾!”

对方脸涨得通红,拳头砸下,“你就配搞他这种破鞋!”

楼延一脚给他踹出去。

这场殴打过于混乱,拉拉扯扯半晌,楼延还在嘶吼:“给他道歉!强.奸犯!”

忍了这么多年的愤怒,从喉头喊出来。

终于得到宣泄,畅快淋漓。

医院里,楼昀看着片子,人都傻了。

“我靠,一个腿断一个手折,你俩是真玩儿命啊?”

楼延闭着眼,没说话。

“都三、四十了,真不嫌丢人?”

楼昀憋了半晌,才找到那句形容词。

“怎么跟个高中生似的。”

他很奇怪,自己稳重懂事安静的弟弟,为什么能大庭广众抄凳子打起来?

“这事儿不好办,爸爸帮你说情去了,估计私了。警察来了你就说喝醉了发酒疯,明白吗?”

楼延深呼吸,察觉到唇角和眉骨的刺痛。

没回答。

“嘿,你这个人——”

楼昀踹了脚病床。

动作停下。

楼延正轻声哼什么。

一串低低的旋律-

“顾老师,首都好玩吗?”

顾澈刚送时恬去帝大回来,合上琴盖,听到这句话有点儿走神。

“还好,跟南域没多大差别。”

小徐似懂非懂:“咱们这边发展真好啊!”这才凑近,说出这次话题的重点,“楼先生好几天没来了,怎么回事?”

她话里有担忧,似乎害怕追求许久的男人突然放弃,丧失了一段好姻缘。

顾澈手指抚上钢琴,倒是贝贝听见议论,转身道:“爸爸住院了。”

小徐:“哎?住院了?”

贝贝认真道:“爸爸跟人打架,住院了。”

“啊?为什么啊?”小徐难以置信,半身探过去,“楼先生看起来稳重可靠,完全不像打架斗殴那种地痞流氓啊?”

贝贝抱着洋娃娃,揉揉眼睛,哇哇大哭起来:“爸爸痛痛,爸爸住院了呜呜呜……”

闹得头疼,顾澈抱着哄了会儿,送还给司机。

一起回家的路上,小徐还是难以置信:“楼先生啊,我的天,成熟男性,企业总裁,连追你都保持着得体的分寸,居然跟人打架?我完全不敢相信!”

顾澈抓紧了包。

这个人在外人眼里确实安静稳重又绅士,但顾澈曾见识过他的偏执和疯狂。

得知自己是他曾经喜欢的少年,一遍又一遍控诉,一遍又一遍道歉,愤怒和懊悔交织,失态成了让他意外的另一个人。

初尝情爱的毛头小伙子,为爱情颠三倒四。

顾澈唇角泛起涟漪,但也只有一瞬间。

到家里,顾澈踢走鞋子开了灯,瞬间的明亮和空荡让他呆在原地两三秒,才明白这蓦然陌生的地方真是自己的家。

“好冷清啊。”

感叹地说了句,顾澈放下包到厨房收拾吃的。

八点档的老节目,称不上喜不喜欢,但打发时间还可以。他20岁以后的人生就是大部分冗长凑合,加之少部分点缀。现在,唯一的点缀离开了身旁。

每天照常上课。

最后一节弹完后,贝贝突然抱住他的腿,神神秘秘说:“顾老师,来跟我看个东西。”

“嗯?”

“我爸爸出院了,但他说现在形象不好不能见你,所以偷偷躲在车上。我带你去看爸爸。”贝贝拉着他的手,直走到车前,抬指用力敲车窗。

降落,楼延终于不再穿着西装,而是普通的家居服。眉骨贴着创可贴,唇角窗口结痂,看见顾澈后顿时面露抱歉,似乎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

至此,顾澈闲聊问:“我听贝贝说你住院了?”

“没事。”

“康复的怎么样?”

“打了石膏,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没什么大碍。”

顾澈了然。楼延刚出院过来,却躲在车里不肯被他看见,大概只想静静看自己几眼。

顾澈对他的仪式感不太理解,也不感觉被冒犯。点头:“照顾好自己。”

顾澈准备离开,背后安静了半晌,突然冒出声音。

有些低,像急着讨好的小男友。

感情是真的,为博他一笑的狼狈也是真的。

“我听见他们诋毁你,没忍住,跟他们打架了。”

顾澈转身。

楼延说完,意识到顾澈可能不相信,干巴巴补充:“真的。”

“从知道过去的事,我就恨死了他们。”

“感觉这些年没帮上你的忙,非常愧疚。”

楼延抬眸看他,视线低下去,好像没脸和他见面。

“对不起。”

秋意微凉,顾澈低下了目光。

“为什么道歉?”

但楼延没说出理由,只是一句一句地重复。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没有帮上你的忙。

让你受苦这么多年。

对不起,我这么眼睁睁看着。

对不起,我还那样伤害过你。

对不起,我是多么多么想,永远保护你。

贝贝被司机抱到了旁边。

等到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下来。

顾澈摇头:“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自己的错。

秋深,顾澈感觉到了前有未有的疲倦,只想陷入沉睡中。脑子里空荡荡的,躺床上完全起不来。

看着阴沉沉的窗外走神儿。

总觉得迟早会病一场,还是来了。

迷迷糊糊从早睡到晚,除了回时恬的消息和电话,不想起床当然也感觉不到饥饿。浑身似乎骨头都烂了,听到敲门,也不想起床。

但敲门声坚持又恒定,顾澈好不容易起身,打了几个晃。

开门,高大的男性站在门口,微微弯下肩头。

楼延拎着菜蔬,紧张道:“我听琴行的人说,你请了病假。”

惊讶他为什么会来,随即想到之前交往知道地址。顾澈有气无力站了会儿,说:“不太舒服。”

楼延西装依然一丝不苟,明显是下班后赶去的超市买蔬菜水果。

“我给你发了消息,说会来拜望。”

顾澈:“没注意。”

楼延抬了下手:“吃过饭了吗?”

意识到站在门口说话不合适,顾澈请他进屋,走了两步突然膝盖一软,歪歪斜斜往地上扑。

被楼延眼疾手快接到怀里,顾澈站了几秒,推开,坐到沙发上。

楼延说:“你一个人在家,我想可能没人照顾你,所以擅自买了些蔬菜和肉类,方便你做饭吃。”

“谢谢。”

顾澈半闭着眼睛,没什么精神。

“如果不介意,我想用一下你的厨房。”楼延说。

明白了他的意图,顾澈说:“不用了,太麻烦你。”

“没事……”

没有太多的精力和他争执,顾澈闭着眼昏昏欲睡,耳中传来厨房的动静。

饭菜香味逐渐飘散满屋。

顾澈睡了过去,直到被手机的视频请求惊醒。

现在不算早了,晚上八点多,屏幕上显示“宝贝”两个字,振作精神接通。

“爸爸。”时恬脸露出来。

顾澈应了声:“恬恬,吃晚饭了?”

时恬情绪似乎不对,没说几句,话里哽咽越来越严重,直接变成了啕嚎大哭。

“爸爸……”

顾澈心口揪紧:“怎么了?”

“爸爸我想你了……”

时恬举着手机,屏幕歪斜了好一阵,随后被较低的男声安慰着摆正。

时恬满脸眼泪,攥着手机:“爸爸这两天是不是身体不好,我听声音都不对劲,爸爸一定是生病了?”

顾澈快笑不出来了:“爸爸没事。”

但回应他的只有时恬的嚎啕大哭。

抓着手机的指骨逐渐收紧,顾澈心口钝痛,不断安慰:“爸爸真的没事。”

时恬哭死了:“我不想读大学,也不想在外地,我想回家跟爸爸在一起……”

顾澈说:“别说这样的话,要好好学习。”

“我不学了,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回家……”

顾澈没忍住露出笑。

哄了半个多小时,对面,闻之鸷揉着时恬头发再三承诺:“订了周五的机票,回来看小爸,可以吗?”

时恬哭得直冒鼻涕泡,闻之鸷拿纸巾擦了又擦,一会儿掐掐脸,一会儿轻声耳语,逗他笑。

时恬冲手机屏幕亲了好几口:“爸爸我后天就回来。”

顾澈说:“好。”

挂断视频。

楼延熬了清淡的粥,加上莴苣叶调味,煮的清绿可口。炒了几碟开胃的菜,满满当当摆了小半张桌子。

他回头,走近道:“顾老师,吃饭了。”

顾澈蜷在沙发里,手背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垂着眼皮没动。

楼延顿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再动。

顾澈又擦了好几下眼睛,似乎想遮掩过去,眼泪却越擦越多。索性放手,歪在沙发里,泪水从眼缝不住溢出。

从没见他掉过眼泪。楼延靠近,呼吸都轻了:“怎么了?”

顾澈哽咽:“我想我宝宝了。”

刚才对时恬,他一直微笑安慰。挂断电话,才松弛下来,难以抑制哭了出来。

他真的很美,任何少年不及他美,这么荏弱坚韧,历经风雨而不摧残。

楼延除了静静观赏,没有别的动作。

顾澈流泪半晌,又被他木头似的看着,难堪地别过脸。

意识到尴尬,楼延说:“你真的是个好爸爸。”

顾澈露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表情。

“……对不起。”楼延说,“我只是想夸你。”

意识到话题的拙劣,楼延越是补充:“你是,很符合我理想的好爸爸。”

有片刻的停顿。

不等顾澈思考“符合理想”的意思,楼延先开了口。

“我毕生的梦想就是和你结婚。”楼延说完立刻道歉,“对不起,我擅自做过一些臆想。你是很好的家人,和我理想中一样。”

“……”无话可说,顾澈反而被他一本正经逗的弯了下唇。

没想到他会笑,楼延反倒手足无措,郑重地道:“你真的很好。”

顾澈还是第一次发现,他不加掩饰的可爱。

“桌上的饭菜快凉了,你去洗手,我重新热一遍。”楼延公事公办起身,端起菜盘去了厨房。

顾澈起身,发现他给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不是没逻辑和生活能力的肮脏男人。

领带也折好放在胸口的衣袋,身上有厨房的饭菜香,却没有油渍和污浊。

顾澈喝粥,粥的味道刚刚好。

菜重新热一遍后味道不够鲜,但更浓郁,反而开胃。

吃完,楼延全套包圆清洗了碗筷,看表,随后说:“那我先回家了,如果有需要,请随时给我打电话。”

拿起西装外套,楼延退身出门。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有过起居的痕迹,灯光似乎更亮了几分。照在眼里,多了温馨的知觉-

听到门铃顾澈还在睡梦中,开门,楼延西装革履立在门外,手里拎着食材,表情抱歉。

“刚才给你打电话发消息没有回复,所以直接过来了。”

顾澈看了下手机,似笑非笑:“现在才七点十分呢。”

“对……还要忙公司的事,所以来的很早。”楼延微低着头,似乎很不好意思。

顾澈那点被惊扰的心思打消,无奈问:“来给我做早餐吗?”

楼延:“是的。”

顾澈真笑了,重新晃了晃手机:“你真当我是不会点外卖的中老年人?”

“……”楼延忙不迭解释,急得额头冒汗,“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那你什么意思?”顾澈说,“你也只比我小五岁。”

顾澈话里似乎有被冒犯了年龄的意思。

楼延急得抿唇,磕磕碰碰,半晌不知道怎么作答。

看他局促的样子,顾澈笑出声,让开:“请进吧,刚才是开玩笑。”

楼延:“……太意外了。”

他目的明确,解开外套后问:“我能用一下卫生间吗?”

“可以。”

得到顾澈允许,楼延从携带的袋子里取出另一件衣服换上,走向厨房:“一会儿还要工作,所以我带了件替换的衣服。”

他开始切菜筹备早饭。

顾澈拿了半截水果玉米,倚门看他动作:“没想到你会做饭。”

楼延说:“读大学没住寝室,锻炼生活能力,一直自己做饭买菜。”

顾澈笑道:“你们都有这样的大学时光啊。我大学只读了一年半,好羡慕你。”

“……”楼延手顿住,看他一眼,说,“可是你很棒。”

“嗯?”没理解话题为什么进行到这层。

“你真的很棒。”楼延说,“不管是不是名声卓望的钢琴家,在我心里,没有人能超越你。”

顾澈偏头,没忍住笑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是最棒的。”

他言语戏谑,楼延反而像被辜负心意的小女生,皱眉,带着不甘心的情绪埋头切菜。

早饭上桌,顾澈分开筷子:“你也坐下一起吃啊。”

楼延站旁边,这才得了特赦似的,坐下小幅度夹菜喝粥。

喝着喝着,楼延停下动作,想起了什么道:“好久违的感觉。”

那时候顾澈似乎不难追,礼尚往来表白几次就在一起了,带到家里给他做饭,也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的情景。

气氛,却与现在完全不同。

顾澈莫名笑了:“别久违。我给过机会,你自己不珍惜。”

开玩笑的一句话,楼延却蓦地皱眉,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深恶痛绝,低头:“对不起。”

顾澈:“我开玩笑的。”

楼延:“真的对不起。”

“……”顾澈把玩着筷子,“好了,没关系。”

虽然他话这么说,楼延却丝毫没表现出轻松,吃东西都失魂落魄,碰掉了两次勺子,最后急得额头发红。

顾澈似笑非笑。

走到门口,楼延停住步子,回头,不太确定地问:“我中午可以再来吗?”

顾澈抓着椅子:“不用了,我觉得我身体好多了。应该能够自理。”

“啊……”

楼延似乎很焦虑

顾澈好笑:“你还盼着我承受病魔?”

“不是不是,”楼延忙不迭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

话卡在喉头,半截说出来,像什么山盟海誓。

“我想照顾你。”

“……”

顾澈微微扬眉。

楼延低声重复:“我想照顾你。”

我好喜欢你,我想照顾你,我想保护你-

“顾老师……”

“顾老师……”

“顾老师……”

幽怨地叫喊再三,顾澈转过身去,楼延低头立在跟前,神色是期待和焦虑参半的矛盾。

顾澈只好说:“不好意思哦,我儿子这几天在家,不太方便请你到我家来。你也知道——我儿子不太喜欢你。”

“……”楼延情绪崩溃了一瞬间,随即勉强自愈,“那顾老师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吃饭。”

上次顾澈生病他帮忙照顾,顾澈道谢说下次我请你吃饭,没想到他记得这么认真。

顾澈道:“等恬恬回学校吧。”

楼延欲言又止:“那他什么时候回……”

随后看见顾澈唇角意味不明的薄笑,知道说错话了,直接闭嘴。

算了。

顾澈不忍心和他计较,说:“虽然不能一起吃饭,但下午我没课,可以一起去走走。”

楼延露出大悲后跟着是大喜的表情。

“下午要工作吗?”

“啊……”楼延舔了下唇,认真道,“我可以请假。”

顾澈:“这不好吧。”

楼延神色极为郑重:“没关系,你最重要。”说完,没什么用处但遮掩地补充,“和你一起出行最重要。”

他既然不介意,顾澈自然无话可说:“好哦,下午给你打电话。”

约了走走,对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也的确是走走。散步似的,从琴行门口沿广场一路走到河边。

初秋,江天一色,视线非常远阔。不是汛期,水鸭子和芦苇密布在河岸两侧。

不少行人越过堤坝下去,沿着河岸散步。

“我们也下去吧?”顾澈感兴趣道。

“好。”楼延扫视四周,“这边有台阶,往这边过来。”

南域的雨季和汛期很猛烈,防洪堤坝修筑得非常高。走到入口,才发现连台阶都陡峭得不行。经过了夏季的汛期,台阶布满青苔,走一步视线高悬。

顾澈感叹:“好高,台阶会不会打滑?”

楼延走在前面,闻言,转身:“害怕吗?”

顾澈低头:“不小心摔倒就倒霉了。”

楼延顿了两秒,回到顾澈身边,说:“不然不下去了。”

“下去吧。”顾澈摇头,“我想下去看看。”

随即,面向楼延伸出了一只手。

皮肤干燥,有着结痂的痕迹。楼延看了两秒,不知道是没明白意思还是难以置信,没接。

顾澈挥了挥手:“请,帮,一下,我。”

“……”

楼延才知道这居然是真的,两手供出,准备去托顾澈的右手。

顾澈真笑了:“伺候老佛爷?”

一语双关,楼延脸有点儿脸红,放下一只,轻轻握了上去。

肤质粗糙,骨肉却非常柔软。

柔软得让他生怕用力就会弄疼他。

牵着,顾澈开始走下陡峭的台阶。

不再害怕粉身碎骨,如同畏惧痼疾。

那不敢走出的谬之千里。

此刻,触手可及。

分明,咫尺而已-

“河岸景色确实比堤坝上远观好。”

坐上靠近河水的石头,顾澈蜷了下走酸的腿,漫无目的打量四周的行人。

从刚才就心不在焉的楼延突然想通了什么,抬手扣住顾澈的手腕,偏头吻住了他的唇瓣。

凉凉的,柔软湿润的触感。

快又慌乱,转瞬即逝却引得楼延气喘吁吁,同时直勾勾看着顾澈。

刚才的牵手,是不是这个暗示?

顾澈蹭了下发红的唇:“干什么?”

楼延脸顿时红了:“对不起,我以为你答应我了。”

顾澈转向另一方,感叹,“原来你这么轻浮。”

话里,好像是失望和气愤。

楼延顿时紧张,身体姿势绷紧,随时可以向他鞠90度躬:“对不起……我并不是轻浮,刚才完全忍不住亲了你。我本来想过好好追求你,照顾你,和你结婚,还有竭尽全力让恬恬更加接受我——”

为了证明他的认真,楼延绞尽脑汁诉说着理由。

但顾澈转向另一头,看不见表情,似乎不为所动。

楼延真感觉自己脆弱得像个少年,心里极其难受,轻轻触碰他的手。

“请原谅我,好不容易才让你更接受我一些。”

没有动静。

“……”楼延放低了心理预期:“请至少回答我。”

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当然他很清楚未经允许亲吻他人是一种极其冒犯的行为,顾澈现在生气完全合情合理。

“对不起,”楼延头埋得更低,无助地牵了牵他指尖,“请别不说话。”

拉拉扯扯。

顾澈这才转过脸来。

眉眼不见怒火,似乎更觉得好笑。

“说什么话?”

唇角微弯,恰好温柔如水。

“说你可以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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