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手术比大家想象中成功,但是韭儿还得继续休养一段时日。

虽说能看到后,才是韭儿重生的起点,但这个起点之后,还有接二连三的麻烦等着他,韭儿还不认识字。

今天是拆卸纱布的日子,韭儿比先前做手术时还要紧张,紧拽着段嘉康不肯松手,“爸爸…”

段嘉康同样如此,先前能让他这么紧张的时刻,还是向方继容求婚的时候,不过现在意义不同,他像是能见证韭儿重生。

“没事,手术都做下来了,别怕。”手术给人希望,可其中的痛楚,大概只有接受手术的人才能体会。

方继容在医生的提醒下拉上了窗帘,等到病房里完全暗下里后,韭儿感觉到了医生的靠近。

头上的纱布一层层地被掀开,细微的光线,是常人所感觉不到的,可是韭儿不一样,他长期处在黑暗之中,哪怕是一星半点儿的光芒,都能将他整个人照亮。

透过丝线漏下的光芒越来越强烈,韭儿掐着段嘉康的手掌,他觉得一时间连身边人的气息都变得厚重。

这就是视觉的魅力吗?

他的感官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强烈过,眼睛不光能看到,还能听到,光线像是枝头雀跃的鸟儿,就差那么一点点,完完全全跃进他的眼里。

段嘉康太紧张韭儿,又太把韭儿当成小孩子看,轻轻地顺着他的背,“别怕别怕,难受就别勉强。”

韭儿脑子里闪过很多的念头,揭纱布是个漫长的过程,他觉得这远比做手术要难熬,这不是麻药之后的沉睡,是自己亲身体会的煎熬。

他的好奇心也在着一刻被无限放大,他好奇每一个人的长相,医生的,护士的,段嘉康的,方继容的,当然还包括他自己的。

当纱布完全揭下的那刻,昏暗的房间里,所有人都注视着韭儿,韭儿第一次体会到从视觉上接受到的强烈目光。

听到医生柔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韭儿视线里的人影还有些模糊,他奋力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有些费力。

他木讷地点着头,这刻韭儿突然不会说话了,他想表达他能看到,他很好。

医生又嘱咐道:“你还不适应,你不要勉强。”

韭儿眼睛稍稍用力,双眼都会不自觉地流泪。

段嘉康转过韭儿的脑袋,“能看到吗?韭儿。”

“爸爸…”韭儿伸手碰了碰段嘉康的脸颊,原来段嘉康的样子是这样的,双眼很深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

韭儿不知道一个成年男人该有那种长相,他是本能的好奇。

只是轻声的说话,都会带动韭儿五官的颤动,眼泪会无法自控地往下滴落。

段嘉康急道:“别睁眼,歇会儿。”

大概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段嘉康有些自乱阵脚,倒是一旁的方继容问道:“韭儿眼睛里充血得厉害,这没问题吗?”

“没事,过几天就散了,最近少用眼,方先生你们联系的针灸最近也能开始了。”

后期疗养这块儿,还得方继容操心,他跟着医生出了病房。

房间里,韭儿听了段嘉康话,又颤颤巍巍地将眼睛闭上,一场手术后,他这双眼睛像是不是他,有些不听使唤。

可内心的好奇还未满足,韭儿笨拙得眯着眼睛,能看到细微的光线和模糊的样子。

“我没看清…”韭儿高兴时依旧控制不住表情,脸上的窃喜藏不住。

段嘉康抬起韭儿的下巴,替他擦着眼泪,“有的是时间看清楚,别着急。”

“嗯…”韭儿嘴上答应着,但是这股兴奋劲儿难以压制,“我能睁眼吗?”

段嘉康被逗笑,他膝盖使不上劲,没办法抱韭儿去厕所照镜子,只能摸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

“看看。”

手机上人的模样很精致,韭儿缩着脖子,镜头里的人,就只能看到额头,他又抻着脖子去偷瞄,不由自主地将手机拿到手里。

原来他长成这个样子,他反复对比着自己和段嘉康的样子,不一样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他突然想到,在很久之前,他也摸索过任宽的长相,也格外凛冽,也是棱角分明,韭儿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分别,到底有多大。

虽然他没见过手机,但是这种触感,他知道,这是段嘉康的电话。

在这一刻,他想把他能看到的消息,告诉任宽,所有的喜悦和想念,都快要绷不住了。

他仰着头去询问段嘉康,“爸爸,我能打电话吗?”

段嘉康知道韭儿心里在想什么,可还不到韭儿回去的时候,柔声道:“不打电话,我们发短信行吗?你想说什么,爸爸帮你打字。”

韭儿有些小聪明,可微表情根本逃不过段嘉康的眼睛,“打给蕊姨行吗?”

段嘉康笑笑,“行。”

知道今天是韭儿摘纱布的日子,王蕊接到韭儿的电话一点都不惊讶,从言语中都能听出这小东西的兴奋。

才经过一场手术,切忌大喜大悲,王蕊跟着欢喜了一场,又克制道:“别嘚瑟了,这才刚治好,就别整天睁着眼睛显摆,多休息。”

挂了王蕊的电话,韭儿还扭扭捏捏的,段嘉康主动问道:“短信还发吗?”

“想发…”

段嘉康打开短信界面,“想发什么,爸爸帮你。”

天大的喜悦,韭儿最想跟任宽分享,“就发,宽哥,我能看见了。”

段嘉康不置可否,宽哥这称呼没有用上,只是打了后半句,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任宽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不识字的韭儿天真地问道:“他会回消息吗?他要是回我电话,我能接吗?”

段嘉康完全没有脸红,“管他回不回呢…”

话未说完,来电显示上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段嘉康抬了抬眉毛,松开韭儿,说谎的功夫一流,“肯定是公司的事情,我去接下电话。”

段嘉康关上病房门,接通电话的那刻,那边响起任宽着急的声音,“韭儿?是不是你?”

段嘉康挂得很快,顺手连手机都关机了,他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任宽,是任宽,他后面的话才有必要接着说。

他神色如常地回到病房里,韭儿善解人意道:“爸爸,你有事忙吗?”

“小事,刚刚还没跟你说完。”他掐了把韭儿的脸蛋,“你管他回不回你的消息,你想发就尽管发,爸爸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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