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她又开始伪装了

八月份刚请过年假, 十月份又请俩月,对军人来说是违反规定的。后勤部长看在老钟爱女心切的份上批了,但也提出了要求, 若有任务,即刻返回。年底已至,点验工作即将开展,现在就到了返回的时候。

老钟看过房子后说不出什么不是来,但心里总不太舒坦, 临走找钟莹长谈了一番。

这一次他每个有关晏宇的问题, 钟莹都给予了肯定回答。姐姐说过除却生死皆闲事,她死过一回, 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老钟指着偌大的房子:“这还叫什么也不求, 是不是你让晏宇买的大房子?”

“这是人家爷爷留给他的,房龄比姥姥年纪都大, 晏宇哪买的起啊。”

老钟颇有点忧心忡忡, “你们两个真的情投意合, 爸爸也不是不支持,但是晏家条件太好了, 什么都安排到位,我怕

“怕什么?”

“怕你生出惰性, 失去了奋斗的信念。莹莹,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咱们家在北城无亲无故的,你不能依靠男方家过活, 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毕业后一定要参加工作知道不?”

钟莹无语:“我一直在工作啊, 存折上的钱恐怕比宇哥多多了呢。爸多虑了,这样的房子以后我也会孝敬您一座的,用我自己的钱买,您就放心吧,我没打算让宇哥养着。”

老钟看她半晌,抚了抚她打着石膏的腿:“爸不要你孝敬,你能安安稳稳的就行了。你是个好孩子,品质优良,没丢军属的脸,但是站在父亲的角度上,我还是得自私地说一句,以后遇事三思,不要那么冲动。”

钟莹瞬间想到那个枯槁如行尸走肉般的老钟,坐起身用头抵住他并不厚实的肩膀,低声道:“我知道,我会听您话的。”

老钟拍拍她的背:“好了,这段时间相处,我对晏宇也有进一步的了解,小伙子人品还是很好的,对你也没话说,患难见人心啊。你要跟人好好处,别动不动就任性发脾气。”

“嗯。”

“今天晚上晏家老太太要请我吃饭,估计会说你们的事,你觉得怎么样,要定下来吗?其实我还是觉得有点早了,你们应该响应国家晚婚晚育的号召,二十二岁以后再领证比较合适。”

钟莹微笑:“定下来也不一定要领证啊,我再和宇哥商量商量吧。倒是您,爸,您什么时候领证啊?”

老钟身子一僵:“又胡说什么呢。”

“魏阿姨挺好的,对您应该是一片真心。您快别偷偷摸摸了,早点把证领了,等我伤好透了,回家给你们办婚礼。”

在她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老钟都老了,头发也白了,魏淑兰还去给他送饭照顾他。二婚者初衷各异,为了爱情结合的不多,但是女人总比男人感性些,魏淑兰当初能看上老钟,也许综合考虑了很多因素,但多年后她依然等着他,钟莹相信她心里有情了。

老钟吃惊:“你你怎么知道她姓魏。”

钟莹挑挑眉:“后妈要进门,我怎么能不替您把把关呢。”

她说得模棱两可,老钟想起女儿鬼灵精的脾性,相信她能干出暗地里去打听魏淑兰的事来,一时赧然:“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钟莹严肃起来:“爸,你俩也处了两年多了吧,还当二十多岁谈恋爱呢?老是用各种理由敷衍人家拖拖拉拉的,亏得魏阿姨脾气好,要换做我,早把你蹬了走人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她早点说,别耽误人家,老这么拖着多不好呀,女人一晃就老了,我也劝您三思吧。”

老钟尴尬地咧咧嘴:“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挺好的,主要我怕你姥姥”

“您定好日子,姥姥那边我来做工作。”

当天晚上钟静在家陪钟莹,老钟应晏家邀请吃饭去了,吃到将近十点才被晏宇扶回来。谈得怎样,定了什么统统没跟钟莹说,回屋倒头就睡。

晏宇安顿好老钟,洗了把脸进东厢,发现气氛古怪,姐妹俩谁也不理谁。钟莹看电视,钟静坐在床尾气鼓鼓的,一见到他就说:“我今晚不跟她睡,我要回学校了。”

晏宇为难:“怎么了静姐?你走了莹莹夜里不好办啊。”

“别跟我装,”钟静翻白眼,“你俩都在一块儿住过三个月了,她要起夜你伺候,我不管了。”

她甩手就走,晏宇追出去劝了两句,把钟静劝去洗漱了,回来就问钟莹:“你怎么惹着你姐了?”

钟莹若无其事:“问了问她择偶观,就跟我急了。”

晏宇不解:“择偶观?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她怎么气成那样。”

“我问她将来想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姐夫,她又搬出她的学习论来搪塞我。我就不相信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没考虑过这方面,没幻想过白马王子,她不愿说,我就把对象给她具体化,问她外国人能不能接受。”

晏宇:

“她说她这辈子就是嫁不出去都不会嫁给外国人,因为文化差异带来的分歧不是爱情可以弥补的,她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平衡关系处理矛盾上。我认为她的意思就是想找个省心懂事的,又爱她又理解她又不缠人,于是我给她推荐了一个人选,要是她觉得合适,我们俩就从中撮合撮合。”

“谁?”

“严冉。”

“”晏宇一言难尽地望着她,“严冉缠人的时候你没见过,那可太缠人了。”

缠人吗?钟莹只看到了他的深情,她不知道混血小孩儿是谁,也不知道姐姐后来有没有成为严太太。但是短短几个片段场景看下来,从毛头小伙到成熟企业家,严冉也等了姐姐不少年。

她对痴情的人没有抵抗力,不管男人女人,坚守初心是件特别不容易的事,苏燕云那种花痴神经病不算。痴情而不纠缠,深爱又极尽理智,尊重对方的选择,呵护对方的梦想,那才是真正的爱。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注)”钟莹小声哼了句歌,笑道:“我就那么一说,姐姐的意见是第一位的,她不喜欢我也不能强按头啊。”

晏宇在她身边坐下,“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不是我不替好兄弟说话,严冉和你姐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和你是一个世界的人吗?”钟莹腿不能动,上半身自动向他依偎过去,然后又自问自答,“以前不是,以后就是了。”

晏宇往后挪了挪,让她靠得舒服点:“我们一直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次的事情更印证了我的想法,你只是嘴硬而已,其实不自私,很善良,心比谁都软。”

钟莹羞愧,大家都这么表扬她,说她舍己为人,其实她自己也不敢确定,换作陌生人,她还会不会做出那么勇敢的举动。晏宇自带亲男友滤镜,把她从前的恶劣动机称之为嘴硬,看她百般好,她答应了老天爸爸的,不能再把阴暗的一面放出来了,她要让他享受到最美好最真挚的爱情,一辈子。

“我以前不好,但是我改。”钟莹目光闪闪,勾上他的脖子贴上他的嘴角,“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宇哥。”

“你怎么样都不会让我失望,我只想你开心。”

屋内正在缠绵热吻,钟静端着热水到了门口,又面无表情转过身看天上的星星。几分钟后不太和谐的声音传出,她忍不住踹了下门:“好了没有?不洗漱我走了!”

老钟回珠州一周后,邱文涛恶意纵火案在北城中院开庭公审,而在此之前有警察和检察院的同志找过钟莹,询问她刺伤邱文涛和苏燕云的原因和过程。

苏小柔和申阿姨都做过笔录,钟莹也实话实说了,两个人持刀堵住她们的求生之路,当时情况紧急,为了保护大肚子,老阿姨,和她自己的生命安全,她不得不夺刀反制。同时她也承认扎腿是为了防止他们继续追击。是故意伤害还是正当防卫,交给执法机关判定。

公审那一天,钟莹行动不便没有去。事后听晏宇和姐姐说,法庭认定邱文涛因为被学校开除,以及家庭矛盾导致产生了报复社会心理,故意纵火造成多人死伤,大厦直接经济损失上千万。一审没有宣判,但判死的可能性非常大。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钟莹的名字充斥了邱文涛所有的口供。因为苏燕云想和钟莹谈话,但钟莹见到她不是打就是躲,两人误会越积越深。那天好不容易遇见钟莹单独外出,他就想帮苏燕云把钟莹困在大厦里,给两人一个交流的机会。他并不想害人,要不然就不会在人比较少的后楼放火了,本来打算趁乱把钟莹“请”到某处聊一聊,但她没走手扶梯,前楼人又太多,找她颇费了一番功夫。

得疯到什么程度才能拥有这么神奇的思维模式?经过鉴定,苏燕云的确疯了,而邱文涛精神状况则是正常的,所以他的口供公检法都不信。同时苏家也活动了一些关系,不想让苏燕云的名字出现在法庭和大众视野中。于是庭审时,法院采信了检察院递送的口供略单薄但铁证如山的公诉书。

爱上一个疯子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一点一点被同化,违背自己的本性,原则,强迫自己转变认知,为了能陪伴在她身边,拼命讨她欢心,用力伪装成她的同类吧。

幸好钟莹爱的是个正常的,心理健康的,作风优良的,只要不提分手就非常积极阳光的男人。这让钟莹在让他享受美好爱情这件事上,伪装起来轻松了许多。

是的,她又开始伪装了,但不存在险恶动机,不要钞票,不要富贵,只要他快乐。

她了解晏宇的喜好,知道他虽然爱她,但并不喜欢性格骄纵我行我素,偶尔还有点小阴冷的女孩子。说实话谁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她自己都不喜欢。

分手的那段时间,她原形毕露,晏宇一边爱得难以自拔一边无奈苦笑,包括上辈子的老晏,不也是在靠着深沉的爱一直忍让,纵容她吗?

试想,什么样的人才需要别人来包容,宽容,纵容?

她不小了,原生家庭的错也好,经历的事情太多也好,脾气性格早已定型。她认识到真实的自己不讨喜,但改变谈何容易。想实现对老天爸爸的承诺,除了伪装没别的办法。

于是钟莹又变成了那个娇俏,机灵,嘴甜,爱撒娇,同时非常善解人意的女孩,善解人意得让人发怵。

起初晏宇还没有察觉,他只是认为经过一场生死考验,钟莹对和他的关系有了新的感悟,决定放下不必要的倔强和面子,和他好好走下去了。

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那几天,钟静同他说了很多,晏宇这才知道阶梯教室里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姐妹对话还有后半场。帝王蟹,大粉钻,私人飞机,痛快买买买她都不要了,她要的是他。哪怕他一辈子发不了财,一辈子当个穷研究员都无所谓,因为宇哥比帝王蟹重要多了。

若在平时,听到这个衡量标准他会哭笑不得,当时就只剩痛苦。谁人没有欲望呢,升官发财可以说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她喜欢钱,想过富贵生活又有什么错?只要她爱他不不,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他愿倾尽所有满足她的要求。

九月初离开北城前他想过,等回来一定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谈谈。劝她放下满身的刺,他不会看不起她,将来更不会以此来攻击她,不料腹稿还没酝酿好,她就遭逢大难。

看着她醒来后的表现,晏宇觉得没必要谈了。她已经想通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又满含着对他的爱意了,何必再提起以前的事让她不高兴。

只是没想到,钟莹不仅收起了满身的刺,不仅对他恢复爱意,脾性习惯上好像也有了些古怪的变化,变得比以前乖巧了十倍有余。

让吃吃,让睡睡,让她不要看太久电视伤眼睛,她就马上关机。怕她闷问她想看什么书或杂志,她说《科学》《ET》都行,有计算机类的专业杂志也可以拿来让她学习学习。

晏宇:大千世界不要了?健康与美容不要了?原先在出租房东塞西藏的金瓶梅不要了?

曲红素送来了一些促进骨头恢复的中药,叮嘱一天喝三次。保姆第一次煎好,满院飘“香”。晏宇一闻这味道就觉得不妙,钟莹最不爱吃酸苦味的食物,他投喂了她三个月,和她吃过无数次饭,对她的口味了如指掌。于是准备了糖果,话梅,想好了一套说服词,结果端到面前,她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即使苦得直皱眉头,还不忘说句谢谢曲阿姨。然后一天三顿一顿不落,好几次晏宇看她都苦得想吐了,劝她别喝,她还是坚持喝尽。

晏宇: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一月底钟静回老家过年,而晏家人为了照顾移动不方便的钟莹,把吃年夜饭的地点改在了香樟胡同。

一下午晏辰和姑姑家的儿子在东厢陪着钟莹看录像,三个人吃着瓜子喝着茶,看着《九二黑玫瑰对黑玫瑰》津津有味。晏宇走进来时,屏幕上正好演到一对野鸳鸯偷情片段,姑姑家儿子年纪小,不好意思看下去,抓了一把瓜子快速溜了,而晏辰个傻子还在那儿评头论足。

晏宇说:“我昨天租的《鸡毛信》看了吗?”

晏辰撇嘴:“那片子咱们大院儿里都放几百遍了,谁没看过?”

“我没看过。”钟莹举手,“我要看鸡毛信,宇哥租的一定是好片子。我不要看这种乌七八糟没有内涵的电影了,晏辰你自己堕落又想连累我。”

晏辰:

钟莹坐着轮椅出席年夜饭,席间晏奶奶提起让他们年后去领证的事,曲红素也表示已经和老钟说定了,领完证安安心心把书读完,等钟莹毕业就举办婚礼。

钟莹羞涩:“我听宇哥的。”

饭后回到东厢,晏宇把她抱上床,摸了摸她的脸说:“我知道那件事对你伤害很大,我还没给你道过歉,你要是心里过不去,不用勉强自己照顾长辈的心情。”

钟莹一脸诧异:“你什么也没做错跟我道什么歉?你是说那次拒婚吗?哎呀,别说你那不算是拒绝,就算真的拒绝,也是应该的嘛。我没受什么伤害,你受的伤害才大,要道歉也是我向你道歉。”

晏宇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那你愿意跟我领证?”

“都听你的。”钟莹毫不犹豫,“都听你的,你想领证就领证,你不想领就不领,你想干什么我都无条件同意。我已经想好了,你尽管读书,读完去做你想做的事,上天下海钻山沟我没意见,十年八年的只要能探亲就行。养家也不用你操心,我有一套详细的赚钱计划,还可以支持你做科研呢。”

她拍了拍胸口,坚毅点头:“放心,宇哥勇敢飞,后方交给我了。”

晏宇:这么异常,复查时间是不是有必要提前一点?

作者有话说:

注:《很爱很爱你》by刘若英

快正文完结了,后面几章时间跨度会稍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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