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喜欢。
山崩海啸都有了尽头。
在她心里浇灌出一片花海。
太过直接， 莫陌失了言语。
他走过来，低头看一眼那盒子，目光缓缓上移。
莫陌又看到自己了， 在那清澈明净的一汪湖泊里。
他淡淡笑：“我说过的， 我以为你知道。”
莫陌微微仰头，再次问：“以前是， 现在也是？”
“是， 一直都是。”
莫陌低声重复，一直都是。
双眸渐渐湿润，水光晶莹， 溢出眼角。
贺汀伸手擦去，“别哭。”
他一说， 泪珠子更断了弦般落下来。
莫陌很少哭，除非忍不住。
真忍不住， 为什么， 为什么对她这样好， 为什么要这样喜欢自己。
“贺汀.”莫陌望着他， 声音微弱颤动：“为什么？”
他好像听懂了， “不知道， 没有原因， 非要说，那大概是在我人生至暗时刻里，只有你陪着我。”
莫陌心中微触，“我不知道.”
她心里满是愧疚， 她那时候甚至连他家发生了事都不知道。
他怎么可以藏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告诉她？让中间这十年成为遗憾？
可是又怎么能怪他，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甚至连主动的勇气都没有。
贺汀沉默了好一会。
最后说：“那时候我们太小了， 我的事情太多，而你应该以学业为重。”
再优秀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自卑，她的回避让他一退再退，退到黑暗里，渴望有一天触碰到光明。
她值得更好的，为了能站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他没有一刻松懈。
披荆斩棘，这一路老天优待，让他还有机会拥有她。
莫陌止了泪水，吸了吸鼻子，将盒子放在床上，拉他的手，贺汀上前两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是啊他们都太小了，但都足够理智，理智到都以为不过是青春的萌动，一压就压这么多年。
她问：“万一我要是嫁人了呢？”
那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不过贺汀没说，“那我就在你结婚当天冲进去把你抢走。”
“我才不信。”莫陌失笑，“那要是我当初不答应你呢？”
“我会继续努力，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你还骗我，骗我要哄妈妈开心。”害她这几个月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他的挡箭牌，还难过纠结了许久，“大嫂说得不错，你这就是骗婚。”
“对不起，我错了。”贺汀迅速认错解释，并哄人，“妈确实催得紧，而你聪明又善良，她会喜欢你的，我只能用这个办法。”
“哼。”莫陌伸手打他，却被他坚硬的腹肌反噬，疼的是自己。
“贺汀，这么多年，你真的没遇到数学比我好的女孩吗？”
他答得很快，“没有。”
“.好吧。”莫陌再没了疑问。
傍晚时分，夕阳余晖透过窗户倾泄而入，楼下热闹的孩童嬉笑声传上来，外面周老师煮的饭香也飘进来。
都是平淡美好生活的证据。
俩人轻轻拥着，过了许久许久。
他忽然说：“莫陌，谢谢你。”
“我也谢谢你。”
谢谢你还在。
“贺汀？”莫陌轻轻叫他。
“嗯？”
她再确认：“你真的喜欢我吗？”
贺汀低声笑：“真的，喜欢，很喜欢。”
“我也是，喜欢你。”莫陌心满意足，回应他。
贺汀愣了愣，他早明白她现在的心意，只是当她亲口承认，心里还是划过一道轻微的电流，酥酥痒痒。
很奇妙。
他垂下眸，看她轻咧的嘴角与脸上明媚的笑意，有些明白了。
感受是感受，但听见这句话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确实是件让人愉悦的事。
后悔，早该第一天就告诉她。
贺汀离开几分，抬起她下巴，缓缓躬身。
只离几寸，唇上覆上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伴着轻笑，“我妆还没卸呢，嘴上几层口红，脸上也几层粉底，别亲。”
“没事。”
“哎呀，你没事我有事，你快出去帮妈妈做饭。”莫陌提要求，“我想吃你做的水煮鱼。”
贺汀无奈，终是放弃动作，“好。”
莫陌把人推了出去，关上门。
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笑了很久.
莫陌卸好妆，又去浴室洗了澡，收拾好出门餐厅已经传出饭菜香。
周老师招呼她，“吃饭了。”
“嗯。”莫陌坐下来，“谢谢妈。”
“谢什么谢，还客气呢。”
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他太好，周老师太好，让她觉得很感恩。
莫陌把每道菜都夸了一遍，夸得周老师喜笑颜开，“你这孩子今天这么开心啊？”
“嗯，开心。”她偷偷去看坐在身边的人，他在认真吃饭认真听她们讲话，等注意到她的视线，回头，莫陌没避开，冲他扬了个笑容，牵起他放在桌面上的左手，在周老师面前。
贺汀片刻失神，她鲜少这样主动，还是有旁人在的时候。
心里的后悔又加重几分。
周老师以为她是因为拍照的事高兴，说：“我觉着你们这婚纱照还是少了点，将来看都不够看，要不再约个时间多拍点，不行在上海拍也行，挑个周末。”
莫陌想了想，靠过去问他意见，“你觉得呢？”
“我随你。”
“那看情况，我们有空就去。”
“哎行。”周老师给她夹菜，“多吃点，后天就吃不到妈妈做的菜了。”
明天初六，俩人要返程上海。
莫陌开始有些不舍，“妈，要不您再跟我过去住吧？”
“哎呦，我过去干什么，午托班那边还需要我呢，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那我们常回来看您。”
“行，有这份心妈妈就知足了。”
吃完饭莫陌和周老师在客厅看电视，贺汀收拾饭桌。
她一天没怎么看手机，现在才发现群里很是热闹，张俪也给她发了消息，【莫主任，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请你们吃饭。】
这是，成了？
她发了个问号过去，那边立刻回：【成了成了成了，比心.jpg】
还真成了。
【恭喜呀，我们明天回，吃饭不着急。】
【得嘞。】
然后再去翻群里一长串的消息，大多是顾珲的抱怨，她粗粗看完，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
过年顾珲拉了张俪当临时女友抵挡源源不断的相亲，他们家人很喜欢张俪，连着两天邀请她到家里吃饭。
顾珲本话是：【她也太不要脸了，居然还答应。】
沈白周温馨提醒：【嘴炮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杨梦洁：【后来呢后来呢？】
顾珲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回：【反正就在一起了。】
【别问.jpg】
杨梦洁：【真香现场。】
莫陌真心为他们高兴，回了个：【恭喜顾珲，好好谈恋爱吧。】
【呜呜呜，嫂子，以后我们吵架你不能站在她那边。】
莫陌看着一懵，顾珲又迅速发：【你要是站她那边，师兄肯定会倒戈，那我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莫陌笑得不行，【不会，我们中立。】
【嫂子你说的啊，群里这么多人都看着！不是食言！】
【我说的。】
放下手机，莫陌想到陈倩，这几天一直在忙，也不知道她和宋承言现在怎么样。
莫陌回房间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先是没什么声音，莫陌叫了两声才有答话，“莫莫我在，我没事，你别担心。”
应当是喝了酒，说话都不太利索。
莫陌担忧问：“你在外面还是在家？”
“在，在家啊。”
“自己家还是爸妈家？”
“当然是自己家啦。”
“你等我，我过去找你。”
“别，你别.”陈倩停顿，时间静止了半分钟后她突然大哭起来，“呜呜呜，莫莫你快来，我好难受。”
莫陌心揪起来，还好自己打了这个电话。
挂断电话，立即拿上外套，对刚好走进来的男人说：“倩倩失恋了，我有点担心，过去一趟。”
贺汀说：“我送你过去。”
莫陌没多犹豫，答应。
他之前送她来过陈倩家，还记得路怎么走，莫陌下车前他问：“晚上还回家吗？”
“不知道，你回吧，我要是回去打个车就好。”说完打开车门下车，急急忙忙上楼。
莫陌有她家密码，一开门，一屋子的酒气扑鼻而来。
莫陌蹙眉，在客厅一堆啤酒瓶子里拉出人。
已经醉得不行。
“倩倩，你还好吗？”
陈倩勉强睁眼，看清来人后一把扑过去，“莫莫你来了。”
莫莫轻抚着她后背安慰，“我来了，没事了。”
“呜呜，莫莫我好难受啊，为什么啊，宋承言这个混蛋，王八蛋，他不是人！”
陈倩破口大骂，连人家祖宗三代都骂完，等她骂累了也骂爽了，趴在莫陌肩上一抽一吸歇气。
歇好了就又去茶几上捞酒喝，莫陌制止她，“不能再喝了。”
陈倩听话，没再喝酒，靠在沙发上，双眼无神，“莫莫，你说我是不是傻，我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你知道吗，我问他是不是和刘玫玫搞暧昧，他坚决否认，还说我无理取闹，我让他把手机给我看，他不肯，说我多疑，再也不是那个他以前认识的我了。”
“他装得太好了，责怪、失望的语气太真，要是你没跟我说，我都几乎以为全是我的错。”陈倩抹了抹眼泪，“初三那天，我趁他睡着，第一次拿了他的手机，全发现了，他藏都没藏，微信里都是女孩子，相册也是各种女孩子的照片。”
“怪我，怪我太好骗，之前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说不定哪天和我吃着饭，他转手就把我们吃的饭拍照转给哪个女孩，说不定睡完觉，又和哪个女的聊骚，莫莫，我觉得好恶心啊。”
莫陌不知道说什么，只觉一阵怜惜。
“我难过，我难过的是我这几个月竟然对一个渣男付出了真心，我好蠢。”
“你不蠢，是他的问题。”莫陌拍着她的肩膀，转移她的注意力，“都断干净了？”
“全拉黑了，宋承言、什么刘什么叶都拉黑了，我嫌他们脏了我的朋友圈。”陈倩坚定道，“反正这次我算是看清了，我陈倩，要是再犯这种错，就活该单身一辈子！”
“莫莫对不起啊，你看我还老麻烦你，大晚上的还要你跑过来，谈个恋爱而已，我真没出息。”
陈倩断断续续说完一通，突然站起来，“莫莫，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她哪能走啊，“我看你睡着再走。”
莫陌扶着陈倩往卧室去，等她躺好，给她盖上被子，陈倩清醒很多，握着她的手，“莫莫，我告诉自己，只允许自己难过到今晚，过了今晚我陈倩还是陈倩，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
莫陌渐渐放下心，陈倩远比她以为的要强大。
“好，快睡吧，我陪着你。”
“嗯。”
陈倩估计是真累了，或许是醉了，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莫陌等她睡着之后还陪了一会，确保她没有再醒的迹象后帮她把门窗都拉好，又收拾了客厅的凌乱，离开。
11点多，这个点应该还能打到车。
只是当她下楼，手里的打车软件才刚打开，一抬头，看见那辆熟悉的车辆还停在她下车的位置。
时间不算长，但也快三个小时。
莫陌快步走过去。
半眯的贺汀听见动静立即醒过来，“好了？”
“好了，睡着了。”莫陌有些心疼，“不是让你回去吗？”
“没事，晚上一个人打车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是他想等她罢了，他总是这样，做得多说的少，要是她不下楼不给他消息，他要等一晚上不成？
莫陌没再多说，系好安全待，“嗯，回家吧。”
一路上莫陌兴致都不太高，做他们这行的共情能力比常人要多一点，陈倩又是她朋友，她十分能体会她的难过。
只是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熬过去，面上说着再多的不在乎，心里还是受伤了，不然谁无缘无故会喝那么多酒。
但愿她真能像她自己说的，明天一觉醒来还是那个活力满满的陈倩。
到家，莫陌先回房间，贺汀去洗澡。
她拍了一天的婚纱照，晚上又出门一趟，发生的事太多，身体和情绪消耗都很大，但翻来覆去还是没能睡着。
等他推门进来，熄了房间里的灯，等身边床榻下陷，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莫陌想起来，他们的关系好像从今天起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他照例揽过她，像前两晚一样，亲了亲她额头，“睡吧。”
她哪睡得着啊？
他睡得着？
太安静了，她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需要找点话跟他说，伸手推了推，“贺汀？”
他低低应了声：“我在。”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等我，谢谢你为陈倩打听宋承言的事。”莫陌跟他说：“陈倩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她是小到大一直陪着我的朋友，我希望她能好好的。”
“我知道。”他难得的多说了几句，“陈倩性格好，就是脑子太简单，不设防太容易相信别人，她需要多一点经历。”
“可是这种经历对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吃一堑长一智，她会学到很多。”
莫陌叹声气，“我也没失恋过的，又不好用对病人的方式对她，安慰她的词都没几个。”
“没失恋过？”他突然问。
“是啊。”莫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微微离开他，看着他眼睛，“你失恋过？”
贺汀俯首，轻笑，“我也没有。”
“那不得了。”莫陌说起另外一件事，“今天的群消息你看过没有？顾珲和张俪在一起了，张俪说等我们回去请吃饭。”
“好。”
“顾珲也是有意思，嘴上说着不要不要，最后还是乖乖就犯，他有跟你说起过这些事情吗？”
“没有。”
“那只能证明张俪手段确实高明，也不知怎么哄的还能让他把她带回家去。”
贺汀：“.”
“我现在有些害怕，他们俩怎么说也是因为我们才走到一起的，你说要是最后.我还挺不好意思。”
贺汀轻拍着她的背部，“不是我们按着头让他们在一起的，都是成年人，他们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自由恋爱，有没有结果都是一程。”
莫陌诧异，这样的话居然从贺汀嘴里出来？
她看着他，想到什么，“说起来，我们好像直接跳过了恋爱阶段，直接走到了最后一步。”
贺汀一顿，好一会才说，“抱歉。”
莫陌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道什么歉，不恋爱也不错，万一谈恋爱当中你发现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甩了我怎么办？”
贺汀也笑，“不会。”
莫陌感受着他胸腔轻微的震动，仰起头来追问，“不会什么？”
他认真回答：“不会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会甩了你。”
莫陌小心思被满足，在被子下偷偷抿起唇，环住他的腰，手指在他后背一圈圈打圈。
过了会，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莫陌。”
莫陌看他，“嗯？怎么了？”
他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你还要不要睡了？”
莫陌愣了愣，待看清他眼底的浑浊，暗得一惊。
贺汀反握住她的小手，忍着，哄她：“不要乱动，乖，睡觉。”
“嗯，睡觉。”莫陌凑上前，亲了亲他下巴，“晚安。”
想了想，主动补了句：“晚安，老公。”
只是她眼还没闭上，瞬间被翻身而起的男人压在身下，声音暗哑：“没听清，再说一遍。”
莫陌满足他：“晚安，老公~”
等铺天盖地的吻落下，莫陌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点了把火.
之前那么多晚，他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是亲她额头，俩人都遵守着一条无形的“三八”线。
而现在.
思考间他唇舌已经闯入，打着旋地与她勾缠。
莫陌鼻腔间都是他的气息，滚烫浓烈。
莫陌意识散乱，却仍记得，他是贺汀啊，他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啊。
而这个人，居然那样喜欢自己。
她不再拒绝，伸手环上他后颈，手指插入他的发中，回应.
直到状况不能控制，莫陌心一颤，早没了的理智恢复几丝，“别.”
话一出口就后悔，俩人合法合情，做到了这份上，她没理由也不应该拒绝。
只是.她很紧张，也很害怕，胡乱找了个借口，“别，妈还在隔壁。”
贺汀停了下来，粗重的呼吸声还未平复，他亲了亲她眼尾，哑声答应：“好。”
“睡吧，我去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