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愿意

访谈里爆出来的事情, 简直一桩桩一件件,都踩在大众的毒点上跳舞。一整篇访谈看下来,直看得人血压飙升, 怒气值爆表。

评论区里网友们都是义愤填膺:

“哄堂大孝了家人们!这是个什么品种的傻逼爹?这特么都是人干事??看得老子的拳头梆梆硬(`∧)”

“好家伙, 不仅出轨,还代孕, 还挑好了日子让孕母一起剖腹取子,就为了凑龙凤胎……跟从储物柜里拿东西似的, 人上人根本就没把人当人看吧?”

“我看过有个公众号讲孟子怡, 超级牛逼的女人, 当年的商界女王, 只可惜英年早逝了。那文里提到她跟丈夫关系冷淡,但我没想到这男的居然这么人渣!我看他才是出生时胎儿被扔掉, 把胎粪养大了吧!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哭丧,恶心死了!!”

“怪不得渣爹在这节骨眼儿上跳出来背刺呢!是眼红宗少拿到了家主之位,想把他搞下去, 把家产抢过来给代孕的那俩货吧?[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jpg]”

“贱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道是有妇之夫还要勾搭, 卡米拉第二”

“辱卡了, 人家卡米拉至少没有代孕, 还指定时间剖孩子, yue了……”

……

一开始, 除了偶尔有杠精习惯性抬杠之外, 舆论基本上是一边倒的指责痛骂宗庆山。

不过一夜之间, 忽然开始有一些人冒出来,或是充当理中客,或是把矛头引向封窈:

“这一手带节奏玩得真是666, 不愧是明星的女儿~不过别光说别人啊,敢说说自己的妈是怎么介入别人的家庭,逼疯了原配,赶走了原配子女,自己一个私生女抢了原配女儿的未婚夫,还侵吞了封家的家产吗?”

“搞了半天是贼喊捉贼?怪不得要煽动网友辱骂人家私生子争产,原来都是她自己做过的事情,以己度人,觉得别人跟她一样啊。大家小心,别被当枪使了。”

“这个保姆不也只是一面之词吗?真相还不一定是怎样呢,搞不好有反转,还是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

这显然是宗庆山一方的反击。

有道是进攻是最有效的防守,把矛头指向封窈,放出这种料来,不失为一种转移重点的好方法——只要封窈的身份人品有问题,她的话自然就失去了大众的信任,甚至还会被反噬。

自从庭审那日,苏冉自陈身份之后,各路媒体疯了似的挖掘背后的故事,各种真真假假的爆料满天飞。包括她与封季同的事情,在网上也有小范围的流传。苏冉对此未做回应,只是压下了所有会牵扯到封窈的讨论。

此前已经隐隐约约有过的传闻,这个时候又被爆出来,还有鼻子有眼儿的,免不了有人动摇了:

“苏冉的瓜我全程吃过,srds,就算是跟邹什么的有大仇,可是勾引人家老公也很emmmm……而且私生女……如果是真的,还出来带这个节奏,就,太白莲花了吧(;¬_¬)”

“不是,只有我关注的重点是‘抢了原配女儿的未婚夫’吗?也是三来的?宗少劈腿??”

“啊这,我刚刚还在舔这对的颜……史上最快塌房?全员恶人吗OTL”

……

有人动摇,自然也有苏冉的粉丝和好感路人在反驳。

舆论是一把双刃剑,封窈既然站出来,当然没指望过对方会乖乖挨打不还手。会拿她的出身做文章,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既然对方要扯这些,那么有些事情,也正好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不久,在一片激烈的争议声中,有人注意到,庆城警方发布了一则蓝底白字的公告,宣布经过重启对二十四年前北城区一起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案件的调查,基于新的线索和证据,现认定邹某婷(女,45岁)有重大作案嫌疑,现已依法实施刑事拘捕。

案发当晚,邹某婷在酒吧聚会饮酒后,驾车经过延兴路与建设路路口,将行人徐某(男,时年18岁)撞倒后逃逸,致徐某晨死亡。次日邹某婷在其父的安排下出国躲避,由谢某强顶包。

另对曾协助邹某婷篡改湮灭证据的时任所长刘坤、警务人员蔡志远、张奇等,已作开除公职处理,并移交司法部门进一步审理。

……

公告一出,明眼人马上明白了过来,这说的显然是苏冉哥哥的那桩旧案了。

“时年18岁啊……我无法想象如果是我的家人遇到这种事,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会提刀跟仇人同归于尽吧[微笑]”

“太天真了,你提刀有什么用,没见人家立马就躲到国外去了吗?人家家里有权有势,嘴给你堵住,你一个普通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能怎么办?电影《母亲》没看过吗?”

“冉姐那时候也才18岁啊……而且公告里没提的是,哥哥出车祸之后,她的父亲悲伤过度,不久也去世了。怪不得冉姐演姜媛那个角色演得那么好,不光是演技,也是亲身体验啊……唉,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管她怎么报复姓邹的,我觉得都能理解。”

“妲己娘娘真的很不容易,而且最没有选择的难道不是孩子吗,谁也不想作为私生女出生的吧。”

“尬洗就不必了吧,抢原配女儿的未婚夫难不成也是没有选择的?三就是三,没得洗!”

“楼上这么跳脚,是把自己代入原配女儿了?这事根本没有实锤吧,凭一句话就信誓旦旦盖章人家是三,你也是很棒棒呢”

“一码归一码,姓邹的毒妇害得冉姐家破人亡,冉姐花了这么多年,终于让姓邹的毒妇受到法律的制裁,跟绝世渣爹宗庆山不做人有什么关系?渣爹的水军才是省省别洗了吧,这钱赚了够买骨灰盒吗?下水军的证据我已经发给工作室了,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贱骨头的孤儿!”

……

亲人遇害,求告无门这种事情,最能引起大众的共情——诸位上网冲浪吃瓜的,谁又不是个普通人呢?都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这事今天发生在别人身上,明天就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为别人发声,也是为自己发声。

这是最朴素的正义感。

况且苏冉又不是没有粉丝——身为长红不衰的一代国民女演员,颜值和业务能力都是顶尖的能打,多年的经营积累,她的粉丝不仅基础庞大,而且相当忠实。

说得极端一点,哪怕苏冉真成了法制咖,也照样会有大把的粉丝不离不弃,努力替她洗白。

更何况是这种隐忍多年、为亲人报仇的事情?粉丝只会心疼姐姐,并且爱屋及乌,怜爱封窈。

在苏冉自揭身份的时候,让她斩获了戛纳影后的电影《母亲》才刚热映过。影片中角色遭遇的困境与现实交织,更令人唏嘘感慨。即便不是粉丝,只是路人,也很难昧着良心用这一点来攻击她。

而粉丝们更是老早就整理好了时间线,证实苏冉与封季同的交往,包括怀上封窈,是在封季同跟邹美婷结婚之前。也就是说,不存在所谓的介入别人的家庭,也算不上什么私生女。

宗庆山一方拿这个做文章,显然根本没考虑到这番恩怨背景,更不懂得大众对权势欺压的同仇敌忾。

官方盖章的成功翻案,邹美婷终于被绳之以法,无疑是代表正义的胜利。吃瓜群众们喜大普奔之后,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宗家的事情上。这一回,就开始觉得跳出来拿身世攻击封窈的人很不怀好意了。

而封窈既然料到那边会反击,就提早向苏冉借了人,帮忙盯着。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在玩惯了下水军营销黑人的娱乐圈资深人士面前,水军不难识破。甚至顺藤摸瓜,摸出了宗庆山一方雇佣的水军公司。

本来就有眼尖的吃瓜人注意到有些搅浑水的账号有问题,而雇佣水军的证据甩出来,更是让人感到被当成傻子愚弄,而加倍的愤怒——

“渣爹贱三是知道自己的渣没得洗,才把脏水往别人头上泼,是吧?[吔屎啦你.gif]”

“好了宗庆山不用洗了,光从这一件事就能看出你是个什么东西了,希望下次再听到你的消息是在讣告栏里[吐]”

“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换渣爹贱三出门掉进下水道[祈祷][祈祷][祈祷]”

“u1s1,我又重新看了一遍访谈视频和报道,小狐狸妹妹真是美人啊,好喜欢这种超有风情的长相~而且她明明只是在讲家人,夸宗少,包括保姆阿姨爆的料也都是渣爹的,根本没有攻击贱三和那俩代孕的假龙凤胎。说明她看得很清楚,出轨又狠心的渣爹才是万恶之源,不愧是庆大学霸,三观很正,爱了爱了(^з^)”

……

舆论风向几经摇摆,终于又回到正途上来了。

这一回,愤怒的吃瓜网友们甚至涌向了宗氏旗下的各公司微博下面,激情辱骂宗庆山。

封窈毫无愧疚——谁让宗庆山想欺负宗衍的?雪崩来临的时候,她就是最大最闪亮的那一片雪花,专往他脸上砸!

这事在网上讨论得激烈,封窈在学校里,也难免被问起。

“这回我算是体会到了我妈的不容易。”封窈抽空跟钱姝感慨道,“像这样三天一小撕,五天一大撕,天天被媒体围追堵截……天啊,这样的日子她是怎么过了二十多年的?”

钱姝道:“有的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封窈想想也对,“这话宗衍也说过。”

“……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他,”钱姝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陷入爱情的女人,真是没救了。你那句表白,他得开心得飘起来了吧?”

封窈想起宗衍到超市里去找她,显然是看到她发给他的就直接冲过去了,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要陪他去看他祖父。”

正要挂掉电话,却又听钱姝嚷嚷了一句,“哇靠!你去看宗氏官号刚发的微博。”

宗氏规模庞大,在社交媒体上主要是由旗下各子公司的品牌分别独立运营,真正的集团官号只偶尔发点行业投资动向、又收购了哪个公司、支持的慈善活动等等,特别官方,特别冷漠。

而最新的一条是这样的:

「关于近日的网络谣言,宗衍董事长特此声明:不认识什么“原配女儿”,爱人自始至终只有封窈小姐一人,别无他人。」

下面评论区已经很热闹了:

“哈哈哈哈哈直接一个不认识可还行?宗董事长:全网无前任”

“真的是初恋吗?天惹太甜了吧!我又可以了”

“这是给人看的吗?还好我又聋又瞎还不识字,踢翻这碗狗粮”

“昨天的我:羡慕被plmm表白的宗少。今天的我:我代表民政局同意这门婚事”

……

下午时分,冬日的太阳低垂在天际,阳光将屋檐上的积雪染成一片金灿。

封窈钻进车里,抓住男人伸过来的手,将他的手臂抬起绕过自己的肩,然后贴过去,熟练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宗衍:“……这么开心?”

封窈点点头:“当然开心。”

明明因为站出来而受到了那么恶毒的攻击——宗衍想到网上那些对她恶意的中伤,俊脸上闪过一抹阴霾。

“键盘在别人手里,怎么敲我可管不着。”封窈却是心情很好,胳膊环着男人劲窄的腰,眸光流转着笑意,“我不关心别人,我只关心你。”

宗衍低头去亲吻她,忽然想起什么,“这话你是不是对别人说过?”

他怎么记得,他好像听她对钱姝钱富贵儿说过类似的话?

“怎么可能?”说没说过,封窈不确定,但坚决不承认,“这么肉麻的话,我只对你说。”

“……”

宗衍黑眸微眯,须臾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口,语气沉沉,“不许对别人说。”

封窈趴在他的肩头上,笑得直不起腰。

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车在开往近郊的马路上飞驰,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景色在车窗中飞快地倒退。

一扇气派的黑色铸铁大门缓缓打开,车开了进去,封窈的目光很快被花坛中的雕塑喷泉吸引住了,“这么冷的天,水不上冻吗?”

宗衍看了一眼,“下面应该有加温装置。”

封窈想起在伴月山庄的时候,庭院里那个锦鲤池子,池水永远澄澈见底。她有回随口感叹了句,结果听园丁解释道,“这池子底下装了三台大型过滤器,日夜不停工作,就为了保持水质清澈干净呢。”

……只能说有些人为了居处的景观靓丽,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景观靓丽,住在里面的人的心情却未必靓丽。

至少看见手牵着手前来的二人,宗老爷子的脸色就非常不靓丽。看也没看这边一眼,只继续给笼中的画眉鸟添食。

真不愧是亲祖孙俩——封窈心想,她第一次见到宗少爷的时候,他不是也爱搭不理,忙着喂鱼么。

想着,她瞟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等他老了,不会也变成这样一个冥顽不化的讨厌鬼老大爷吧?

宗衍不知道这女人的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八成又在编排他。他警告地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头,开口道,“祖父。”

封窈乖乖地跟着打招呼,“老爷子您好。”

“是怕我老不死,专门把她带过来气我吗?”宗宏深一开口就很不客气。

宗衍平静道:“祖父不必说这种话,您如果愿意了解窈窈,就会知道她一向与人为善,不会无缘无故气人的。”

“……”

封窈心道,她看宗少爷气人的本事也不小。

眼看气氛不好,罗君毅适时过来打了个圆场,“阿衍先坐吧,封小姐也请坐,都坐下说话。”

宗衍拉着封窈在沙发上落座,交握的手没有放开。

“我是来给祖父一个交代的。”

宗宏深冷哼了一声,“你不是胆子很大吗,还用给我交代?”

“自然是要的。祖父对我的养育教导之恩,我从不敢忘。”

不论宗老爷子是出于多少考量,又有多少是迫于孟家的压力,但总归是在他年幼无依的时候,为他提供了庇护,让他不至于依附宗庆山生活。

宗衍看着满头华发,早已不复儿时记忆中那般伟岸挺拔的祖父。小的时候,他以祖父为榜样,甚至处处模仿他。

祖父威严甚重,说一不二,只要他发话,宗庆山也得灰溜溜地放弃打他的主意。年幼的他最大的梦想,莫过于长大后也能像祖父一样。

“事情是我做的,祖父没有给我别的选择,我不后悔。”宗衍收回思绪,“当然我不可能一直把您隔绝在这里,以您的威信,还有手里的大把股权,如果执意要与我为难,恐怕还是会有很大的麻烦。”

宗宏深当然不是毫无底牌,任人宰割。他老眼微眯,冷冷地看着这个他最器重的孙子,“既然知道,还是不后悔?”

宗衍笑了笑,“我说的会有很大麻烦的,不是我,是宗氏。”

“宗氏最近的股价已经上涨了七个百分点,据我所知,已经有空头盯上了宗氏——祖父不要忘了,孟家除了地产,这些年在金融业也是大展宏图,舅舅如果有机会,不会放过做空宗氏的良机。”

虽然孟子怡的亡故是一场空难事故,然而因为宗庆山的关系,孟子恒一直对宗家相当冷淡。

“如果祖父执意要与我为难,我当然不会束手就擒。若是斗起来,眼下的大好局面不复存在,股价暴跌是必然的。当然,舅舅想必会十分欢迎。”

宗宏深闭了闭眼,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宗衍打的什么机锋,封窈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宗老爷子这句话她可听明白了,“宗衍一向很尊敬您,把您当亲人,根本不想跟你作对的。到底是谁非要逼迫他、把他赶到‘外’那一面?”

股价啊做空什么的她听不明白,罗君毅却是和宗老爷子一样,一下子就懂了。

这些年宗衍与外家、与孟子恒的往来并不多,就连罗君毅都以为,孟子恒因为厌恶宗庆山,连带着对流淌着宗庆山的血脉的宗衍也不亲近。

然而宗衍这话里的意思,他与孟子恒的联系显然比他们以为的更紧密。

如果他们祖孙斗起来,孟氏趁机做空,宗氏必然元气大伤。而孟氏做空所用的资本——难道宗衍会放弃这份利益?

无论如何选择,宗衍的布局,其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他挟持的根本不是宗老爷子,他根本是挟持了宗氏,来逼迫宗老爷子……

最坏的情况,宗氏会在祖孙相斗下分崩离析。然而宗衍依然可以通过孟子恒吸收这些散落的资产,更不用提他自己手里掌控的产业本就足以自立门户。

届时这个宗氏可能会实际上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宗氏……

“祖父教导我,任何时候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永远不要受制于人。您的教导,我不敢忘。”

“……”

宗宏深的面色铁青。

即便拿他的儿子——甚至拿他自己来胁迫他,他都可以不松口。

然而宗衍挟持的是整个宗氏。

是他经营了一生,只想将辉煌长久延续下去的宗氏……

半晌,宗宏深的嘴唇翕动,“滚。”

……

回程的路上,气氛有几分沉重。

宗宏深虽然让了步,实质上将宗氏交给了宗衍,然而这道裂缝,恐怕一时难以修补。

封窈知道宗衍其实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然而最终却还是只能用利益逼迫宗老爷子妥协,他心里肯定还是很不好受的。

“我没事。”宗衍看出她的担心,薄唇轻蹭了蹭她的额角,“这还是跟你学到的,无欲则刚。”

“……”

“谁在乎的更多,谁就先输了。祖父更在乎宗氏,这是他的软肋。”宗衍轻叹,“而且他年纪大了,不得不妥协。如果他是跟我一样的年纪,恐怕免不了一斗。”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也是世间的规律。

“这不是你的错。”封窈轻声道。

宗衍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冰雪未消的时节,覆盖着白色积雪的树木在车窗中不断地倒退。

封窈静静地拥抱着宗衍,这个时候无需言语,他需要的只是她的陪伴。

过了好一会儿,封窈忽然发现不对,“这不是回城的路?”

“嗯。”宗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的长发,“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她去的地方,不是什么新地方,却是个老地方。

冬日的伴月山庄银装素裹,与夏日里的景色截然不同。房子树木都覆盖着白色的雪,仿佛童话里的世界一样。

虽然宗衍早已搬离,这里却一直有人留守,把一切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少爷。”

一路上遇到的帮佣都赶忙恭敬行礼,其中有封窈夏天打工时候的老熟人,看见她面露惊喜,“封小姐!”

旋即瞟到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又犹豫了一下。呃……订了婚还没结婚,还是应该叫“太太”什么的吗?

说起来,怎么连个订婚戒指都没看到哦……

宗衍随意挥了挥手,“我们自己逛逛。”

偌大的山庄,真要逛起来,那可有得逛了。

逛着逛着,仿佛在不经意间,眼前出现了一道圆形的拱门。

透过拱门,隐约可以看见锦鲤池子的一角。

池水一如既往的澄澈见底,一池胖乎乎在水中惬意地摆尾游弋。看见岸边有人来,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挤成一团,嘴巴开开合合露出水面。

“……鱼大叔鱼大婶们,好久不见,还是这么馋嘴啊。”封窈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只白身子黑斑纹的胖头锦鲤,“看您这体型,起码饿了有五分钟没吃东西了吧?”

锦鲤只以为她的手指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咬得封窈痒得发笑。

“行了,水凉。”

宗衍把她拉了起来,拿手帕给她擦拭沾湿的手指。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坐在水边,那棵树下。”封窈指了指旁边,“我当时都看呆了,你知道我想到了谁吗?”

八成想到的不会是什么好人,不过宗衍还是很捧场,“谁?”

“Narcissus——纳西索斯,希腊神話里最俊美的男人。因为爱上自己的影子,天天在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难以自拔,最终化为了水仙花。”

“……”

果然。

封窈轻笑着,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这朵水仙花,被我摘下来了。”

一缕阳光透过树枝照下来,光斑洒落在男人的眼里,他的眼眸如黑曜石般通透明亮,里面满满地映着她的影子,让她心生欢喜。

胖头锦鲤们还挤挤挨挨地凑在池边,尾巴扑打着水面,不时发出轻微的哗响声。

封窈看着宗衍后退了半步,微怔了一下,旋即见他缓缓地单膝跪下。

“我知道我们已经订婚了,但那是我一厢情愿,逼迫你的,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

宗衍从大衣衣兜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打开盒盖,仰头凝视着她。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这一池子的鱼,是我母亲小时候养的,到现在都有四十多岁了。据说锦鲤最久能活到两百岁,我想请它们,还有你肚子里的我们的宝宝,做个见证——”

“我将用一生来爱你,至死不渝。只求你陪我,度过余生的每一个朝夕。窈窈,你愿意吗?”

封窈捂着嘴巴,眼眶红了,心中又酸又暖。

她心间的那只小鹿仿佛也哭得稀里哗啦,撞着她撒泼打滚,嚷嚷着,快答应他答应他!

“我愿意。”她吸了吸鼻子,拉着宗衍的手,想拽他起来,“我当然愿意。”

宗衍没有起身,而是拿出盒子里的戒指,郑重其事地戴在她纤细的无名指上,然后俯首,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他站起身,将封窈拥入怀中,指腹轻轻抹去她眼梢的泪花。

见她抬着手打量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不由解释了一句,“上次那个,你嫌太大不方便,不愿意戴,所以我让人做了一个小一点的。”

这个钻其实也不小了,只是比起之前那个小一些。

封窈倒不是怀疑这代表他的爱缩水了,这个小巧一点,更合她的心意。

“我很喜欢。”她抱紧高大的男人,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心跳声。

冬日的寒冷仿佛尽数散去,像是又回到了微风徐来,惬意舒心的夏天。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命运将她引到这个男人的面前,在他们之间的红线上打了个死结。

让她不知不觉间,与他一道,深深沦陷。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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