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去呗。”孟尧挎着袋子,和他这顽劣形象格外违和,活像是霍廷店里打麻将的大姨。

沈聿安口中的“叔叔”是他的继父,要孟尧看来,沈聿安继父人不错,对沈聿安和他妈妈都好,人斯斯文文的,跟沈聿安站在一块儿倒像是亲父子,人家工作也好,常年在加拿大出差,只要一回来,就是大包小包的礼物,步梯上的小孩见了,都羡慕沈聿安。

霍廷买毛线和勾针,他觉得他是被下了降头,要不然就是中了邪,自打那天见孟尧织手套,他满脑子都是手套。

今天经过百货商场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在卖柜台买了毛线和勾针,又强忍着尴尬和羞耻,和人家售货员学习了半天。

手总算是不抖了,只是速度还是提不上来,每一次回针他都得使出全身力气,他想不通孟尧是怎么做到那么流畅的。

购物袋霍廷选的黑色,他怕被人看出来,主要是怕被江方濂看见,不然他说不清楚。

上步梯的时候,他把口袋捂在胸腔,一口气跑到家楼下,谁知和下楼来的江方濂碰了个正面。

“霍老板?”

霍廷鬼鬼祟祟的,任谁看了都会怀疑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啊?”霍廷手忙脚乱地把袋子藏在身后,“这么…这么巧啊…”

幸好江方濂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人,见霍廷藏着掖着,他也没有追问,“嗯,你还不开店啊?”

“晚点…今天不忙…”

“哦…那我先去上班了。”虽说霍廷很可疑,江方濂也不好多问。

霍廷一鼓作气冲进自己家门,仰在沙发上气喘吁吁,新的烦恼又来了。

毛线是买来了,这手法也学了个七八成,可自己还不知道江方濂手掌的大小啊,什么办法是能不动声色,又能准确地知道江方濂手掌大小呢?

真要拿个尺子量,那显得就太刻意了,用自己的手跟江方濂做一下比较,应该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

幸好天助霍廷,晚上关了店上楼,顶楼的铁门开着,连灯也亮着。

“江方濂?”顶楼风大,霍廷没听到江方濂回应,就打算上楼看看情况。

水声哗哗,洗衣台上的水桶蓄满后,江方濂想要提下来都格外吃力。

“我帮你。”霍廷卷起袖子,径直朝江方濂走去。

水淋在花坛里,空中能闻到水的咸湿味儿,花坛里的植物长得特别快,只是已经过季了,留下的是光秃秃的枝干。

“长得挺高啊。”霍廷手插着腰,朝楼下俯视。

正好胳膊上的纹身裸露的出来,纹身上的刀伤早就结痂痊愈,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疤痕。

江方濂盯着霍廷的胳膊,霍廷感受到江方濂的目光,“看什么?”

“嗯…”江方濂又好奇,又难以开口,磕巴良久,,“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像图案,又像字。

霍廷抬起胳膊,让江方濂看个真切,“护身符嘛,这是复文,上面是保命护身,下面是黄金万两。”

江方濂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懂,也不知道有什么说法,只是单纯的觉得这道护身符上寄予的愿望很质朴很浅薄。

江方濂的反应有些怪异,似乎很好奇,又战战兢兢的,害怕纹身?这有什么好怕的?

“一般人不要去纹,压不住。”霍廷意有所指,“你看我这不是挨了你一刀?”

细说来保命护身,黄金万两的愿望确实不小。

江方濂小心翼翼地点了点伤口的位置,他手指纤细,指甲盖的颜色是粉色的,手掌看着很单薄,手臂上还沾着少许水珠。

“怎么?内疚啊?”霍廷随口一句,实则还在打量江方濂的手。

江方濂无地自容了,“霍老板…你别取笑我了…”

微风拂过,扫在霍廷的心尖儿上了,江方濂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手套不是一蹴而就的,对于尺寸大小,霍廷只是估摸了个大概,勾完手指的部分,一定要找机会给江方濂试试,至于怎么试,现在不是霍廷该考虑的事情。

让他更烦躁的是,针织活学的时候简单,自己单独研究,真容易出差错。

不是这个地方掉针,就是那个地方留的线孔大小不对,霍廷不能总去商场找售货员,只能拉下脸面去请教孟尧。

那天,霍廷神神秘秘地叫孟尧去他家,孟尧抱着胳膊一脸警惕,“廷叔,你干嘛?”

“我找你有点事啊。”

“有事不能在这儿说,还得你去家?”

要不是毛线球见不得光,霍廷才不会藏得那么严实。

在霍廷家见到排好头的毛线,孟尧看霍廷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真买了?你织给谁啊?”

霍廷不愿承认,死要面子,“我织给我自己不行吗?”

“行是行…”孟尧撩起毛线左右看了一下,“就是这颜色是不是太秀气,太粉嫩了一点?”

“你少管我!”霍廷气急败坏了,“许你学织手套,还不许我喜欢粉色了?”

孟尧耸了耸肩,这手套明显比霍廷的手小些,他没有继续追问,淡淡来了一句,“廷叔你喜好还挺特别的。”

这么想来,霍廷喜欢粉色确实还挺见不得人的,难怪他非要拉着自己上楼来说。

两人窝在沙发里,在孟尧的指点下,霍廷的速度也提了上来,他俩跟楼下聊八卦的大妈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那双织好了吗?”霍廷随口一问。

“就快好了。”孟尧想着织好就给沈聿安送去,一想到沈聿安,他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沈聿安最近在干嘛,放学老是要早点回家。”

如果是放到以前,霍廷能肯定沈聿安是忙学习去了,没空跟孟尧厮混,可现在不一样,俩小情侣还热恋期,那不该形影不离?

“我看他章硕回来了吧。”章硕也就是沈聿安的继父,霍廷继续道,“人家难得团聚,忙点应该的。”

孟尧理解归理解,心里还是不大乐意。

“章叔叔老在国外,这班上得也太麻烦了。”

要霍廷说啊,以章硕的条件,早该带着沈聿安母子换个好点的地方居住,也就是忙着上班,他们才没从步梯搬出去。

为了报答孟尧,霍廷还赔了一顿宵夜进去,两人吃完宵夜,正好碰上沈聿安一家三口从步梯下走上来。

章硕穿着正装,随时都这么正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就斯文,见到霍廷和孟尧时,还主动打了招呼。

有大人在,俩小的不好说话,也不知道是孟尧的眼神太热烈,还是霍廷太敏感,总觉他俩眉目传情,此时无声胜有声。

等沈聿安他们走远了,霍廷一拍孟尧的脑袋,“别看了,宵夜也吃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这顿宵夜,霍廷喝了点酒,当晚睡得也格外沉,第二天天没亮,不等江方濂来开门,他已经醒了。

转凉后吃了太多了糕点,霍廷也吃腻了,难得起个早床,他准备煮点东西来吃,顺便连中午的汤都提前煲好。

江方濂送完奶回来,刚开门,就听到了厨房里的动静,“你今天起这么早。”

“醒了就起床了。”霍廷守着燃气灶,一见江方濂一脸倦意,“出去等着吧,好了我喊你。”

这两天复印店里挺忙的,江方濂还跟着师傅们一块儿跑了现场,要量尺寸,帮忙安装,昨天晚上又没大睡好,他也就没跟霍廷客气,往客厅一坐,瞌睡就止不住了,抱着旁边叠好的毛毯,倒在了沙发扶手上。

等烫熬得差不多时,霍廷准备好碗筷,“江方濂,吃饭了。”

客厅很安静,霍廷一看,江方濂半躺在沙发上,毫无防备的酣睡着。

“江…”霍廷喊了一个字忍住了,这不是天大的好机会,趁着江方濂睡着了,正好试试手套大小合不合适。

霍廷赶紧放下碗筷,拿出半成品手套,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旁蹲下。

沙发上的人呼吸平稳,睡得似乎很沉,眼睛紧闭着,睫毛下的一排阴影遮挡住了黑眼圈,毛毯没有被打开,被江方濂规矩地抱在胸口。

霍廷轻轻去掰江方濂的手,用手套虚套住江方濂的指尖,还用勾针大概比比划一下掌心的宽度。

忽然,江方濂的指尖动了动,霍廷拖着他的手不敢动弹,僵硬了片刻。

随着天亮,外面的各种声音也愈发清晰,江方濂在沙发上睡得并不踏实,他耳边还能听到厨房的响动。

霍廷喊他时,他是有感觉的,只是困意太浓,他像是鬼压床了一样,无法做出任何的回应。

手腕被人轻握住,指尖有毛茸茸的触感,江方濂觉得这种触感很熟悉,就像是最近在哪见过的一样,在哪呢?

软绵绵,暖烘烘的…毛线球…

汤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客厅,江方濂呜咽了一声,像是拼尽了全力想要醒来,他眼皮的抖动,让霍廷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收起毛钱球来,塑料口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江方濂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霍廷,一开口声音都是嘶哑的,“好香啊…炖的什么?”

情急之下,霍廷将口袋塞到了沙发底下,“淮山炖鸡…准备中午吃的,你现在起来喝点汤?”

江方濂木讷地点了点头,霍廷顾不上沙发下的东西,忙起身往厨房走。

黑色的塑料口袋有些眼熟,江方濂只是低头便看到了,家里的光线正好,透过不怎么厚实的塑料,他隐约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毛线球…

霍廷买毛线球干什么?其实不关自己的事,只是霍廷为什么要拿他的手比对大小。

江方濂猛然想起那天中午,霍廷和孟尧坐在茶楼门口,两人有板有眼地研究手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