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晚安晚安

我意识到问题了。

如果我喜欢原彻,而原彻是个男的,那么我就喜欢男的。如果我不喜欢男的,而原彻是个男的,那我就不喜欢原彻。

这个逻辑应该没有毛病。

但如果我问发小,我好像喜欢原彻怎么办,他肯定会建议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得问他,我好像喜欢男的怎么办。

我差点就被自己绕晕了,但总算得出了结果,现在可以联系发小进行咨询了。

已经是晚上,我们坐车来到了此行的下一个景点,正在前往客栈的路上,我放慢脚步,跟集体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给发小打电话。

我说:“那什么,我今天感觉有点奇怪,你帮我参谋参谋。”

发小问:“和原彻有关吧?”

“嗯。告诉你个事情……”

发小很兴奋:“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原彻喜欢你!”

“啊?你说什么?”我停下脚步。

“难道不是吗?他没有亲口告诉你?”

“怎么可能,他今天还和我冷战了。”

“啊,可恶,这个秘密居然被我提前告诉了你,我真是个罪人。”发小那头发出砰砰的声响,好像在锤枕头,“你们是怎么冷战的?”

我把过程交代了,“他喜欢我们班长。”

发小嚎了一声:“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你的分析肯定是错的。”

可能是同个产房出生的缘故,他一嚎,我也想跟着哭,“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喜欢男的该怎么办?”

发小立刻不嚎了:“喜欢男的也没关系啊,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love is love。”

“我可以接受别人是,你是,但如果我自己是我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你先测测这个,戴好耳机注意背后啊。”

他给我发了部钙片合集。

“行吧,我晚上躲被窝里看。”

“哥们挺你,而且叔叔阿姨挺开明的,你跟着心走,我们都在你身后。”

我一抬头,大部队已经不知去向。暮色四合,路边昏暗的灯照下来,我的影子在脚底形成怪异的椭圆,我望见远方的湖,无垠而深沉,夏夜单调的虫鸣声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被遗忘了。

跟着心走是不可能跟着心走的,只能开导航这样子。

我跟着提示往前走,有个瘦高的人影逆光向我走来。

是原彻。

他说:“快过来,我等你。”

我吸了吸鼻子,一路小跑过去,原彻朝我喊:“行李箱!”

七里香?

什么东西?

他奔向我身后,提起被我遗忘的行李箱,我恍然大悟:“哦!我自己拿就好。”

原彻拖着两个人的箱子,“我提,你带路吧。”

路上谁也没再说话,我们在导航的指引下成功抵达客栈,大部队还没到。

老板正在柜台后激动地讲电话:“哎呀,你们走错路了!回来回来!诶,你们是不是有两个人已经到了?”

我和原彻面面相觑。

老板问:“谁给你们指的路啊?”

我说:“郭德刚啊。”

老板:“不是问你啦,我讲电话啊。算了,你们听郭德刚导航的吧,我说不清楚。”

老板又说了几句,把电话挂了,跟我们说:“你们是不是那个毕业旅行团的?身份证看一下。”

检查完证件,老板将一大叠房卡给我们,在桌上摆出有事外出的立牌:“不好意思,我有点事,你们先拿着房卡,住的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按照今天抽签的结果,我住305,原彻住301。

我拿房卡开了门,原彻也跟进来,他说:“我看见老五抽中了五号,问他能不能换房间,他答应了。”

原彻想和我住一间!

原彻又说:“我不喜欢住走廊尽头的房间。”

哦。

是我想多了。

班长他们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大家累得筋疲力尽,没说几句话纷纷回房休息。

原彻也睡了,我拿被子捂住脑袋,戴好耳机,研究发小给我的欧美两男赤身互搏全记录。

被窝里又闷又热,我掀开一道缝隙透气。

噫,怎么一言不合就扒衣服,噫,这个姿势难度也太高了吧。我看两秒放空三秒,好不容易熬到了搏斗激烈处,满耳嗯嗯啊啊中忽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可以放小声点吗?”

我眯眼一看,耳机线不知什么时候被我扯掉了!扯掉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外放了多久?

原彻都听到了什么?

求原地无痛去世的方法,在线等,急。

我手忙脚乱去按熄屏,却按错了音量键。

不堪入耳的叫声瞬间盈满了房间。

我迅速熄屏关机。

世界安静了。

世界从未如此安静。

世界安静得像埋葬我的坟墓。

我把自己关在被子里:“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彻应了声:“嗯。”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我维持着目前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原彻睡着了吗?

我还在胡思乱想,房里不知为何回荡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我侧耳听了一下,那声音越来越大,听着有点像刚才的动静。

我的手机确实关机了,我立马撇清干系:“不是我放的!”

原彻没睡,他回道:“隔音不好,是306。”

我躺了一会儿,306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还隔墙传来咚咚的撞击声。

这谁扛得住啊?

我下床翻行李。

原彻打开床头灯,“你找什么?”

“耳塞,我带了多的,你要吗?”

“好。”

我拿了对新的耳塞给原彻,他并不像声音听起来那么淡定,灯下俊脸都红透了,眼睛一直往地上看。

“晚安。”他快速戴好,又躺回床上,背对着我。

“晚安。”

我把灯关了,戴上耳塞以后清净不少,但我还是睡不着。我睁着眼睛,黑暗里原彻的背影轮廓像一座起伏的小丘,立在我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

我忍不住小声说:“我知道我挺傻的,活该惹别人生气,但你生气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你可不可……”

原彻翻了个身。

吵醒他了吗?我赶紧噤声。

原彻从床上坐起,面朝着我的方向。

他要干什么?

我还是装睡吧。

故故不知道,不关故故的事。

我闭着眼,手边的床陷下去一块,然后我的耳塞就被拔掉了,原彻很无奈地问:“你听见了吗?”

我迷茫地睁眼,原彻坐在我床边,我说:“啊,你刚刚说话了?我戴着耳塞没听见,你再说一次好吗?”

“我说我不生气了,你不要难过。”

“你难过的话,我也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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