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这样的我

我失眠了。

这极其罕见,我记得上一次失眠还是六年级秋游前的晚上,也没想什么,但就是兴奋得睡不着。

今晚不一样,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在我脑中盘旋,一会儿是我喜欢原彻,我要告诉他,一会儿是满屏的弹幕刷起别傻了老弟。

彻夜难眠,形容想原彻的晚上很难睡得着觉。

宣告彻退,形容一旦告诉原彻“我宣(喜欢)你”,原彻就会退出你的人生。

彻头彻尾,形容一个人长得帅。

哦,最后一个乱入了。

失眠人士真的很无聊。

还很痛苦。

我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瞪着天花板,摸起手机一看,凌晨2:33。

连时间都在嘲笑我。

原彻的呼吸声平缓绵长,睡得正酣。我一怒之下从酒水架上拿了两罐啤酒灌下去,打了几个气泡嗝,慢慢地困意袭来,终于睡着了。

翌日天还没亮,原彻就叫我起床,大家要去看日出。

我把被子滚到身上卷成花卷,拿枕头捂着脑袋,絮絮地说:“大家无原无故地看日出,原彻不去,故故也不去。”

原彻坐在床头摇我,凑到我脑袋边闻了闻:“你偷偷喝酒了?”

我说:“明知故问,明明知道答案还要问故故。”

原彻笑得床都在抖。

男班洪钟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原彻,放我进去,我来喊他。”

“男上加男,形容叫故故起床很难,需要两个男人。”

原彻喊:“他醒了,马上就来!”

“还想要两个?”

我感觉身上压了个重物,但我还能睡,原彻在梦里教我阅读理解呢。

原彻踩着我的背,牵起我的手,猛地往后一拉,我整个人被拉成一个飞字,疼得瞬间清醒,嚎道:“腰!腰!”

原彻说:“切克闹,起床了。”

我忿忿地爬起来,抓了抓头发:“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上车的时候原彻给了我一杯醒神茶,但只有心理作用,我依然在整个早晨困得眼皮打架,下午自由活动,我果断选择床上半日游。

人之初,性本剑,躺在床上我又不困了。

原彻也没去玩,他从浴室出来,换了条短裤,我瞥见他两个膝盖都是淤青。

我吓得坐起来:“你膝盖怎么了?”

“你没睡啊。”原彻脚步顿了一下,坐床上拿被子挡住膝盖,“就……碰到了。”

我想到了:“是不是那次从楼梯上摔的?”

“……嗯,一点小伤,很快就好。”

明明住在一起,为什么我没早点发现?

明明是我害他受伤,为什么他反而要安慰我?

这样的我,是不是不配喜欢他。

我说:“你等等。”

我从行李箱里翻出两个暖宝宝,贴在冰袖里,“膝盖借我一下。”

原彻把被子掀开,我才看清有些地方都发紫了。

我将冰袖绑在他膝盖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血化瘀,“先试试看,晚上我帮你涂药,明天早上再拿鸡蛋敷一下,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原彻静静看着我动作,说道:“好的。”

我抬起头,很认真地回看他:“我自己慢慢发现的话,可能永远也靠不近真相,如果还有这样的事,因为我让你受伤之类的,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原彻的眼睛亮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他张嘴,只说了声好。

我很笨,很迟钝,不会照顾自己,更别说别人。

但这样的我,也有想追逐的人。

16 有我别怕

傍晚在客栈庭院里烧烤,架了三个炉子还有点忙不过来,肉汁和油滴在饱满的肉串上冒着小泡,落在烧得焦黑红亮的炭火上,滋滋作响,有风吹过,炊烟便和香味一起飘散,遗落在湖畔黄昏的风里。

正值饭点,群体BBQ的尴尬在于等待生肉变熟,如果从肉的视角来看,人类围着烧烤架假装投入地聊天,余光却贪婪地往自己身上瞟,语间时不时吞咽吸溜唾沫,被心理扭曲的变态凶杀狂盯上也不过如此。

我在肉片上洒好孜然和辣椒粉,先夹了几块到托盘里,再喊:“肉可以吃了!”

我端上盘子跑到原彻身边落座,他拿了两听快乐水在等我,我们边吃边看体委和生委为了最后一块肉的归属权辩论起来,总觉得嘴里的肉更香了。

这本该是段美好的时光,只要没人建议晚上看鬼片,看完再搞什么试胆大会。

正宗恐怖片都是这么开头的,我在心里默念,你们知道这些肉从哪来的吗?

毫无疑问,在座各位分泌了过多不必要的肾上腺素,他们已经找老板借投影仪放起了《咒怨》。

女同胞们都一脸期待的时候,认怂是很没面子的事。天慢慢黑了,为了营造气氛,灯也没开,我躁动地坐在凳子上。

“你怕吗?”原彻凑到我耳边小声问,吹得我耳朵热热的。

嗐,有啥怕不怕的。

色鬼也是鬼,相煎何太急?

“不怕,”我说,很大方地把手臂给他,“你可以抓着我。”

原彻问:“真的吗?”

我坚定地点头:“随你抓,不好抓不要钱。”

“好的。”原彻牵起我的手,修长五指非常自然无障碍地扣住了我。

扣得还蛮紧的。

怎么回事?

这和我想象中的抓,好像不太一样啊!

我全程光顾着偷瞥我俩握在一起的手,没心思留神电影在讲什么。

可能是锻炼的缘故,原彻的手掌比我还大四分之一,掌心有些粗砺,温热地贴着我。

他倒是看得认真,偶尔被生委一惊一乍的叫声吓得浑身一震。

我更是要被吓出心脏病。

生怕下一秒他就发现我压根没在看。

还悄悄掏手机准备偷拍。

无奈左手掏右兜看着很像突然犯皮疹的猴子,为了保持形象我还是决定放弃。

如果被牵住的不是右手,我确实想现场狂草写个小作文描写我内心的想法,题目就叫“当你第一次牵我的手我想如果我们在一起纪念日要重温这部电影吗”,第一段写“牵手可以,鬼片不行”,第二段写“想啥呢老弟”,全文完。

还是封三行情书。

电影接近尾声,我甚至想掏钱请导演现场,不是,远程给我拍长一点。

老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在后头瞎凑热闹:“看什么爱情片呢?手牵得这么紧。”

他话音刚落,原彻就松开了我的手。

我怒而回头。

暴躁小秦,在线瞪人。

老板,我劝你撤回。

老板站在我们班金童玉女身后,搭着金童的肩,理都没理我和原彻。

我恨,这他妈还能误伤!

不过原彻他虚啥呢?

又不是教导主任抓谈恋爱。

我好奇地看过去,发现原彻耳尖又红了。

哥,你不是在看电影吗?

能不能专心一点?

我大概没资格说他。

但我还是心痒痒,实在想和原彻继续发生点肢体接触,于是我很不高明地抓住他的手,真正意义上的抓,一本正经:“别怕,有我在呢。”

电影结束了,灯咣咣地亮起来。

真是白费心机。

试胆大会开始。大家围坐成一圈轮流讲鬼故事,中途三人一组去指定地点拍照,可能我对带了大会字眼的东西天生有特定的生理反应,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轮到我、原彻和生委出去探险。

我们抽中了客栈外面一块造型古怪的石头,除了远没啥挑战系数,很快拍完照打道回府,走在路上,远远就看见客栈熄灯了,只有两个大红灯笼挂在门口,像两个血眼珠。

嗐,我说怎么就我们这么远,原来是被整啊,还以为我手气很差呢。

客栈高大的仿古木门虚掩着,我很好奇老板居然同意让他们玩这种游戏,做生意不觉得不吉利吗?

我正要推门,里面忽然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嬉笑声,接着是一阵低低的抽泣,又哭又笑,状似疯癫,还有电磁信号不好的杂音。寒风一吹,还有几分唬人。

真是好一帮戏精。

我正想吐槽,一回头发现原彻和生委都站得远远的,根本不敢过来。

生委说:“别进去,我们去外面再开间房。”

原彻说:“对,里面有诈。”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被盯上了。

我过去搭住原彻的肩,“我有办法。”

生委也牵起我,“什么办法?”

我看了眼他的手,很想让他撒开老子。

我翻出群聊记录,很快客栈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微信到账1元”。

互联网有记忆。

这就是网络行乞的下场。

恐怖气氛被杀得片甲不留,大家鼓着掌,把灯开了欢迎我们回去。

生委对我刮目相看:“小秦哥,互联网宝才,转账式驱邪第一人。”

临睡前我才觉得坏了,今夜表现不妥。

我应该表现得害怕一点。

说不定会激起原彻的保护欲呢?

我用药酒给原彻揉完膝盖,悔不当初。

原彻倒在床上,忽然说:“你有没觉得这个床有点大,几乎可以睡两个人?”

我躺到他旁边,侧头看他:“是的。”

原彻垂着的眼睫扇动一下,抬眼看向我:“那一起睡吧。”

我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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