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下山

“您是,”一旁,周达非的工作人员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裴延老师。”

“嗯。是我。”裴延扬了下眉作为回应,“你真有眼光。”

“”

裴延冲周达非一笑,“看,这不还是有人能认出我吗。”

“早就说了是你有眼无珠。”

“你去哪儿啊?”周达非不动声色地咬了下牙。

“你去哪儿啊?”裴延反问。

“你管我去哪儿。”周达非翻了个白眼。

几个工作人员表情一个比一个惊讶,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

丁寅见状,拽了下周达非的袖子,示意他现在在户外,要注意影响。

“说不定能同行呢。”裴延说。

周达非不理裴延,转身就想跑。

丁寅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主动说道,“裴导,您要跟我们一起去啊。”

裴延点了点头,“丁制片觉得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丁寅是个人精,冲其他几人使了使眼色,“大家说是吧。”

“”

“是的是的。”

“那是当然。”

“欢迎都来不及。”

“裴导能给我签个名吗?”

裴延颇为满意,又喊住了周达非,“周导呢。”

“”

周导不想说话。

“咦?周导你手上那团棉花是干什么的,”隔得有些远,裴延没看清。他走上前,“看着怪别出心裁的。”

“裴导,那是羊毛球。”一个工作人员殷勤解释道,“戳着玩儿的。”

“哦?”裴延走到周达非身边,伸出手,“这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即将炼成一锅油的鸭子。”周达非浑身不爽,把羊毛球啪的塞到裴延手上,凶巴巴道,“送你了。”

周达非像是饿得很,自己先进了餐厅。

剩下其他人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裴延看了看手上粗糙圆胖的丑鸭子。

那毫不平整的边缘,诡异魔幻的身型,令人升天的一缕碎发

裴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很好。我很喜欢。”

“”

从服务区出来,离剧组要去的地方已不是很远。

裴延轻而易举地打听出了目的地,等周达非他们吃完饭一起出发。

周达非今天看见裴延就来气,可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取景地在一个江南的小山村,坐落于山脚下。

到地方安顿好后,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周达非打算先去明天拍摄的地方探探路,带着一个便携式的小摄像机上了山。

冬季草木零落,山枯了一大片。落叶被风嗖嗖吹得旋起,周达非裹紧了棉袄,在背风处驻足,极目远眺。

冬山萧瑟冷峻,正是周达非要拍的样子。

他从兜里伸出手,打开摄像机。

周达非简单拍了几段打样的素材,正打算下山时,天上像是灭了一排灯,霎那间阴了不少。

云层叠叠明暗几重,世界是一片色泽丰满的高级灰。

山雨欲来了。

周达非皱了皱眉。

受母亲影响,周达非对色彩的感知能力很强。他猛按了下摄像机的开关键,想着万不可错过这天的云。

可山边枯树极多,枝桠交错,周达非的视角不够开阔。

他四下环顾。

不远处有几棵看起来很有年头的老树,在狂风中依旧劲挺。

周达非把摄像机在脖子上挂好,思索片刻。

三秒后,他挑了个不算高的,攀着树干爬了上去。

这颗老树不算很直,枝桠也多,爬起来很容易。

周达非挑了个视角好的叉处蹲好,又举起了摄像机。

风跟不要钱似的刮,周达非聚精会神地盯着摄像机,他知道这团云在大雨倾盆前还会变换模样。

他指尖冻得发红,十指握着的摄像机却是稳的。

拍好后,周达非已经浑身都吹得僵硬。

他挂好摄像机,用力抓住左边较粗的枝干,慢慢起身往下挪。

因为蹲得久,周达非的腿有些酸麻。他习惯性先下一腿攀上树干,再抱着树枝滑下去。

孰料这条腿没攀结实。他刚抬起另一条腿,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地晃了一下。

周达非条件反射地护住摄像机。

他感觉到自己发麻的腿知觉迟钝,便索性心一狠,调整好重心直接滑了下去。

咚——!

空气中响起一声沉沉的坠地声。

周达非疼得嘶了一声,扶着树干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从小就爬门爬树爬墙壁,摔过不知多少回,早就摔出了经验。

这棵树不高。周达非站起来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只有右脚踝有轻微扭伤。

额外损失是,他站起来时手机从兜里掉了出去,摔成了黑屏。

空气中飘起无声的雨丝,大雨即将来临。

周达非怕取出内存卡会使其受潮,只能脱下防水的羽绒服,把整个摄像机严严实实包了起来。

周达非一瘸一拐地下山。

半路上,雨正儿八经下了起来。

裴延先前不知道周达非要去的具体地方,来了后才着人安排食宿。

要离周达非越近越好。

安排好后,裴延去周达非的剧组找他,工作人员却说周达非上山去了。

“上山?”裴延皱了下眉,“一个人?”

“对。”工作人员说,“周导说他就去看看。”

裴延不太放心。

不是山不安全,是周达非的脑子不安全。

裴延给周达非打电话,没有人接。

他又让丁寅给周达非打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天阴得有些反常。

裴延知道,周达非看起来凶,实际上身板不算很结实。

当年在横店,一场雨就能给他淋昏过去。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往下落。

“要不要派人去找?”李秘书问。

“我上山去找他。”裴延说。

“啊?”丁寅有些惊讶,“要不还是我们去找吧。您”

“没事。”裴延也不辩驳,直接安排道,“带上雨衣、手电筒、干毛巾、厚衣服,拿塑料袋扎好。”

裴延要亲自上山,没人敢干坐着。

剧组里只留了一个人负责看家,剩下所有人都跟着上山了,还请了个对山里熟悉的老乡带路。

老乡说,这山不高,常用的路只有一条。平日里走起来不怎么累,碰上下雨泥土潮湿,就有些不好走。

裴延身高腿长,一个人打着把伞走在最前面。他不喜欢雨衣,雨越下越大,衣服湿了大半,山风一吹冷嗖嗖的。

周达非现在在哪儿?

有没有找到地方躲雨?

不会又晕过去了吧?

天在不知不觉间黑了个透彻。

走到半山腰时,手电筒终于在前方扫到了一个身影。

“周达非!”裴延立刻大步向前。

却见周达非依旧不慌不忙。他早已被淋了个透彻,怀里不知抱着个什么。

“周达非,”裴延看清楚了脸,喘了几口气,“你怎么把衣服脱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好端端的干嘛要一个人上山?”

“你,”

“哎你行了。”周达非先是吹风,后又淋雨,声音已明显沙哑,分贝不高。他有些疲惫,“这不是为了护着摄像机吗。”

“好不容易拍到了一团难得的云。”

“”

“云重要还是人重要!”裴延有些严厉。他给周达非撑伞,走了几步才发现周达非姿势隐隐不对,“你右腿怎么了?”

“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没站稳。”周达非随意道。

“”

“你——”裴延被气得没脾气,刚想再说什么,却被周达非打断。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周达非冲丁寅招手,示意自己没事。

工作人员送来干衣服和毛巾,周达非只加了外套和雨披。

他紧紧地抱着羽绒服里的摄像机,一刻都不肯松开。

裴延的脸比此刻的天还沉。他也不说话,就一直站在周达非身旁撑着伞。

其他人纷纷识趣地绕到了一边。

“你衣服这样披着不行。”裴延说。

“怎么不行。”周达非莫名其妙。

裴延:“会掉下来。”

“不会啊。”周达非看着一向体面的裴延浑身湿了大半,心里有点异样的情绪,说话也没中午那么冲,“行了,先下山再说。”

“会掉下来,”裴延撑着伞绕到周达非面前。他示意李秘书过来,把伞递了过去。

李秘书会意,给裴延和周达非撑起了伞。

“你干嘛?”周达非警惕道。

前方的工作人员还没走远,时不时回头观望。

裴延转了个身,面无表情地拍拍自己的背,“我背你下山。”——

周达非:?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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