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徐涓是一个共情能力较弱的人,他并非不能理解别人的心情,但他总是习惯性地站在“旁观”的角度来看待一切,很难“代入”。

因此,当他喜欢一个人时,他不在乎那个人喜不喜欢自己,只要对方姿态好看,他就会持续动心,因为他的喜欢是一种绝对的自我满足。

要论好看,裴聿当然特别好看。

裴聿很脱俗,单纯,容易害羞,又严肃,真诚,直白,也许在一部分人眼里,这不是男人在社会上最讨喜的标准优点,但他在是男人之前,首先是一个人。

对徐涓而言,他对男女有两套不同的审美标准,但抛开性别不谈,他喜欢裴聿这样的人。

坦白说,刚认识的时候,他没考虑这么深,现在考虑到了,在裴聿说喜欢他的时候,他很受打动,甚至冒出一个冲动的念头:“我为什么非要当渣男呢?我一直和裴聿在一起好不好?”

可惜,渣不是一种选择,是本性难移。

徐涓这种只在乎自己的人,让他突然变情种,相当于基因突变,不太现实。

但这不妨碍徐涓自我感动,他情绪一上头,决定要和裴聿谈长期恋爱了。

“长期”,一看就很深情,他没想到他也有深情的一天,情不自禁有点陶醉,爱情果然是神奇的魔法。

他心情愉快地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裴聿的照片,刚才他们在床上打闹的时候,他趁机抓拍的。

这是一张男友视角的近照,裴聿的脸贴着镜头,头发被他揉乱了,脸色微微泛红,一只手挡在自己的脸上,故意不给他拍。但手指没遮住的眼睛却在望着他,带着几乎要溢出屏幕的笑意。

徐涓拍完愣了一下,不知该感慨自己的拍照技术太好,还是惊叹于裴聿看他的神情太动人,或许二者皆有吧。

在床上闹了一会之后,裴聿去给徐涓煮了个面,让他吃早饭。

徐涓舒舒服服,赖在裴聿家里不想走了,又蹭了一顿午饭,下午才离开。

他本来是不想走的,但他这几天都没好好上班,公司堆了一堆事情要处理,晚上还约了他姐——徐晴光上个月出国演出,今天回国,点名要他接机。

徐涓觉得这件事有点匪夷所思。

徐家五口人,算上从小寄养在他家的表弟侯世杰,总共六口人。

这六个人中,侯世杰自然不用说,其他几个,他爸爸日理万机,忙得跟国家领导人似的,他妈妈上了年纪后愈发热衷于交际,是贵妇圈的中心人物,也非常忙。他大哥是他爸爸事业的接班人,好比一国储君,也是大忙人一个,根本没空搭理他。

只有姐姐徐晴光,偶尔会和徐涓聊聊天,但他们的姐弟情相当塑料,以前还闹出过笑话——徐涓一不小心把他姐夫泡了,差点搞上床,事后才知道这个小白脸竟然是他姐的男朋友。

徐晴光肺都气炸了,回家告状,让老头把他的卡停了,徐涓因此过了半年要饭的日子,从此对徐晴光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并且以小人之心猜测:徐晴光肯定也想报复他。

但塑料归塑料,徐晴光主动约他见面,他很乐意去。不为别的,单纯想看看徐晴光新整的鼻子离开美颜滤镜,“线下效果”怎么样。

但这话徐涓是不敢直说的,他姐行走江湖的名号是纯天然美女钢琴家,他要敢拆台,徐晴光一脚能把他踹到北极。

徐涓在公司呆了一下午,一边工作一边和裴聿聊微信。下班时间一到,他就开车去机场,接美女钢琴家去了。

这次徐晴光没让他等太久,他七点就接到了人,随后两人离开机场,去附近的商圈吃饭。

徐涓特讨厌陪他姐吃饭,因为这位美女既想吃好吃的,又嚷嚷着减肥、保持身材,每次点菜都得精挑细选点半年。

但今天很反常,只见徐晴光在菜单上随便划了两笔,交给服务生,然后便笑吟吟地抬头看他。

徐涓被她看得后背一凉:“怎么了,姐?”

徐晴光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不让我说,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你确定是好消息?”

“那当然,你说娶老婆算不算好消息?”

徐涓:“……”

好个球。

徐晴光幸灾乐祸:“就是那谁,郭绍的表妹岳雪临,你以前见过的,她去年参加你的生日宴了。”

“哦,记得。”徐涓从来不招惹这些大小姐,一是公主病烦人,二是圈子不大,父辈们经常有来往,闹开了面子不好看。

“妈什么意思?”徐涓不理解,“你和大哥都没结婚呢,她干嘛要催我?”

“妈想抱孙子了呗。”徐晴光说,“大哥那么忙,人家事业为主,哪有时间结婚生子,我虽然有男朋友,但我早就说过我是丁克一族,爱谁生谁生去,这不就轮到你了么。”

徐涓:“……”

徐晴光又说:“话虽如此,其实妈主要是担心你,她觉得你总这么吊儿郎当太不像话,该安稳下来了,毕竟下个月生日一过,你马上就是奔三的人了——”

“二十六,谢谢。”

“哦,有什么区别?二十六不是奔三吗?你都老大不小了,还以为自己是年少轻狂的小孩?整天花天酒地,也不怕肾虚。”

“……”

徐涓烦得不得了,他就知道徐晴光找他准是不安好心,一顿饭没吃几口,他被教训得胃疼。

好不容易把这位大教育家送走,徐涓回家时快十点了。

他刚把车停进车库,还没下车呢,突然心血来潮改变主意,调头往鸿大的方向开。

到了地方之后,徐涓在楼下给裴聿打电话:“裴老师,你睡了吗?”

裴聿每天十点准时睡觉,这会儿刚睡着不久,被他一个电话吵醒,倒是没生气,问他:“怎么了?”

徐涓说:“我心情不好,想见你。”

“出什么事了?”裴聿似乎起床了,电话那头有窸窸窣窣的轻响。

徐涓说:“没事,就是心情不太好。我在你家楼下,你能出来一趟吗,裴聿?”

“要不你上来。”裴聿的腔调温温柔柔,有几分刚睡醒的低哑,“你在我这睡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和我说说?”

“不,你出来吧,我们去一个地方。”徐涓说。

“什么地方?”

“带你去看星星。”大学城里夜晚静谧,徐涓沉沉的嗓音是一种浪漫的勾引,“我的秘密基地,你想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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