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

我头皮一麻,想想尚宛说灼冰这周出境……拿起手机。

——怎么样啊局座?还记得我吗?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酒?怎么样,要不要在我走前请我一杯?

我想起当初刚认识时,她请了我酒,我也说过要请回去,可今时不同往日,就凭她做的那些事,大概不揍她一顿就算好了。

我走进家门,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去洗手间洗漱,等我出来,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想你一定知道了,我要回意大利了,可能以后也不会回来了,没别的意思,走前喝一杯吧,明晚怎样?

我本来不想理她,可想想就怕她要纠缠一晚上,索性回绝。

——这几天都有安排了,祝你一路顺风吧。

手机很快又响起来。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耸了耸肩,那就不要问了。

——其实想请你帮个忙,我有东西想交给梓言,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这个忙。

我听了这话倒是有点动摇,但转念一想,萧梓言为她吃了那么多苦,人生都重新洗牌了,就此断联不是最好的选择吗?这么想我便回复: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打扰她了。

——我害了她,她在我心里也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不得不说,我对她是有感情的,我相信她对我也依然有感情,就这么走掉,像没有划上句号。

我看着这些文字,心里莫名烦躁,在乱如麻的故事尾声面前,也许我不善于剥茧抽丝,快刀一斩在我看来最为有效,当我看到别人如此繁复,就下意识觉得麻烦。我皱了皱眉头,将手机放置一边。不想她过会儿又发了过来:

——来往同志,看在我后天下午飞机的份儿上,帮个忙?不需要耽搁很久,你不想和我多聊的话,来我工作室拿一下?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你可以寄给她?

——她搬家了,也不告诉我地址,我也确实不想再打扰她。

苍天啊!我想了想,如果我不答应,这个神经病还不知下一步会干什么,行吧,送佛送到西。

——行吧,明天我去拿一下,你什么时候在?

——明晚七点,来我画廊取,可以吗?

——我有事情,中午吧?

——明天白天我都要和律师完成最后的交接,再晚点也行,或者我送给你?

不行,不能让她再跑去尚古闹事,不能告诉她我家地址,也不想约别处被人看到节外生枝。

——那行,七点我去拿。

灼冰千恩万谢,这才收尾,我摇头,这太不酷,太不灼冰了。

很快尚宛的消息也进来了,说她安全到家,我突然想起,灼冰会不会在走前再骚扰尚宛?这么想着有些担心,赶紧把电话给她拨过去。

和她聊了两句,这才问她:“那个灼冰什么时候走?”

她想了想,“应该是后天,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不想她担心,说起来都是节外生枝,决定明天去画廊拿了东西就走,就不想提灼冰找我的事。

“突然想起来你说她这周出境,担心她会不会走前再骚扰你。”

“没有,别担心了,她后天就消失了,这几天应该也够忙,各种法律程序要走。”

“嗯……那就好,那你早点休息吧,别熬太晚。”

“我知道~明早还要开会——我帮你说。”

“不对,是明晚还要约会~”

第二天尚宛一直都挺忙,快到年末了,好像是年度审计的预审工作开始了,一直到我晚上五点下班的时候她还在开会,她让我先吃饭,回头她忙完了找我。

“那你呢?晚饭怎么办?”我问她。

“会间有东西吃,别担心。”

挺没劲的,本来今晚我打算得美美的,想带她去烛光晚餐,想……但这美梦先是被灼冰败兴,又因为尚宛这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一天而几近破灭……

想想也好,省得不知怎么说我跟灼冰碰面的事。我在办公室加班到快六点,看尚宛还在开会,便去一楼食堂随便吃了点,然后叫了辆车,在晚高峰中慢慢往灼冰画廊驶去。

在车上收到尚宛一则消息:

——亲爱的,我不知道要到几点,不然今晚你先回家……?对不起啊。

——没关系,我正好有个事,回来找你,你好好开会别惦记了。

我到画廊的时候,七点还差几分钟,看里面有灯,但门关着,门口的招牌也撤了。

第一次和萧梓言误打误撞走到这里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想想真是感慨。

我按响了门铃,等了会儿,看见里面有个人影往这边走来,很容易就辨认出是灼冰,她开了门,冲我笑笑,“来了?”

我没打算进去,“哦,不然你给我吧,晚上我还有其他事,赶别的场子。”

灼冰又笑了笑,我看她好像瘦了点,要么是身上的黑色长卫衣太过松垮,她的头发随意在脑后绑了一道,两鬓好像有几天没推了,长出了一层细发。

“吃不了你,你还真怕我啊?”她说着径自走了进去。

我翻了个大白眼,“什么东西?沉吗?”

我看着她的画廊,墙上都摘空了,剩下一片金属挂钩爬在墙上,地上一片狼藉,废纸,废料,还有些当废品处理的画儿。

她耸耸肩,“你有啥看上的尽管拿,”说着踢开一截木架,“你还记得原来我那个销售小安吗?”

我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啊。”

“我前几天总算做了件好事,把她推荐给一家大画廊了,我跟你说,小安这孩子也挺有故事,她学生时代的女朋友,结婚前夜又去跟她睡了……”

“礼美准备好了吗?”我打断她。

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准备好了,你来吧。”说着往VIP室走。

我跟着她走进去。

灼冰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看了看表,“你坐吧,不会耽误你太久。”

“灼冰,我没有太多想说的,我想,我和你本也没什么交集,今晚唯有给你一个算是友好的祝福,至于你和梓言姐那边,拿了这个礼美,也就结束了,我们也不指望你补偿她什么,放过她就是最好的礼美。”

她笑着摇摇头,“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来往,我今天找你,是关于你,你和尚宛。”

我胸中烧起一把火气,站起身就要走。

“关于飞虹大桥,关于我给裴司翰的那一拳,关于我和尚宛,你就真不想听一听吗?”她冲我的后背大声说道。

我站住了,走回来,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我告诉你灼冰,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坐在这儿,就想把所有人都玩弄在掌心里,萧梓言那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我们没有!”

“啧啧啧,”她却面不改色,“动怒,就是认输的开始,没人跟你说过吗?”

“我和你有什么输赢可论?我只劝你,别想着临走前捅个娄子,别想着能把我们闹得鸡飞狗跳,”我放开她的衣领,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调了一下衣服肩线,“别费心了,我不会上你的道儿。”

“来往,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对这座石膏像感兴趣,”她抚着那座半身女人雕像,“这是尚宛。”

我愣了愣,转身要走。

“这些,所有这些石膏像,都是尚宛,”我听到背后什么东西“嘭”的一声,不由转回头,见她将一摞画儿砸在桌子上,“还有这些,都是尚宛。来往,你就把我当个坏人,我无所谓,但你自己和什么女人在交往,真的不想搞清楚吗?”

那丝嫉妒的火苗已经窜出来,我咬牙切齿,“她是什么人,我会去向她了解,用不着在你这样的人这里听些疯疯癫癫黑白颠倒的话。”

她笑了笑,“真不怀疑的话,为什么听我说这些人体雕塑和裸体画是她,你要嫉妒成这样?来往,那儿有镜子,”她抬手一指,“你去看看你自己。”

后来我想,和灼冰的这场仗,我是注定要输的,她准备了太久,“证美”也太充分,我像个傻子一样被骗来,被丢了一身裸体雕塑和画儿,我注定要被砸死。

“你说是她就是她吗?灼冰,还有什么事情你做不出来?”

她重新捡起那摞画儿,拎着走到我面前,横在我眼前,画上的女人玉体横陈,眼波含情,我开始怕了,我觉得自己好像要输了,也许那身体我认不出来,但那张脸,那精致多情的眼鼻……我撇开目光。

“你仔细看好,右腰侧的这处纹身,哦,确切地说,是纹身洗后留下的这块印子……”

她在我的眼中看到疑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你别告诉我,你还没看过她的身体!!”

我拼命压着怒气,我的手、脚,乃至嘴唇,都像被无数的细针戳着,麻、痛、痒、冰凉……我的眉间忽地舒展,苦笑,“我不介意她的过去,谁都有过去。”

“谁都有过去,但谁都会矢口否认自己的过去吗?你会吗?来往,她是不是告诉你,她和我从未有过你想象的关系?告诉你我是个疯子?告诉你我载着萧梓言在飞虹大桥时发病了,因为我在那儿发生过车祸?她是不是还告诉你她和裴司翰也没有关系?告诉你她肩负传承尚古的重担,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她的自主权为了你们的未来?!”

我的嘴唇冰冷,我下意识抿了抿。

“你是不是还对她感激涕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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