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警长你好》的前三期节目已经录制完毕，第四期节目也正在筹备当中。
而一路高歌猛进、以不错的成绩将不少线索错综复杂的疑难案件逐一解开的，正是如今当红的修四。
虽然都不是专业艺人出身，但比一般人的感知力更加敏锐的修四自然不会输给那些打着各种各样的噱头、想在想在节目中大出风头的艺人。
他们只是在做自己，仅此而已。
但是在节目中的优秀表现，并没有让他们从陈夕那里获得一丝半点的宽容。
最近安排给他们的课程，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紧凑起来。
这一天，又是修四打着呵欠来到教室的一天。
“近况如何？”
乔缓的手机一阵震动。
他低头看到的，是自家老爹发来的一条问候短信。
也不知道乔队长本人最近到底是心虚还是后知后觉地因为坑儿子的壮举察觉到了那么一丝丝愧疚。
总之，父子二人从前少见的、以私人名义进行的联络在这些日子里也多了些。
乔缓现在手里还拿着一份复出演唱会的曲谱，只能潦草的回了两个字。
“尚可。”
“态度怎么这么冷淡？”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粉头不是，以后的反黑工作还要靠我呢！”
乔棠显然心情极佳，还有心思跟乔缓斗上两句嘴。
“你不是粉头，你是我的一根粉刺。”
乔缓默默道。
在以前卧底的时候，他从来不和老爹做这样嘘寒问暖的私下交流。
可这次卧底……乔缓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娱乐圈里光怪陆离的人际关系和尔虞我诈的气氛，他时不时就想和老爹说两句话。
当然，乔棠那边似乎也问候的殷勤了些，期初还借由“小白怎么样？”“阿卓有没有长胖”之类的话打开话匣子，最近则是干脆利落地直接问乔缓的情况。
也正是这样一条条信息，渐渐模糊了乔缓世界里工作和生活的界限。
而且……
看着认真练习的那三位，乔缓才发现往日只想迅速完成工作的自己倒是并不反感这样。
他不会是喜欢上工作了吧？！
还是喜欢这种和队友一起混娱乐圈的生活？
啧。
可怕。
难道自己变了吗？
这样变化好吗？
会不会越来越像在工作加班时会和下属聊聊他们的生活近况，并以某些清奇的角度帮下属解决生活问题的乔棠了？
很多问题萦绕在乔缓的脑海之中，但他还来不及细想。
因为眼下卓扬已经开始展示自己的练习成果了，下一个就是他。
乔缓甩甩脑袋，虽然知道老爹没先说工作就是没什么进展，但还是在声乐老师认真的看着卓扬的表演时随便回了一句话，以做聊天的结束语。
“那边……证据吐出来了多少？”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着。”
“放心。”
说完这句，乔缓的手机迟迟不见再次震动。
乔棠也明白乔缓这么问的意思，回复的话也的确能够让乔缓安下心来面对自己需要处理好的任务。
更何况，乔缓他从小就知道，他老爹这根又油又滑的老斑马还真的少有撬不开的嘴。
＊
“宋队，我觉得从我们现在拥有的线索上来看，凌楫和林向楠他们以及背后的那个家伙之间，并没有什么牢不可摧的关系。”
“说到底，凌楫之所以会想要保住林向楠，也只不过是为了保住那个人，并且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好三管齐下、在审讯他的同时，也把他的父亲和兄弟一起提审。”
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警员在会议室里豁然起身，而他的建议也获得了在场不少人的点头默许。
当得到的利益有可能牵连上自己的生命的时候，任谁都会选择想尽办法留住自己的小命。
他们相信凌楫不会那么傻，在这种时候还会去帮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为了甩脱关系而把自己踹下去的人。
乔棠那天的故布疑阵，就是为了在凌楫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凌楫在乔棠的谋算之下失误松口之后，其他的证词也很容易就被一起勾出来了。
至于他那个不太经得住吓的弟弟和年事已高的父亲，也先后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虽然凌楫吐出来的口供与陈夕派人潜入星熠公司之后所取得的资料虽然有所出入，但名单大致还是对得上的。
而警察局里负责审讯的这些老油条又怎么可能猜不透凌楫的打算？
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再想把那些风声压下去是绝无可能了。
如今他们一家子最后的活路，就是推出一个人来承担责任。
所以，对于凌楫打算替他父亲隐瞒罪行、争取能把他们家的人捞出一个来的念头，众人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而且只要他肯张口、专案组的人就能把这一系列的案子继续深挖下去。
施家父子三人和那些倚仗着权势、欺侮他人的人，一个也逃不了。
“哎朱哥，你那边也才忙完啊？”
“可不是么，这张案子牵连的人越来越广，咱们这几个人可真是忙不过来啊……”
“这小子一开始是半个字都不啃往出蹦，那叫一个油盐不进，跟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
“他现在都是一点儿都不打算保留了，光是录音都有三个多小时。”
“哎……他要是肯早点说该多好，能给咱们省去多少的功夫呀……”
站在楼道口喝着浓茶醒神的两位警察无奈的笑了笑，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审讯室里。
而放在宋队长桌上的录音记录和卷宗，也肉眼可见的变得越来越多，垒得如同小山一般。
凌楫态度的发生转变以后，的确为警方提供了不少重要线索。
光是上个礼拜涉及到钱色交易里的人，就挤满了整个审讯室。
把嫌疑人都传唤来之后，警局的接待室都差点没放下。
最惨的就是档案室的那群人了。
审讯员交付完录音之后还可以下班休息。
但是，档案科的人为了加班加点的把这个案子的所有情况整理归档，接连熬了好几个通宵。
最初的交易环节，就在前一阵子的审讯之中逐渐变得清晰了然。
而办案老练的警察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钱色交易链的后半截至今还没有浮出水面。
此时，警察们的重点目标已经不在那些涉及到了钱色交易、导致许多女孩年轻女子无辜受害的人身上了。
后面一直没有冒头的那一条大鱼，才是他们现在最重要的目标。
如果不把后边那个人抓出来的话，这样的惨剧说不定很快就会再次上演……
看着门外的年轻人进进出出忙碌个不停，就连一向不太喜欢加班的乔棠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帮着他们一起将档案归纳汇总。
接近凌晨，前一天的所有卷宗才全部顺利归档。
在那群年轻人迎着朝阳热切的讨论着今天的早点吃什么的时候，乔棠却没有跟上他们的队伍。
只见他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再次走进了宋队的办公室。
＊
B市公安局的灯火昼夜不息，有的人的心也慢慢悬了起来。
最近一直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入睡之后又在半夜从噩梦之中惊醒。
林向楠本想来到自家阳台上透透气，却眼看着一辆警车载着露恐慌情绪的熟悉面孔从自己家门口奔驰而过的模样。
按理来说，就像警察查翻天去，也不应该查到这个人的头上。
因为他是一个没有出现在名单上的人，是林向楠亲自牵线完成交易的“特殊服务对象”。
再断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就连一向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林向楠，这个时候也很难拿出那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了。
他咬了咬牙，走到了楼上书房。
随后，林向楠用一个加密过的手机拨通了那个他轻易不会主动联络的电话。
听到那边的人终于接起电话，林向楠忙道，“小清……我看这件事情快要兜不住了，你最好还是早做准备吧。”
“该做的准备我们不是早就做好了吗？”
那边的人打了个呵欠，带着三分疲倦开了口。
“所有女孩在进入那间房间之前可都是被迷晕了的。除了你以外……我确定没有人看到过我的脸。”
电话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也很是散漫。
可是他的尾音微微上扬，难以掩饰他性格中锐利的痕迹。
“小清！”林向楠的声音又重了一些，捂着听筒低语道。
“你现在身在国外，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已经被闹得有多大。”
“虽然当时她们进房间的时候的确都是昏迷着的，可谁能保证他们中途没有睁开过眼睛、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哪怕是那些人对你有一丝半点的印象，你再次回国的时候都会很危险。”
“你就听我一句劝，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林向楠好声好气的劝说着对方。
虽然他一向看不惯电话对面那个人的行事做派。
但是，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林向楠就越是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不论是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还是为了对方手里握着的自己的命门。
“哈……我人在国外呢，还怕他们不成？”
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感觉。
“如果你怕了就抓紧时间出国，我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插手。”
“小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林向楠叫着他的名字，眉毛都快拧在了一起。
刚才被带走的那个人可是B市五大财团之一的执行董事。
他旗下的公司不知几何，更是横跨了旅游、食品、纺织和酒店四大行业。
更别提对方所做的公益事业几乎遍布全球，被无数媒体和公众号誉为“少数有良心的资本家”。
这样的身份和关系网，就算是B市公安局局长请他去喝茶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影响好坏的角色。
可是刚才林向楠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表情，就知道这次警方可能已经找出了让他无法反驳的证据。
“隐藏账本”上面的客户都被警察挖了出来，而林向楠至今还没有想出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他又怎么能不心下慌张？
虽然他知道电话那边的人现在正在国外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但是，如果警察一旦查出他涉及到的案子不止这一件，就算那个地方也同样保护不了他。
以他如今走私到境外的那些货物的价值，恐怕会惊动联合两方的警力一起去调查他…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想到这里的时候，林向楠抓着电话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兜不住了，他要怎么办？
欣欣……又该怎么办？
“我说姐夫……那些无聊的事情可以暂且按下不提吗？”
“现在，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是真的在乎我的安全，所以不想我出事……”
“还是在乎我如果不幸被捕，手里头欣欣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一组数据也有可能被随之销毁啊？”
提及这件事，林向楠沉默了瞬息。
作为一个曾经失去女儿的父亲，他当然想要保护好女儿留存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的。
但是对于电话那边那个人的关心，其实也早已成为了林向楠这些年坚持活下去的另外一个理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原本相互厌恶着的两个人竟然成了支持彼此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变得如此可怜又可笑。
大女儿患有心理疾病的事情林向楠一直都知道。
欣欣生病的时候还是小学，她的人生轨迹也永远留在了小学时期。
时至今日，林向楠都还记得同样来自这个声音的嘶吼与质问。
因为在出事那天，林向楠不但没有留在恳求他别出门的女儿身边，而是选择去忙一宗业务。
他们父女两人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被同学的言语刺激的发病的欣欣就从自家楼顶一跃而下。
就连欣欣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对带着礼物来看她的“小清”说的……
这件事情，一直让林向楠心怀着难以消解的愧疚。
就连后面创立向荣基金会，都是为了能够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自私的一件事，根本无法给公司和股东们带来正向收益。
讽刺的是，带着如此自私的个人目的成立的基金会，却似乎改变了无数贫困孩子的人生。
但林向楠根本不在意自己救了哪些人。
他发现自己越是和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打交道，他对于欣欣的愧疚感就变得越浓、越难忘。
如果他能够早一点注意到女儿在上学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沉闷的情绪……
如果他早点发现女儿在哭泣的时候，都会十分不安地抱着自己母亲的那张照片……
如果他能早点知道，女儿迷恋上的、把他们当做寄托希望的偶像早就有人品问题……
林向楠曾经有那么多次机会挽回他唯一的一个女儿。
可哪怕他成立基金会、去帮助同样面临孩子问题的樊慧，甚至让自己除了哭闹以外没有问题的小女儿上那档亲子节目，都洗刷不净自己内心的愧疚。
愧疚！
他甚至也不止一次的事儿想过，如果他能够再细心一些，也不至于让女儿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
而欣欣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痕迹，也不会被她同样因为没有看管好欣欣、背负着满心愧疚和对他的仇恨的舅舅带走……
“怎么不说话了？现在你才知道后悔吗……”
电话那边的别扭的中文口音带着几分讽刺，却又像是在说自己。
“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姐姐、是怎么答应我父母的，恐怕现在都忘干净了吧？”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一向温文尔雅的林向楠从旧日的回忆里抽离出来。
他的心底突然燃起了一丝怒火，重重锤了一下桌面。
电话那边的人不怒反笑。
“那你还想聊些什么？劝我快点跑吗？”
“姐夫，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我在国外到底做的是什么买卖。”
“就算他们真的查到了什么，在两方达成协调之前……也不可能对我怎么样。”
“反倒是从警察那里成功脱身的你，更有可能成为警察的目标。”
听筒里的声音又变回了方才的漫不经心的调子。
“更何况那个姓凌的也不会那么傻，他不会为了保住你把自己的家人都豁出去。”
“咱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他的信儿。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猜出来，我们早就已经放弃他了。”
那边的人说话的时候手里好像还在不断把玩着自己手边的打火机，一直有着打火石发出的嘈杂声音。
咔嗒咔嗒的声音响个不停，让林向楠的心里越发烦躁。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傻子。”
“那你要我怎么办？”
对方轻笑。
“你跟我好好说话，我不就告诉你咯？”
林向楠最终还是被对方阴晴不定的表现弄得没了脾气。
他一边使劲捏着眉心，一边耐着性子问道，“我的时间实在不多，你快点说行不行？”
“凌楫那里，我的人一时半会儿恐怕还够不到。”
“但之前进去的那些人，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把你供出来。”
“只要你能把这件事情应付过去，你想要完成的事情就可以被安排上日程。”
听到这里的时候，林向楠的眼神终于变得坚定了起来。
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也未能履行对于早亡妻子的承诺。
如今，作为父亲的他或许也只有用尽一切方法去实现女儿最后的愿望，才能够让他心中的愧疚稍稍消散一些。
为了女儿冒这样的风险，林向楠一向觉得十分值得。
他顿了顿，在月圆黑风高的夜晚无声的对着电话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好的。”
＊
次日清晨。
星熠娱乐公司前总监在看守所中被自己的律师杀害的消息占据了大幅版面。
谁都没想到，这位昔日神秘的娱乐帝国总监竟然会被自己最信任的律师扭断脖颈。
年近古稀的律师只用了一瞬间就夺走了凌楫的生命。
尸检报告显示，即使是在最后一刻，凌楫都没有选择反抗。
即使大家都不相信这是激情作案，但那位律师竟然也当场自杀，没有留下任何行凶的原因。
老宋他们更是调查了那位律师近期所有的动态，都一无所获。
而凌楫的父亲，星熠的前总裁，更是没有大张旗鼓的要为自己的这个私生子讨个公道。
据他所称，那位律师也是凌楫找的，他并不认识，把自己和整场事件撇的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即使律师是收到某人的命令行刺，那命令也不是近期发出的。
一切早有预谋，凌楫甚至对自己“弃子”的身份都甘之如饴。
也许，这就是施兵和那位背后的大鱼如此偏爱凌楫的原因。
又或许，他们根本不在意一个人的生死，在资本家的眼中，没价值的人便没有继续生存的意义。
甚至，凌楫在被害死亡之前的一晚都没吃饭，让他的尸体都显得特别体面。
而他的最后一例证词，还承担下来了这桩案子里星熠一方涉及到钱色交易的所有罪名。
公安方面所查的钱色交易案因为凌楫的死亡和律师的自杀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其他的深入追查不得不就此中止。
而白吉克一直在调查着的那一桩境外走私案的IP直接被抹除后，他也彻底失去了线索。
修四虽然察觉到这件事里必有蹊跷，但也无法在这种时候前去调查。
这打乱了所有人的部署。
白吉克气愤不已的在宿舍里转起了圈。
“该死的……谁能想到这凌楫竟然会被他那位慈眉善目的律师前辈突然之间杀害了呢？”
卓扬也叹气，“是啊，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逼到这一步的！眼看着就要……偏偏在这个时候……”
卓扬暗暗骂了一句脏话。
就连一直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叶一未也又开始重新收拾起已经整洁无比的404寝室，难以平静。
“凌楫的这条线彻底断了。我们得想想办法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可以继续往下查。”
乔缓一边安抚着宿舍里明显精神不振的几个人，一边回忆着那篇报道里的内容。
父亲还没传来消息，他能做的，也只是控制自己不乱阵脚而已。
乔缓也相信，自己的队友们很快会恢复平静，继续向更晦暗的地方前进。
虽然，凌楫真正的“死因”已经成为了萦绕在几个人心头的疑云，却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
虽然，这条线已经彻底断掉，却不代表着他们的侦查就可以在此结束。
长夜未明。
……他们的任务必须继续下去。
作者有话说：
凌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