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李溯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闻屿野的手指在自己脸上乱动,从眉骨轻轻滑到鼻梁到嘴唇又下来,最后移开,又去掰扯李溯戴着跟闻屿野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的手。

李溯没有理睬他的小动作,过了一会儿他又把自己的手塞进了李溯的手心,两只手交握起来,摆出来一个合乎闻屿野心意的姿势,他才不再乱动了。

在收到戒指的第二个周的某个工作日,闻屿野终于得偿所愿和李溯一起去了游乐场。

并且得到了闻屿野咧着嘴笑得一脸灿烂露出大白牙和他左边脸色铁青被风吹乱了头发的李溯,坐在过山车上最高顶峰上的珍贵合影一张。

那一年的年末,闻屿野收到了与李溯登记结婚的证件,证件与那张珍贵合影一同被收藏在闻屿野装自己折纸作品的收藏盒里。

两人之间的相处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李溯可以按照规定在闻屿野发情期的时候享有休假权,除了这点之外,李溯没有察觉到在和闻屿野登记结婚或者交换婚戒之后生活有什么变化。

这样说起来,就好像是从把闻屿野接过来自己身边,他们就已经在过夫妻生活了一般。

婚姻,想想这个词,从不认为自己需要谁的陪伴或者伴侣的李溯,有一天会走进婚姻,切实说起来,李溯心里并为有什么波澜变化,他也不觉得一张证件或者一枚小小戒环就能维持或者证明象征着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甚至觉得这些还不如信息素标记来得有用。

这些不过是李溯用来哄闻屿野开心的物件罢了。

在得到这些东西之后,李溯经常能够看到他自己躲在角落里偷偷反复欣赏的画面。

闻屿野的身体逐渐恢复,他现在其实已经差不多能够脱离温室生活了,可是目前两人在地下室已经居住习惯,尽管身体变好,也没有从温室搬出来。

李溯在院子里又修了吊篮,附带着一座小亭,闻屿野午后的时候会在吊篮里坐姿不端得看书,晒晒太阳。

李晟越来到李溯这里的时候,进来庭院,就看到沉睡在院子草坪上的闻屿野。不可否认,他现在变化很大,温和的阳光洒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浅棕色的头发就泛起来偏金色的光。

柔亮顺滑的长发垂直他的腰下,看起来经过主人很用心的养护,他一条蜷着一条腿伸直,躺在草坪上,胳膊下面压着一本书,白色的棉质衣服上粘着一些绿色的碎草。

他侧着睡,李晟越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半张脸。

闻屿野的听觉嗅觉都要超出常人许多,在对方靠近的时候他就眼皮颤动着将要醒来,而在他费力在阳光的照射下半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人已经俯下身来凑近了他。

“你是谁……”闻屿野话音刚落,鼻腔里就骤然间涌入了什么,那人的手掌贴近了他的口鼻。

闻屿野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

李溯赶回来的时间比李晟越预计的要快一点。

他坐在二楼的书房里,门并没有锁,他在等李溯回来。

只是没有想到李溯如今不用和他商量就能自己做决定搬出来老宅之后,他的房子设计其实跟之前的老宅差别并不大。

李溯那时候表现出来拼命想要逃离的模样,真到出来了,却又还是参照着以前的住房设计装修。

李晟越认为李溯或许自己并不了解自己有多么恋旧。

“砰”得一声,是门被一脚踹开的声音,门板撞到门后的墙上,发出来剧烈的动静。

“门又没有锁,你搞这么一副破门而入的架势做什么?”李晟越气定神闲,他甚至在李溯回来之前还是自己泡了一杯茶喝。

李溯脸色阴沉,气势汹汹,他站在门口紧盯着坐在书房的书桌椅上的李晟越。

他进门来这么大的动静,跪坐在地上,脑袋歪在李晟越膝头的闻屿野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的长发垂落下来,李溯看不到他的正面。

“你对他做了什么!?”李溯低吼着质问,朝李晟越走来。

李晟越似乎对他沉不住气的样子很失望,他抬手抚摸着闻屿野放在他膝头的脑袋,嘴里风轻云淡地:“别这副急躁的样子好吗,他怎么说也做过我几年儿子……”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他!”李溯死死盯着李晟越落在闻屿野头顶的手掌,突然停住脚步。

李晟越掀起来眼皮,看见李溯手里拿着一把枪,枪口直指他的脑袋。

父子相见,李溯看见他进来他的家里,竟然拿了一把枪回来,李晟越怒极反笑:“你如今当真是翅膀硬了……”

“拿开!”

下一刻,一枚子弹贴着李晟越的脸颊划过,子弹飞射出去,将他身后的玻璃击碎,骤然“哗啦”一片声响。

李晟越脸上很快浮现出来一道血痕,新鲜的创口里流出来鲜血。

他没有想到李溯真的会朝他开枪,至此,李晟越脸上的神色才算收敛起来,由风轻云淡变得冷酷凝重起来。

李溯对准他的枪口并未移开,李晟越不得不从闻屿野身上收回来自己的手:“只是一点麻醉,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空气里的硝烟味道还未散开,李溯走过去将闻屿野从李晟越腿边抱起来,从头打量到尾,确实没有见到什么伤口,胸口起伏也还算是平稳,李溯将闻屿野抱出书房,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李晟越这么突然的到李溯家里,必然是有事要找李溯,杀害闻屿野或者把闻屿野弄伤,或许对他要与李溯商议的事情并无好处。

李溯把闻屿野放进被窝,走出卧室的门之后,逐渐冷静下来。

他重新回到书房,李晟越这时候已经从书桌后起身,走到了书架旁边,踱步端详着什么。

“你应该给我拿来医药箱。”

李溯回答:“抱歉,家里没有。”

“别这么副和仇人说话的态度,你要知道你有今天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李晟越冰冷的视线落到李溯身上。

李溯今时与往日确实不同,他对上这样的视线不躲不避:“是你给我的,虽然不是很感谢,但是我收下了。”

李晟越看自己亲手教养出来的孩子,对着自己说出来这样狼心狗肺的话,饶是如他冷酷无情也不由对李溯这般作风感到心寒,却又同时觉得他性子当真跟自己相像得过分。

李晟越神色几变,最后叹了口气那样跟李溯说道:“罢了,怪我那几年冷落了你,才致使我们父子离心。”他此刻又像是变幻了一副嘴脸,摆出来宽宏大量的模样,跟李溯叙家常一样的语气:“原本以为凭小野之前对你做出来的那些事,你留他一命已经是心软至极,没想到不止如此,你还把他接到自己身边来养。”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溯看着他父亲多年过去却不见丝毫衰老痕迹的脸庞,一颗心如同被阴云笼罩住,心里不耐,却又不得不提起来百分的警惕。

“遮遮掩掩的,这些年做的很不容易吧。”李晟越将书桌上那本从闻屿野那里拿到的书放回书架上,过分花哨的图案,显得跟它周围的图书格格不入。

“让我想想,都是做了什么来着,哦,罗芩博士,为了她能够在研究院有一定的话语权,捧她坐上omega权益协会会长的椅子,我就说嘛,她一位潜心学术的omega,初来乍到,怎么就轮到她当选了。”李晟越说到这里不由轻轻拍了拍手,为李溯鼓掌:“收买选票,控制舆论。”

“明面上还要做出来和她意见不合,针锋相对的模样,李议员这些年好手段,好演技啊,你如果不把闻屿野接过来自己这里,或许我也不会想到你身上。”李晟越迈开腿朝李溯走了两步:“利用灯塔自查组收掉刑讯部,是为他报仇还是为了从我手里夺权?”李晟越话锋一转:“又或者是都有?”

“过誉了,要论演技手段,还是不如父亲。”李溯眼神平静,李晟越拆穿的这一幕幕似乎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影响那般。

“别怪我不提醒你,按照他做的记忆清洗的数值,他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有一天会恢复记忆,斩草不除根,等他哪天反咬,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晟越这个猜测后续,正踩李溯雷区,他极其不喜,又对李晟越有话不说,非要拐弯抹角云里雾里来这么一通很是厌烦,可是从他进来话题就一直围绕着闻屿野,难道说,李晟越这次要找他事关闻屿野?

可是明明闻屿野已经对他来说应该毫无威胁了才是,除非是……

果然,李晟越似乎已经觉得自己铺垫到位了,望着李溯那双乌黑眼眸说道:“你可能觉得即使他恢复记忆,你现在是标记过他的alpha,他怎么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也信你有折服他的手段,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目前今时地位,在想要寻查闻屿野的身世的时候,依然一无所获,他的真实身世到底是什么,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李溯回道:“不好奇。他的过去和他自己和我,都没关系,这些并不能改变他的未来是我。”

李晟越原本要说的话噎住,似乎想从李溯神色里窥探出来一些强撑的不自然,可是李溯那张冰冷面孔上什么都没有。

“那路延宸为了探查他的身世去了帝国,你也不在意吗?”李晟越又抛出来筹码一般。

李溯神色果然有变,他问道:“你手里有有关闻屿野身世的讯息?”

事情有哪里有些不对头,李溯微微蹙眉,在李晟越说出来下一句的回答时,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李晟越说:“我也没有,我查不到闻屿野的真实身世。”

李溯骤然抬起来眼睛,父子对视一瞬,李晟越这个时候显然在循循善诱抛出来李溯想要的,像是要从李溯这里换取什么,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撒这种谎言,他说查不出,可能就是真的查不出。

可是如今,李溯时任联盟中心城议员,李晟越虽然退下来了,旧部还斩不断,跟季澄身后那些人明里暗里斗争了多少年,说这联盟长的位置,季澄那边收到手里的权力甚至不如联盟长在位时候的一半,其中不乏有李晟越的功劳。

可是以他目前,李晟越,再加上路延宸,他们三人在联盟的权限都查不清楚一个人。

闻屿野出自帝国是肯定的了,可是即使是如此也不可能抹得这么干净不露丁点儿痕迹。

除非,李溯心头涌起来一个他极其不愿猜测的方向:“是关于帝国皇室?”

“拿不到实际证据,但是十有八九。”李晟越继续说道:“从闻屿野这个人来到我们家,我就觉出他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可是查出来还是很干净的过去,这种干净一直持续到他进入灯塔,你那时候并不了解他在灯塔的情况,外出任务的时候他总是把场面弄得很不可收拾,甚至有时候任务完成的难度都比不上后续做掩盖工作的难度,他第一次却拿一份资料而已,却杀光了任务地点那栋大楼的所有人,没有活口,甚至楼都炸了。”李晟越顿了顿:“路延宸那时候都昏迷不醒了,队员也丧生了两位,没有人去做后续的掩埋,可即使是这样,这次任务后续却有一个异常干净的收尾。”

李晟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这是他在思考的时候的习惯性动作:“他之后很多次外出任务,非常高调,无往不利,可是他们整个小组信息在闻屿野在组的几年里,完全没有被暴露出去任何讯息,不管是人像还是腺体等级又或者是在组里担任的位置。”

“有一个人,在闻屿野身后,一直在为他保驾护航那般,他把有关闻屿野一切事情的后续都料理的很干净。”

而这个人,从未出现在闻屿野口中过,又或者在闻屿野生活里浮现出来任何痕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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