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诅咒师已死,在场的几人却都没有就此散去的意思。

还没办法利索地跑起来的中原中也用重力让自己浮起,快速地冲到钟离边上,警惕地看着对面提着头的禅院甚尔。条野采菊虽说没有上前,却也把手放在了刀柄上,隐隐有形成包抄的趋势。

“喂喂,别这么警惕嘛,好像我是个什么坏人似的。”禅院甚尔扔了刀和首级,异常光棍地举起了手,“我可是刚刚杀了一个蓄养咒灵的诅咒师,怎么说也该对我友好点吧。”

条野采菊轻笑,“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位不知名先生,您刚才也同样放任了那对男女差点被杀死吧?谁知道您和原田先生是不是黑吃黑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大义凛然,丝毫没有自己也是个草菅人命的黑手党的自觉。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时的忍让也不过是看在钟离还在盯着他们的份儿上。此时他大可以和这个笑容虚假得让人想吐的男人打上一架,让对方知道随意说话的后果。

但更有效省力的方法是……

“钟……离先生,”不擅长记男人名字的禅院甚尔费了老大的力气从记忆深处挖出对方的名字,“他可是要对我这个无辜的人出手了哦,您就这么看着?”

名为钟离男人刚才如此愤怒于诅咒师的作为,禅院甚尔有信心他不会坐视不理。

“你并非无辜之人。”

如禅院甚尔所料,钟离先是否定了他的胡说八道,接着拍了拍旁边那个眼熟的赭发小异能者的肩,“但以普遍理性而论,却也的确不必如此警惕。”

听到钟离的话,信任自家大人判断的小中也第一时间收回了自己针锋相对的态度,又瞪了一眼没动的条野采菊,眼中隐有催促之意。

从对方的气息变化中听出意思的条野采菊:……

他无奈地把只拔了个开头的刀收入刀鞘,挠着头发小声说道:“好吧好吧,我照钟离先生说的做就是了……显得我是什么不讲道理的恶人似的。”

(中原中也:?你不是吗?)

见前后两人都收起了敌意,禅院甚尔放下了手。他将地上的刀和首级全部勾回自己手中 ,随即把咒具别在腰间,随便挥了挥手权作告别。

“任务完成,我走了,后会无期。”他可不想再和自己打不过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了,现在的他只想回去交了任务,然后拿着佣金去赛马场放松……

钟离却在此时出声叫住了禅院甚尔:“等一下。”

禅院甚尔在心中“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回过身,“怎么?”

“那匹马今日无法夺冠。”钟离言简意赅地说道。

“……嗯?”

预料之外的话题令禅院甚尔怔了怔,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头,正看见自己来之前顺手买的赛马册子从裤袋里露了个头,翻到外面的那一页印着他稍后计划着拿赏金去看的那场比赛,以及准备押注的马。

好赌的赏金猎人立刻忘了自己一秒钟前还想着要赶紧走,他用两根手指将册子夹出来,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匹马可是这次夺冠的大热门。”

战争刚过去的现在,大众娱乐都被牢牢管控着,更别提涉及到军需物资的赛马。用于赛马的马匹大部分是官方马舍里淘汰下来的歪瓜裂枣,只有小部分是从渠道偷渡出来的良驹。

这匹“夺冠热门”便属于那小部分被偷渡出来的马。

“我从店里的电视上看到了这次马赛的预告。”钟离双臂交叠于胸前,一只手指轻点着胳膊,说道,“这匹名为‘神速’的马,鬃鬣顺却不亮,神气俊却无神,行步稳却凌乱,是为精神虚损之相,纵使还未病入膏肓,却也至少五劳占其三。”

因为天与咒缚的缘故,连咒术师内部的私塾都没上过几天的禅院甚尔听得头大,他直接放弃了理解钟离用词古旧的话,懒洋洋地说道:“说得这么详细,你很懂赌马嘛。”

“略懂一二。”

禅院甚尔摆了摆小册子,“行吧,我记下钟离先生的忠告了,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叫住我总不会只是来教我怎么赌马的吧?”

“自然不是。”钟离淡淡说道,“从商业的角度来说,我已是提前预支了代价,依据交换原则,你那边自然也需要付出对等的信息。”

“所以,请回答我,你是如何知晓中也的?”

禅院甚尔浑身肌肉猛地一绷。

紧接着又在钟离平淡无波的注视下强迫着放松下来。

“……啊,原来你看出来了啊,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

禅院甚尔有些挫败地呼出一口气,“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任谁突然看到今天刚在黑市上挂了三百万日元的年幼异能者本人都会惊讶的吧。”

听到自己和陌生的词汇关联在一起的中原中也疑惑地看了看禅院甚尔,倒是熟悉里世界规则的条野采菊有些震撼,“等等……三百万?”

禅院甚尔随口挑拨离间:“怎么,你心动了?”

条野采菊没管禅院甚尔的烂话,他微皱着眉说道:“这不正常,钟离先生。里世界关于这方面的报价是有规则的,就算是有异能者的条件导致的溢价情况,中也三百万的价格也已经远远超过上限了。”

钟离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不出所料,港口黑手党的确未曾遵守与我的【契约】。”

他从一开始动用神力主持这场【契约】的签订时,就已经在静候对方违反规则。

感官敏锐的条野采菊莫名觉得背后一寒。

禅院甚尔对这些组织间的龌龊不感兴趣,倒是中原中也的处境让他看到了几分商机。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过去,难得积极地推销自己:“黑市里愿意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不少,想要保护那个小鬼的话,不如试试雇佣我如何?又或者钟离先生想要对港口黑手党以牙还牙?我都可以帮忙。价格酌情给你打个八……九点九折。”

不是他禅院甚尔吹,经历过令人难忘的缺钱日子后,对方是不是有钱人他闻着味儿都能猜出来,面前这位钟离先生就差把“我很有钱”写在脸上了,对这样有潜质的金主,禅院甚尔有机会就想刮下来点油水劫富济贫。

没有摩拉的摩拉克斯收下了禅院甚尔的名片,并拒绝了他。

本就是碰个运气禅院甚尔也不气馁,他耸了耸肩,留下了一句“需要雇佣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后,甩着手离开了废墟。

感知到禅院甚尔真的离开后,条野采菊立刻非常有求生欲地表明立场:“我什么都没做。”

为了尽可能瞒过钟离,港口黑手党做的实在足够隐蔽,再加上这方面的黑色内容不是他们组织的业务范围,如果不是这次意外遇见什么黑活都干的禅院甚尔,这条悬赏令的情报就算是他这个干部也得过一段才能从情报部的日常汇报里看到,更别提做什么了。

“我知道。”钟离摇了摇头,“先离开吧。”

有契约在,港黑首领总会受到惩罚,根本无需挂怀。而这点收尾的小麻烦……

却是不足为惧。

另一边。

禅院甚尔刚一离开废墟,立刻加足马力向某个方向全力奔跑,找到自己事先停在路边的车后也不停顿,行云流水般拉开车门,随手把首级丢在后座准备好的盒子里,离合油门向前开,一气呵成。

横滨通往别的城市的路管控很严格,但禅院甚尔既然跑到横滨做任务,自然有其门路。很快他便通过特殊渠道将车开回了东京,联系雇主上交了任务。

拿着刚得来的赏金,身为老赌棍的禅院甚尔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转头就进了东京赛马场的大门,直奔出售赛券的柜台。

“我押‘神速’……”禅院甚尔按照计划准备押自己心仪的马,却在把赌金全部上交的前一刻,忽然想起了钟离说过的话。

那匹马今日无法夺冠。

原本只是对方随意说出的话,禅院甚尔甚至都已经把这所谓的“预付报酬”当做胡言乱语了,可此时一经想起,却仿佛带着什么魔力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反正我就试试。”禅院甚尔嘟囔着,把手中的资金分了一小部分出去,“喂,这些钱押‘神速’,剩下的这些押给‘龙卷风’。”

比赛在几分钟后如期举行,枪声刚一响起,“神速”便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很快拉下第二名两个身位,禅院甚尔整个人舒服地摊在座位上看着比赛进行,心里的悬念逐渐落地。

“所以说,果然那些话是乱编的……”禅院甚尔自言自语,说不出自己是更心疼押错的钱还是失望于钟离没能准确预测,然而正在他准备彻底放弃期待时,原本遥遥领先的“神速”突然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出了意外。

漂亮的赛马前脚打起了滑,在骑手急切地做了一些调整动作后,发了疯一般将人从背上甩了下去,直接斜插着冲出了赛道。紧跟在后面的赛马根本不管那一人一马的惨状,你追我赶地纷纷冲刺,最后竟然是不被看好的第三名冲了线。

大爆冷令整个赛马场都沸腾了起来,有押对了的赌徒的欢呼声,也有因为“神速”连名次都没有而连本金都收不回来的人发出的叫骂声和嘘声,禅院甚尔坐在他们中间,既没有欢呼也没有痛骂,而是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两张赛券。

按理讲他是挣了钱的,但……

由于并不是那么相信钟离的判断,他还是把大多数资金押在了“神速”身上,对比之下那点挣回来的钱……连回本都不够。

“……草。”

一米九的大男人在一片喧闹中喃喃着,眼神呆滞得仿佛失去了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甚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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