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扑克牌

宣传片的拍摄,比起电影要简单很多。

周达非自己兼了六七个工种,十天就拍完了。由于成片还要送给校领导“检阅”,周达非就在北京做完了后期。

在这期间,他收到了银云奖的入围通知。《杀死羽毛》本届共入围三个奖项,最佳导演、最佳编剧和最佳男主角。

晚上收工后,周达非回到住处后立即给裴延打了个电话,分享喜讯。

“三个提名?”裴延却一股子阴阳怪气,“感觉你拿的是我上届的剧本啊。”

“捧上神坛,方便祭天。”

周达非:“”

“你入围了几个?”

“我只入围了一个。”裴延的语气还有几分骄傲,“就是最佳导演。”

银云奖的惯例,最佳导演的入围片很少颗粒无收。

如果裴延只有一个提名,就说明评审团认为他大概率会摘得这个奖项。

“你别得意得太早了,”周达非把鞋蹬下,靠到沙发上,“谁祭天还不一定呢。”

“没关系。”裴延压低了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更添一分旖旎,“为你祭天,我很乐意。”

“”

裴延家大概八百年都不用买油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抒情完毕,裴延问起了正事。

“暂时说不好。”周达非从包里拿出电脑,边敲敲打打,边跟裴延聊天,“明天要去A大,给校领导放成片。”

“校领导?”裴延疑道。

这帮人能懂什么艺术。

“对。”周达非说,“要是他们没意见,后天就能回去。”

第二天,周达非按约去A大向“甲方”汇报,给领导和相关负责人展示成片。

汇报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有个别地方要做轻微调整。

周达非也松了口气。

他从会议室里出来,刚下楼,在楼梯的拐角处迎面撞上一个人。

周立群。

“”

“”

周立群微微一愣,并不怎么意外。

周达非下意识攥紧了包带。他本想直接绕开,却又想问问离婚的事儿。

周立群皱着眉,“怎么?”

周达非抿了抿嘴,又不想问了。他打算径自下楼离开。

“小周!”

周达非一个激灵,有人从背后拍了他的肩。

他回过头去,发现是早上参与成片检阅的一位领导,艺院的院长。

也就是周达非的甲方代表。

“李院长。”周达非公事公办,客气道。

李院长冲周达非笑笑,又看向周立群。他显然知道周立群和周达非的父子关系,笑得很和蔼,“周院长,你儿子真不错。”

周达非:“”

周立群神色微动,“嗯。”

“早上我们看了他刚剪出来的宣传片,”李院长感慨道,“真不愧是能上春节档的。”

“我要是念书时看见这个宣传片,绝对是大半夜不睡觉也要看书考A大。”

“你们经院能有这样的人才,让我们艺院自愧弗如啊。”

“”

“李院长谬赞了。”周达非说。

“不不不,你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不用妄自菲薄。”临走前,李院长认真道,“还是周院长教子有方啊。”

“”

“”

上课铃响起,楼道里的人渐渐少了。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一阵沉默后,周达非说。

“我已经跟你妈妈离婚了。”周立群说,“现在她住在以前那个家里,你有空可以回去看看她。”

周达非偏过头去,发现周立群手上的钻戒并没有摘掉。

“还有别的吗。”

周立群眼神浑浊,像是情绪十分复杂。

“我承认,你很优秀。”不知过了多久,周立群才开口。

他言语中透着一丝苍凉,“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能力,也更加坚韧。”

“我不想听你夸我。”周达非直接打断,“夸我的人多了去了。”

“周立群,我不是个好儿子。但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改你的志愿,是我不对。”周立群语气平静,“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也许还会这么做。”

“什么?”周达非一股子火又烧了起来。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你会成功。”周立群转过身来,直视着周达非的眼睛,“如果你还记得一丁点大学时学的东西,就应该知道,凡事要讲究概率问题。”

“”

“你已经在电影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这一行要混出头有多难。”

“丢进茫茫人海里,你的这种成功是极小概率的事件,是落在置信区间以外的点,是统计学上没有意义的数据。”周立群语气激烈了几分,“我作为你的父亲,不能看你去冒这个险。”

周立群一口气说了大长串的话,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缓了片刻,“你成功了,我很高兴。”

“但是当年,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尤其是,考虑到你一向任性妄为。”

“我任性妄为?”周达非都要气笑了,“我从小到大,不就是翻墙爬树打点小架,我,”

“你干过什么不是最重要的。”周立群很冷静,“重要的是你什么都敢干!”

“”

“比如,”周立群顿了顿,“你跟那个叫裴延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关你什么事。”周达非说。

“是不关我事。”周立群冷笑一声,“但你自己呢?”

“我自己什么?”周达非莫名其妙。

“我跟裴延见过一面,有几句交谈。”周立群说,“能看出来,他对你是比较上心的。”

“可我记得你从前都是喜欢女孩子的,怎么突然改了?”

“”

周达非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周立群走到周达非面前,“你为了你的梦想,付出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

周达非怔了半晌,忽然笑了。

“搞了半天,你还是觉得,我是靠出卖自己、靠裴延,才成功的?”周达非痞里痞气地咬了下嘴唇,“周立群,你错了。”

“我是靠自己走到今天的。”

周立群神色一愣,显然并不怎么相信。

“至于裴延”周达非想了想,“他已经快被我拍死在沙滩上了,以后谁靠谁还说不定呢。”

“”

宣传片要修改的地方不多,周达非呆在北京,改完后确认没问题,才返回上海。

裴延这次一个人开车来机场接周达非。傍晚上高架堵车,一条路望到头也没有要动的迹象。

封闭的车内只有两个人,紫粉色的彩霞透过挡风玻璃笼罩了一切。

周达非斜靠在车窗上,不知在向外看些什么。

裴延看了看周达非,不自觉咽了咽。

“你那个电影,剪完了没?”裴延问。

“嗯?”周达非回过头,“《燃眉》吗?早就剪完了。”

“哦”裴延若有所思道,“哪天你有空,我们一起看看导演剪辑版吧。”

“行啊。”周达非不明所以,“我这几天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裴延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

周达非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回家吃完饭,周达非找出了《燃眉》的导演剪辑版。

他去了二楼影音室,裴延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部电影跟《杀死羽毛》不太一样,”周达非在地上坐下,靠着沙发包,“也算是一次新尝试吧。”

“嗯”裴延喝了口水,打开投影仪。

周达非坐在地上,静静地等着电影开始。

忽然,他的视线瞥到了地上的一个可疑物件。

“这是什么,扑克牌吗。”影音室内光线不好,周达非没看清。他伸手去拿,“!”

一段段与影音室有关的记忆涌上心头。

“裴延!”周达非啪的放到茶几上,“这是什么!”

“问我?”裴延却觉得好笑,“你没用过?”

“”

“本来我还想等到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裴延俯身在周达非唇角亲了下。

幕布上片头徐徐开始。

“现在呢?”裴延又亲了下周达非的鼻尖,轻声道,“要等吗。”

“电影看一半算怎么回事。”周达非有几分娇嗔。他推了裴延一把,“去,把灯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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