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 折腰

觅雅的公关推广一向做得出色,所以榕星集团要出售觅雅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些企业便闻风而动,如同嗜肉的狼。为了留有日后讨价还价的空间,战博为觅雅定价于10亿人民币,大大出乎了战逸非的预料。花之悦对收购觅雅志在必得,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李卉有意砍价,别的化妆品企业也不时出来搅局,但无论如何,他想买回自己的公司是不太可能了。

战逸非这个时候才有些懊悔自己的意气用事,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怎么也该投父亲所好哄好邱云婷。

行业内的消息总是传播得比当事人想象中更快,本该顺利问世的馥木之源莫名停产,最糟糕的是一些与Miss Miya合作的代理商当时顺理成章地签约合作馥木之源,此刻拿不到货又听传企业即将清盘的消息,任谁也不免对Miss Miya与馥木之源的未来失去信心。而唐厄事件正好给了这些代理商、经销商一个索赔的借口。

虽说大厦将倾人心自见,可战逸非直觉地认为,一定有人在背后挑事。

作为销售总监的薛彤本该亲赴各省与那些代理商们沟通,可这个女人一头扎进了披上嫁纱的喜悦里摆明了出工不出力,以至于这边他的公司即将为人收购,那边却面临着被人起诉的危险。

还是方馥浓。

这一阵子他们聚少离多,他的公关先生早上还在广州,下午就在郑州,始终奔波于去往各个机场的路上。战逸非开玩笑说,出征的人都没你赶。

方馥浓没接这个话茬,因为他们相见的时候,他往往已经累得说不出话。

见过华北地区的总代理商,便带回一身酒气。方馥浓睡在战逸非的怀里,枕着他的大腿,把脸埋向他的小腹。他还是有点借醉发疯的毛病,手和脸都不安分,动作十分情色。

战逸非低头看着他,这个男人的眉眼轮廓好看得惊人,看再久也腻不了。只是最近有点形销骨立了。

不时轻咳两声,忽然就皱紧了眉头,攒紧了拳头,整个人也似僵住一般。

“怎么了?”战逸非心揪起来,“哪里疼吗?”

方馥浓不肯回答,反倒用手臂把战逸非箍得更紧,使劲把脸往他的胯间埋,简直流氓得可以。待缓过胸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才稍稍把脸探出来一些。

战逸非完全纵容地、宠溺地任情人撒野,手指轻轻撩拨、梳理他的头发。然后他就发现,这个男人两鬓居然生出了白发。

不知是以前一直没注意还是最近才长出来的,挺显眼一片。

“你完了。”战逸非当然心疼,声音却故意压得冷淡,“才多大年纪,就跟大叔一样。”

方馥浓闭着眼睛,突然大笑。

他以女腔唱出戏词,刻意拖长尾腔:“百岁人哪顾得征鞍万里、冷夜西风、白发凝霜……”

战逸非一觉睡醒的时候,天还未泛鱼肚白,但方馥浓已经不在了。他正赶往浦东机场,准备出差。

这段时间战逸非同样一刻没闲着,他在想尽一切办法集资。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唐厄。若非走投无路,一个有品格的男人无论如何不该惦记自己送给前女友的那点东西,对于前男友也一样。

但是,这不走投无路了么?

在轰轰烈烈的舆论压力下,唐厄只得发表声明退出娱乐圈,实则选择出国暂避,能否卷土重来尚是未知之数。战逸非开口要了,可是对方没给,也不是没给,只给了杯水车薪的一点点,还不及当初他追他的时候砸下去的一半。唐厄离开中国前告诉他,严钦放话了,谁也不能借你钱,谁借就是跟他过不去。

跟拉帮立派、不跟你玩儿的小学生一样幼稚,但却让人不得不开始思考、掂量于这家伙的存在。战逸非忽然想到了自己与方馥浓说过的玩笑话,然而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怎么也扼不住了。

觅雅要清盘出售的消息同样传到了苏州,并马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工人们停产罢工,静坐抗议,苏州工厂顶不住压力,不得不连着工厂所有保安都一并疏散,暂时关门一周。

事情乱成一团麻。收到消息后,战逸非本来想亲自去苏州与工人们解释,但方馥浓拦住了他。他担心群情激奋下会发生一些失控的事情,决定还是自己以公关总监的身份去平息这场风波。

方馥浓在赶去苏州工厂的路上时,失态就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一个醉酒的工人带头砸了一台电脑,立即就如一粒火星迸溅于枯柴般,带动了近千名工人打砸工厂,直至惊动了武装特警。

几个小时不到,包括真空乳化机、配料罐、灌装设备应用气动装置等在内的车间流水线设备就被砸烂了,损失不可估量。

整件事一定有个始作俑者。

宋东坡是个仗义的人,这种仗义很能感染人,若生在古代,混好了就是朱元璋与赵匡胤,再不济也是绿林好汉劫富济贫,也难怪厂里的工人都听他指挥。不是看重他这一点,方馥浓当初也不会拉他入伙。

公关先生与工人代表碰了面,宋东坡开口就质问他,“方总,我现在还叫你一声‘方总’是我敬重你的能力,我也请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我老宋为你搞配方、抓生产都不遗余力拼了命的情分下,给我一句实话——外头的传言是不是真的?觅雅要卖了?”

方馥浓点头,“是真的。”

“公司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打算?如果不是我们闹事儿,你们难道还打算瞒下去,到时候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不是。”方馥浓摇头,“战总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仍在积极寻求解决办法……”

“当初你拉我入伙的时候承诺过我什么?”宋东坡一下就发了怒,冲上去就揪起了方馥浓的领子,“我说过,我宋东坡找工作不难!不是没企业找我去做管理层,可我不愿意,我就乐得在这行干这个工作!这些工人都有家有室,活得不容易,他们都是信任我老宋,才答应得自负盈亏,我还劝说他们连最基本的社保都放弃了!你现在突然要卖工厂,要遣散工人,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卖觅雅并不是战总的意思。”方馥浓理解宋东坡的怒气,因此没还手,只是说,“但如果真的走到了卖厂遣散工人那一步,觅雅会尽可能地妥善安置大家——”

“怎么安置?你说,还能怎么安置?!”宋东坡粗鲁地打断方馥浓,扯过身旁的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瘦弱工人,“小庞腿瘸,还是在这家工厂里出的工伤。你让他出去以后怎么找工作?”

方馥浓把视线从对方的瘸腿移至面孔,眉头拧得紧些,“我会向战总申请——相信他也一定会批准,首先,对于诸如小庞这样的特殊员工觅雅一定会重点照顾。其次,觅雅会专门聘请猎头公司,为尽可能多的员工提供就业机会,同时由我本人出资,为那些短时间内找不到工作的员工报名辅导班,指导他们学习英语、计算机等就业技能——”

公关先生的回答可以算是滴水不漏,仁至义尽,可气头上的宋东坡显然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他又想对方馥浓动手,嘴里还骂着:“你们公关不就擅长巧舌如簧吗?!当初你许诺我的时候,说得比刚才还好听呢!”

跟方馥浓一起过来的还有觅雅公关部的职员,见对方蛮牛一般讲不通道理,还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忍不住就上去推他一把。

搡这一下成了导火索,工人们也动了手,混乱之中,宋东坡抄起一把塑料椅子就朝方馥浓的后背砸过去——方馥浓没来得及或者说根本没想躲,一下就被对方砸倒在地。

“你们有钱人太不拿别人的生活当回事儿了!你和那姓战的小子就是给我们画了一个饼!画了一个永远吃不到嘴里的饼!”这个男人天生血性,脾气上来了就不管不顾,一边怒吼一边挥动手上的椅子朝方馥浓后背重重砸下。

地上的男人每次想撑地爬起来,又被一下重砸,根本站不起来。

眼见方馥浓口吐鲜血,一旁的周晨赶紧上去抱住宋东坡的腰,已经吓得结结巴巴,“别、别别打了,宋哥……这也不是方总能决定的事情,他是真尽力了……你、你别把他打死了!”

宋东坡听了劝,扔掉手中都被砸变形了的椅子,摆出一副“该怎么判怎么判”的表情,走了。

闹事的员工千名有余,这么大的事件,纵然觅雅的公关总监有通天的本领也瞒不了。新闻当天就播了,铺天盖地的一通渲染,对于刚刚遭受代言人打击的觅雅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苏州的事情还没完,伤势不轻的方馥浓从医院回到酒店,给战逸非打了电话。对于这次的工人打砸工厂事件,他尽可能表述得轻描淡写,告诉他,事情不那么糟,牵涉进来的员工也就几十名。

但是他强调了一点,比起走法律程序解决,他更希望采取柔性处理的法子。

“听你的。你……没事吧?”

“没事……”肺疼得咳了两声,方馥浓笑笑,“现在抱你上床都可以。”

公关先生原来还想把玩笑变真来一场phone sex,没想到情人却匆匆收了线。

战逸非此刻正在严钦的豪宅里,看见他从浴室里走出来,就关掉了手机。

“非非,我来了。”睡袍裹着一丝不挂的身体,严钦明明笑得白牙毕现。请君入瓮的法子管了用,再没有机会钱也制造出了机会。他说,人或许不会为五斗米折腰,那么,五亿呢?

温水煮青蛙,这是严钦新琢磨出来的一个对待战逸非的方式。

这个灵感来源于严钦两个多月前看的一部电影。当时他被邀请去参加这部电影的首映式,几乎在呵欠连天中从片头一直度过至片尾,却唯独记住了其中一幕场景。

几只青蛙试图从沸水中跃出逃生,结果影片的男主一把将锅盖盖上,活活烫死了那些奋力求生的青蛙,还打断了另一男主的喋喋不休。

这个情节令严钦精神一振,哈哈大笑,笑得身边人都敢怒不敢言,只能冲他干瞪眼。

笑过之后,正业集团的少主便把这部无聊透顶的电影忘在了脑后。蒲少彬提出要“请君入瓮”的时候,他还满脑子打的都是战圆圆的主意,直到被李卉偷拿了唐厄的艳照,惹出这么一长串连锁效应,他才回过味来,并立即开始“三省吾身”——

他想到自己不能这么索命似的追着战逸非,因为自己追得越紧,对方逃得越快,就跟乍然被扔进沸水里的青蛙一个模样;他想到战逸非吃软不吃硬,自己得温柔待他、温柔惯他、温柔宠他……最后才盖上锅盖,粗暴上他。

打定主意之后,便跟左右打了招呼,放了话,谁借那姓战的小子钱,谁就是跟我严钦过不去。

战逸非眼下头等大事,无非就是找人借钱,所以严钦一旦放出话去,战逸非走哪儿都走不出他的五指山。

头一天,战逸非前脚刚踏进一家VC公司,严钦立马就收到通知赶了过来。战逸非一见他当然要跑,他们之间还有那不成文的“二十米”之约呢,可严钦这回没有穷追猛打,只是双掌合十做祈求状,说,你站着别动,我马上就离你二十米,只要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看看就好。

战逸非还要骂他“神经病”,严钦却说,你让我看你五分钟,我给你两百万。然后他就倒退至彼此间相距估摸十来米的地方,痴汉一般远远观望了对方五分钟。

战逸非没一会儿从公司财务那里得到消息,他的私人账户上突然多出了两百万。

蒲少彬知道了都心疼,两百万虽说不是多大的数字,可嫖一回国内的一线女星也绰绰有余了。

严钦骂他目光短浅,继续如法炮制,十米距离给三百万,五米距离给五百万……就好比是给锅里的水加温,让锅里的战逸非迷惑茫然,渐渐丧失逃离的警惕心。

同桌共餐的时候战逸非已经觉得温度不适了,因为严钦时不时就要犯病。他抽着鼻子,嗅他们之间的空气,那副看似被香气熏到陶醉的样子让战逸非都忍不住嗅了嗅自己的胳膊——除了一点点若有似无的香水尾调,根本没有味道。

但是这顿饭他拿到了三千万,严钦甚至都没提过要拟一份投资协议书。战逸非觉得这人是白痴,是神经病,但这笔钱不拿白不拿。

尤其现在是他急需用钱的时候。

“非非,你好香啊……”

把手机扔向一边,战逸非抬脸正视严钦,“这几天你已经给了我六千万……假设,我是说假设,你打算出资五亿也是真的,我希望你今天叫我过来是想与我协商相关的入股协议……”

“协议什么的,签不签无所谓,你高兴我就高兴。”严钦把目光钉在战逸非的耳钉上,笑了,“非非,你戴我送你的耳钉可真好看。”

“我觉得我们还是签一个协议吧,也许你钱多得烫手,不花出去难受,但我不想讹你——”战逸非忽然瞪大眼睛,不再说话,因为严钦自说自话地解开了睡袍。

“你别害羞嘛,看着我嘛,你又不是没看过。你还摸过呢!”严钦又使劲抽了抽鼻子,连声说着“好香”之后便望着战逸非,迷迷瞪瞪地笑了起来,“我想看你自慰。”

迟疑了大约五秒钟,战逸非照做了。

不就是撸么,哪个男人没撸过,只当这姓严的不存在好了。他现在缺钱缺得厉害,看在钱的面子上,心里也就好受一些。战逸非将裤子解开,伸出一手放在微微隆起的白色内裤上,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地揉捏两下。

“你自慰的时候都连着内裤的吗?”如同一条流着涎水的犬,严钦直勾勾地盯着战逸非,提醒他,“五亿呢,五亿都不能让你投入一点吗?”

战逸非忍住要骂娘的冲动,轻喘一口气,便把内裤褪下一些。

性器刚刚露出头来,严钦的眼睛“歘”地就亮了,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齐聚在了那圆润可人的龟头上。

“好想含进嘴里啊。”正业少主魔障似的发出一声,甚至还极为响亮地吞了一口唾沫。

战逸非更想骂娘了,他受不了这个男人一副神经病的样子,但也受不了即将到手的五亿不翼而飞。咬着牙掂量再三,他干脆闭起眼睛,一边稍显卖力地捋弄自己的阴茎,一边幻想抚摸自己的另有其人。

不想还不打紧,这一想,前头的圆孔竟情不自禁地泌出了清液,乃至茎身湿滑漉漉,一捋起来便发出了滋滋水声。

方馥浓的手极漂亮,骨节修长又不女相,实该运指应节地拨弦调乐,可他掌心皮肤却有些糙,仿佛一位俊逸公子却身着粗布麻衣,虽不和谐,但遑论自慰还是慰人都别有趣味。偏偏这人还有一点“以逗弄老实人为乐”的恶癖,越是不该放肆的地方越要放肆。比如办公室,他前头要摸,后头也要摸,轻轻抚捋是摸,重重搓揉也是摸,摸得对方心如群鸟扑愣、器如悍犬蹦跳,然后他就戛然而止,说要开会。

战逸非想到这里,颊边红晕一现,嘴角不由自主微微一翘。

严钦哪里知道战逸非这边手淫兼意淫得正嗨,只觉得这闭目微笑的样子太好看,心笙一荡便勃起了。

胯下竖着根铁似的肉棒,还是刚刚煅好的那种,严钦一下扑上了床,狗似的在战逸非身上一阵乱嗅。

“非非,你好香啊……”

就在方馥浓要替他打出来的时候,战逸非被严钦弄醒了。

他回到现实里,马上就发现自己得应付这么个神经病,战逸非兴致全无,刚想收手,严钦却抓住了他的手。

这么一抓,场面就变得香艳,好像两个男人十指交扣着在撸同一根管。

严钦压在战逸非身上,脸贴脸地嗅他、舔他,用自己下头那根热乎乎的“铁棒”使劲磨他、蹭他——战逸非竭力趋避,脸色越来越阴,身子越来越僵,濒临爆发。

严钦忽然又从床上爬起来,埋头在一边捯饬几下就取出一根崭新的按摩棒,战逸非及时扫了一眼床头那个抽屉,里头满满装着成人情趣物品,显然这家伙蓄谋已久。

严钦将那根按摩棒吧嗒吧嗒地舔湿,然后递在战逸非眼前,嘿嘿地笑,“我想看你插自己。”

恶心之感再次翻江倒海。

能不能将就,能不能低头,将就他就到手了五亿,低头他就保住了公司,最不济就把挨一回操当成劈一回叉,反正是一样张腿,一样费劲。战逸非迅速在心里把利弊细细权衡一遍,利与弊把他剖成两半,一半忍辱负重进退维谷,一半心兵不动出离三界。

十年前的那一夜,两个人由过从甚密到反目成仇;

十年后的这一夜,两个人最终再次不欢而散。

战逸非还是觉悟了,滚他娘的严钦,自己的哪一半都只爱方馥浓,爱他蜜糖色的肉体,爱他像阿兰·德龙的侧脸,爱他狠干自己时性感的喘息。

一离开那栋宽敞死人的豪宅,战逸非就蹲在地上干呕起来,恶心严钦,也恶心自己。

老夏一直等在车里,等自己老板站起来,便问,去哪里?

回家。

不去苏州吗?老夏问。

你很多事。战逸非拉下脸,我说了回家。

老夏还没把车开出多远,战逸非就后悔了,他说,我要去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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