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纪晨风,我爱你

那只是一场意外。我喝了酒,神志不清,又吃多了药。我确实想要逃避现实,但我没想过去死。

不愿意让纪晨风知道,一来是怕他误会我是个软弱的人,二来也怕对他造成心理负担,让他觉得是自己把我逼成那个样子。

我不需要他小心翼翼对待我,我只想要他像从前那样爱我。

忐忑地在病床上等了十多分钟,许汐终于回来了,却不见纪晨风的踪影。

“他去给你买住院用品了。”许汐在我病床旁坐下,道。

我示意她把手机给我,随后打开备忘录,通过打字与她沟通。

「你们聊什么了?」

许汐将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转开视线道:“没什么,就聊了聊你的一些事。”

「我的什么事?」

飞快打字,将手机屏幕送到她面前,强迫她看。

许汐看了眼屏幕,推开我的手,眼神复杂地注视我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当年的事,理智上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受害者,我应该一视同仁,给予同样的爱惜与关怀,并且你们之间的问题也该由你们自己处理,不该瞎掺和。然而……人心不是公平秤,往往做不到分毫不差。”

我一愣,缓缓放下了手机。

“对于晨风,他无论是想过怎样的生活,我都会给予支持和理解。我不会试图掌控他,不会去打探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他需要我,我就在那儿。他不需要我,我就等在那儿。但对你,我做不到放任你一个人……”

“天气凉了就开始担心你有没有穿够衣服,太久不来电话就要跟唐必安打听你的近况,知道你没地方住,已经想好哪怕用绑的都要把你绑回家。”说到这儿,许汐笑了笑,“你不再是姐姐的孩子,可你始终是我的孩子。”

只比我大十岁而已,说什么“我的孩子”?肉麻到胃都不舒服了。

不过回头想想,她确实从小就很包容我,或者说宠溺我。

以前和桑正白闹不愉快,她总是充当调和与收容的角色。怕我没事做,甚至在自己公司给我安排了一个不需要做任何事的经理职位。从前偏激,觉得她看重我是因为我是许婉怡的孩子,是许婉怡和桑正白的孩子。她予我所有关爱,都出自对许婉怡的怀念,出自与桑正白的利益关系。

但或许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她包容我、宠溺我、偏袒于我,不是因为移情,也不是因为利益,只是单纯的因为……她爱我。

“我告诉他你不是一个坏孩子,你只是失控了,被情绪操控了。你已经在努力变好,希望他能再给你多一点时间,多一些机会。”许汐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介入你们之间,之后无论你们会怎样,我都无条件支持你们两个的选择。”

许汐一向懂得分寸,这是她在模特经纪这块能做得长久的要诀之一。对于她来说,干涉感情这样私密的事,已经是相当僭越和失礼的行为,更何况我和纪晨风之间并不单单是感情纠纷。

想要说的话有很多,千头万绪涌上来,最终又都化为平平无奇的两个字。

「谢谢。」

许汐笑笑道:“谢什么?该我跟你道歉才对。”她新抽一张湿纸巾,替我擦了擦脖颈的一块地方,应该是我刚刚没擦仔细,漏了,“打得疼吗?”

没等纪晨风回来,我就把许汐赶跑了。又不是生了绝症,实在不需要她留在这里照顾我。

走前,许汐让我认真考虑下住她那儿去,说反正房间够,我和纪晨风一人一间房都没问题。

这怎么能叫“没问题”呢?真的一人一间房,问题可就大了。

并没有和纪晨风提这件事,连一丝让他感受来自小姨温暖的念头都没有。我打定主意,情愿找不到房子住酒店,也不会和他去住许汐家。

原以为,纪晨风会立刻和我谈论几个月前的那场意外。但可能是顾虑我的身体情况,除了频繁询问我的感受,有没有窒息感,头晕不晕,想不想睡觉,他只是细心地照顾我,就像之前我每一次生病一样。

火灾发生后的第六个小时,组织水肿开始加剧,咽喉部的疼痛更加明显,吞咽也变得困难。本来靠坐入睡就不太舒服,结果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是被咳嗽咳醒就是被喉咙痛醒。

由于疲惫和身体上的不适,脾气都不好起来。

用力推开纪晨风递到嘴边的杯子,里头的水泼洒出来,弄湿了纪晨风的手背和一小块床单。

「都说让你睡觉了,渴了我会自己喝水。」

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纪晨风擦去手背上的水迹,又吸了吸床单上的水。

丢掉纸巾,他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眉心微微蹙起,道:“在你情况没有稳定前,怎么可能睡得着?”

如果他同样和我发脾气,我还能继续维持气势,但他现在用这样担心的语气和表情和我说话,别说气势,连心脏都要支撑不住。

「不累吗?」我问。

纪晨风摇摇头道:“习惯了。”

也不知道是熬夜习惯了,还是照顾病患习惯了。

既然两个人都睡不了,干脆开始聊天。

大火被扑灭后,李叔再次给纪晨风打了电话,告诉他虽然房子没被烧到,但屋里进了黑烟,到处都是一片漆黑,不做一番整修是别想住人了。

蝇城原本就是贫民居所,肇事者又已经在火灾中去世,想得到赔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了自认倒霉,没有别的选项。

「房子修好前,我们住在哪里?」

“简行说可以先住在宠物医院里,阁楼正好空着,稍微清理下就能住人。”

住在宠物医院啊,也好,纪晨风上班方便,我还能有更多时间和他相处。

到了后半夜,尽管入睡艰难,但由于实在太困了,断断续续多少睡了点。

每次我一醒,纪晨风就会放下手机确认我的状况,得到我没事的肯定答复后才会放心。

当我再一次因为咽口水被痛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纪晨风在床边盯着手机沉思。我动了动身体,他立马看过来。

「别担心,我没事。你在看什么?」

纪晨风看了眼自己手机,递给我。

“华容道。怕睡着,提精神用的。”

我接过一看,走了79步,还剩11步。

华容道每个关卡都有其固定步数,超过了虽然也能通关,但不能算最优解。

移动小兵,再是关羽,曹操,小兵……一番操作后,顺利在90步时通关游戏。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玩剩下的,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将手机还给纪晨风,我拍拍身边床铺,示意他坐过来。

「我想看你玩。」

纪晨风看了眼手机上的通关画面,依言坐了过来。

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边看他玩游戏,一边充当他的游戏金手指,在他进行不下去陷入死胡同时伸出援手,指点他通关。

什么都擅长,只在游戏上犯错的纪医生格外可爱。起先也能抱着这样的想法。

可到后来关卡越来越难,他犯错越来越多,这样的想法就不见了。

啧,怎么能那么走呢?肯定要走张飞啊。

有时候不等他进行不下去,我就已经忍不住夺过手机替他完成下面的步数。

在医院住了三天,第二天下午我的水肿便开始慢慢消退,纪晨风终于有时间去处理房子的事。简行一道跟过去帮忙,拿了部分衣物回自己家做清洗和烘干。同时两人还清理了宠物医院的阁楼,布置了简单的家具。

第二晚,纪晨风的疲惫已经写在了脸上,连华容道都不能提高他的精神。他喝了很多咖啡,全是不加糖的美式,凑近了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苦涩味道。

怕他累出病来,我强制收走了他的人工耳蜗。他讨要无果,只能在我的盯视下趴到床边休息,没多会儿便呼吸渐沉地睡着了。

第三天,水肿消退,我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嘶哑,不怎么好听。这晚纪晨风彻底放心下来,借了医院的躺椅睡在边上,不过仍旧不肯摘人工耳蜗。

第四天,医生允许出院,简行来接我们回了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的阁楼虽说面积挺大,但因为高度不够,所以一直被闲置当成仓库使用。这次清理出来了一块十几个平方的区域,摆了临时买的铁架床和一个塑料衣柜,一张可翻折的桌子,几张塑料椅。

顶上有一扇小小的天窗,负责换气和采光。隔音比较差,可以清晰地听到楼下的狗叫声。

我以为蝇城已经是我此生居住环境的底限,想不到还能再跌。

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终于有了冷气——阁楼实在太过闷热,简行加急给我们装了一台空调。就为这个,我决定以后对他少一点敌意,多几分热情。

火灾后的第四晚,也是住进宠物医院阁楼的第一晚。忙碌了一天,纪晨风几乎是倒头就睡。我试着闭上眼,没两个小时又醒了。没办法,这几天睡太多了。

睡不着,没事做。天窗没有帘子,月光正好照进来,给予昏暗的阁楼一点微弱的光线。依着这点朦胧的光,我能很清楚地看到纪晨风的背影。

宽阔,结实,给人满满的安全感。外形上看,他绝不是弱者。可诡异地,我有时候又会觉得他好脆弱,让人想要保护和怜爱。

从后面抱上去,五指自他的胸膛一路游走,来到块垒分明的小腹。再想去更下面,身前人呼吸微沉,动了动,一把抓住了我做乱的手。

“睡觉……”纪晨风嗓音低哑道。

“睡不着。”我们贴得很近,无需过多言语,他应该就能感受到我的“精神”有多好,“纪医生,地方都换了,半年的约定还作数吗?”

纪晨风被我蹭得也逐渐清醒过来,僵硬稍许,道:“你说呢?”

“你要是问我,那我肯定说不作数的。”轻轻吻他的后颈,说话间,灼热的吐息全部吹拂在他的肌肤上,“到底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原谅我呢?如果可以,真想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看看里面是不是从始至终都是你,只有你。”

纪晨风闻言半晌无话,要不是我的手还被他抓着,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挣开他的束缚,身体退开一些,躺平了,故意用粘稠暧昧的语调说话。

“你不想和我玩,那就只能我自己玩了。”

弄出了很多奇怪的声音,都是过去最讨厌的——宛如垂死的病人般细若游丝地叫着“纪医生”,像是哭泣的颤抖嗓音,以及嘎叽嘎叽摇晃的床。

如果这样的诱惑他能忍,我可能需要考虑的就不是他原不原谅我的问题,而是该带他去哪家医院治病的问题了。

憋了太久,加上纪晨风就在身旁,有种别样的刺激,没坚持几分钟我就咬着唇弄脏了手。

我用这只手,碰触了纪晨风的脸。

“纪晨风,我爱你。”大脑充斥着带来愉悦的多巴胺,用着事后慵懒的语调,我笑着再次向纪晨风吐露了爱语。

指尖才触上温热的肌肤就被一股大力握住了手腕,下一瞬,纪晨风来到我身体上方,将我一只手按在脑袋旁,另一只手掐住我的下颚,带着点恼怒地俯身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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