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被软禁两个多月后,贺聆脚踝上的链子终于解开了。

也许是被关久了,他内心竟然没有太过于欣喜若狂的感觉,在走动时没有听见铃铃声甚至会有几分不习惯。

解了脚铐,柏珩怕他回老家的路上逃走,弄了副皮质手铐将两人的手紧紧地锁在一起,贺聆一心只想着走出这间关了他多日的屋子,并没有反抗。

重见阳光的那一刻,贺聆眼睛都有点发酸,这里位于偏僻的别墅区,人烟稀少,一路开车出去只见到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柏珩请了司机,但贺聆没有跟司机对话的机会,他坐在后座,隔板挡得严严实实,他就算有心向司机求助也无能为力。

柏珩这几日相较于之前沉寂了许多,每次谈到回老家见贺家父母,他都会有些出神,继而抱着贺聆反反复复地恐吓如果贺聆敢动离开的心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两人心知肚明这一次出去肯定是会产生变故的,连贺聆都有些意外柏珩真的会肯让他回家,不知是柏珩太贵于自信他逃不了,还是有别的手段可以牵制他。

即使是离开了那栋令人窒息的屋子,贺聆也半点儿不敢放松警惕。

回贺聆老家A成近六个小时的车程,柏珩特地不让贺聆多喝水,因此一路都没有休息,贺聆一半时间昏昏欲睡,一半时间在想见了父母该怎么办。

他睡醒了发现自己在车里难免有些恍惚,抬眼见到柏珩紧绷的侧脸,带着点鼻腔说,“你也睡一会吧。”

柏珩没说话,只是越发拥紧了贺聆,像是只要他一撒手贺聆就会消失不见。

这场路程对于两人来说皆是煎熬的,一个满心思想着逃跑的机会,一个竭力地想要将人留在身边,即使肉体贴得再近,心也是分在海角天涯。

只要有贺家父母在,贺聆就不可能贸贸然离开,自从柏珩做出软禁他这种事以后,他对柏珩早已改观,自然不敢拿父母的安全开玩笑,谁知道柏珩发起疯来会做出些什么。

贺聆睡得迷迷糊糊被柏珩叫醒,车子已经来到了他家小区楼下,他像是在做梦,昨天还被关在屋子里,今天就抵达了他的家。

柏珩没有急着下车,解开了手铐,又拿湿纸巾给贺聆擦了擦脸,说,“五天我们就走。”顿了顿,又补充,“如果你敢跑”

贺聆有点不耐地皱皱眉,“我知道。”

柏珩这才将湿纸巾收起来。

正是夏季,蝉鸣不断,贺聆下了车被热浪一掀,才有了自己当真是从春天被关到夏天的实质感,柏珩温热的手牵上来,他抿了抿唇,握住,两人就像是热恋期的情侣一般牵着手上楼。

贺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激动的时刻,当家门打开见到慈眉善目的贺母,他眼睛猝然一酸,声音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妈,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跟以往他回家无二区别,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这两个多月究竟经历了什么。

贺母见到两个小年轻牵着手,还以为他们如胶似漆,高高兴兴地将他们迎进来,回到阔别多日的家中,萦绕在贺聆身上的紧绷感和恐惧感像是被点破的泡泡一般,咻的一下散掉了。

他们来得刚好,贺母将大盘小盘的菜上桌,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柏珩瞧了眼贺聆,主动去帮忙。

贺父正在拿手机看新闻,贺聆一举一动都被柏珩盯着,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坐在沙发上跟贺父聊天。

从表面上看来,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看着都是高兴的,只有贺聆感受到了那种黏黏糊糊的诡异的和谐,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贺母的问话将他拉回现实。

他怔了一下,“什么?”

“怎么吃个饭都走神,我说跟你爸看了日历,十一月八号不错,虽然还有大几个月,但那时小柏毕业了,工作也定下了,两家见面才稳妥些。”

贺聆笑说,“你们决定就好。”

柏珩时不时向他投以目光,他强打精神应对答话,一顿饭吃得消化不良。

这种诡异的和谐维持到他跟柏珩进了房间。

柏珩反手将门锁了,不给他独处的机会,连着洗澡两人都是一起的。

在自己家里还被当作犯人一样控制着,贺聆的躁动攀爬到了最顶峰,偏偏他怕柏珩会拿父母威胁自己,只好硬生生憋着。

晚上两人相拥而眠,柏珩埋在贺聆的颈窝处闷闷地说,“可不可以不要走?”

贺聆觉得柏珩这几日都很奇怪,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只好耐着性子道,“你防我比防贼还狠,我怎么走?”

柏珩笑了声,拿手戳了戳贺聆紧闭的眼皮,贺聆不得不睁开,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眼睛炯亮的柏珩,他正想让柏珩别再没事找事,就听见柏珩轻声说,“如果我死了你会很高兴吧,那样就没有人缠着你了。”

他语气平淡得没什么起伏,贺聆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涩声道,“大晚上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这么想过。”

他再是气恼柏珩,也未曾想过要对方的生命。

柏珩啄了下贺聆的唇,挺高兴的样子,贺聆浑身直冒寒气,不敢往深了想,催促着柏珩快睡觉,好在柏珩没有再语出惊人,只是原先困乏至极的贺聆因为柏珩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而久久无法入睡,甚至还做了噩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尾被养在玻璃缸离的鱼,在有限的空间里横冲直撞,撞得头破血流都无法冲出去,等他扑腾累了靠在壁沿休息,就见到水波外柏珩微微扭曲着的脸。

柏珩隔着玻璃缸在抚摸他,脸上的神情迷醉而满足,转眼间,他又从鱼变成人,回到囚禁他的那间屋子,柏珩站在床边阴恻恻地看着他说,“为什么要跑?”

贺聆猛然吓醒了,身边空无一人。

客厅的谈话声隔着门传到他耳朵里,是柏珩和贺父贺母在说话,他重重喘息着缓解噩梦对他的惊吓,一摸脑袋,汗涔涔的一片。

只是噩梦而已,不必当真。

贺聆在房间里静静坐了会,突然很想冲出去跟柏珩鱼死网破,他不怕父母知道他跟柏珩闹翻了,唯一的顾虑便是怕柏珩对自家父母下手,他冷静了会,走到窗口处往下看,外头风平浪静,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柏珩真的会只身跟他前往A城吗?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不会有天罗地网在等着他?

贺聆发现自己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不禁有些恼怒,但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他们在贺家度过了三天还算温馨平静的日子,期间贺聆跟柏珩出门时特地观察过小区附近的情况,没有发现异常。

他心里想要摆脱柏珩的想法越来越强烈,眼见回程的日期越来越近,贺聆有些坐不住了。

柏珩正在客厅和贺父下棋,贺聆则在一旁观战。

这几日贺父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二十四小时可供差遣的棋友,高兴得找不到北,每天都拉着柏珩厮杀,两人正难分胜负,贺聆杵着脑袋坐在贺父身边,看了一会,起身说要去洗手间。

柏珩看了他一眼,他心脏跳了跳,以为被发现了什么,特地问了句,“要一起吗?”

这几日他和柏珩寸步不离,但也许是他的表现良好,柏珩这次只是略一犹豫就摇了摇头。

贺父瞧不上他们的黏糊劲,挥手说,“要去就去,别妨碍我们下棋。”

贺聆一刻不敢停歇,进了浴室将门反锁,手摸向口袋时还在发抖,他悄然拿走了贺父的手机,柏珩大抵没有发觉,否则绝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独处。

贺聆凭借记忆拨了王朔的号码,听着嘟嘟声,急得像在热锅上的烙饼,整个人焦躁不安。

电话接通了,王朔疑问道,“你好?”

“是我,”贺聆声音抖个不停,快速道,“王朔,你别说话,听我说,这几个月我被柏珩软禁了,你到网上找几个高影响力的博主,把这个消息放出去,闹得越大越好。”

王朔惊得无以复加,“怎么就软禁了,你把话说清楚。”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多说,切记,一定要强调是柏家做的,他们势力再大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我只有这次机会,如果失败的话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王朔还有点茫然,但是还是一口应了下来,“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又痛心疾首道,“我早警告过你不要招惹柏家”

贺聆不敢在洗手间待太长时间,没空听王朔的教训,直接将通话给挂断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制造出冲水声,深吸一口气打开门甩着手上的水珠走了出去。

柏珩还在下棋,似乎不经意看了他一眼,他强作镇定,见到柏珩下落下一子,棋局顿时破了。

这局棋柏珩很有赢面。

贺父夸赞道,“小柏年纪轻轻棋下得是真不错,我不甘拜下风都不行啊。”

柏珩谦卑地笑了笑,“都是叔叔让着我。”

贺父招呼着再来一局。

贺聆走回去坐下,见到棋盘上柏珩的棋子大杀四方,而另外的棋子溃不成军,半点胜算都没有。

他悄然将手机放回原位,心里觉得这事进行得太过于顺利,但柏珩半点没有发作,大抵就是成功一半的了。

贺聆将一颗提着的心放回原地,想转移柏珩的注意力,于是说,“跟我来一局吧。”

柏珩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跟贺聆对弈起来。

下棋讲究步步为营,进退有度,柏珩棋艺高超,赢得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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