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破罐子破摔

陈迹问得小心翼翼,关雪息答得却很果断:“不想去啊。”

他现在一肚子火,原来只觉得关靖平面目可憎,现在连带着把何韵也当成了敌人。

关雪息嫌打字累,给陈迹拨了个电话。

他关紧门,窝在被子里,压低声音,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着重强调何韵前后态度的变化,和关靖平令人作呕的虚伪姿态。

讲完前情,关雪息冷冷地道:“我才不去,这根本不是出不出国的事。只要我点头,我一辈子都得给关靖平当儿子。”

陈迹道:“你本来就是他儿子。”

关雪息噎了下,恼了:“你会不会安慰人?不想理你了。”

“别。”陈迹声音很低,“我意思是,他是你爸,其实不能把你怎么样,无非是望子成龙罢了。”

“你想说什么?”关雪息皱起眉。

陈迹犹豫了下,本来就低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像接下来的话不宜说出口似的:“我想问你——”

关雪息下意识按了下手机增加音量的侧边键,听见他说:“你只是因为跟你爸妈置气,才不想出国吗?”

“……”

这么简单的问题,也值得拐弯抹角。

关雪息听懂了他真正想问的,叹了口气道:“不是啊,也因为你。”

关雪息主动表白心意的次数屈指可数,如非必要,他连一句“我想你”都不肯承认。

但今天太委屈了,除了向陈迹诉苦,找不到别的安慰。

“我妈都不问问我一个人去国外生活会不会孤单,”关雪息嗓音微哽,“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什么才叫好啊?我是能饿死还是找不到工作?说到底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面子,我只是一个可以拿出去炫耀的工具,是他们投资的产品!”

“关雪息……”陈迹叫了声他。

“你不会说话吗?”关雪息委屈又不满,“你要么哄我,要么和我一起骂他们,要么就挂电话。”

陈迹默然片刻,突然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怕影响你。”

“什么意思?”

“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放弃什么。”

“……”

关雪息愣了一下,明白了:“你希望我出国?”

“不,怎么可能。”陈迹解释不清,话说得乱,“我想和你在一起,但不想给你带来负面影响……这个事情有点复杂,你先看看你理想的学校是哪一所?专业呢?如果出国更好——”

话没说完,关雪息打断他:“陈迹,你以为你是我爹?”

陈迹瞬间闭嘴了。

关雪息道:“我心情不好,想让你安慰我两句,就这么难?我和你谈恋爱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屁话?”

“……”

陈迹默不作声,关雪息句句带刺:“‘如果出国更好’?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这么为我着想,你拉着我搞同性恋干吗啊?我去结婚生孩子岂不是更好?”

关雪息不给陈迹反应的机会,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实在没想到,陈迹竟然会是这种反应,他以为陈迹会很惊慌地说“别出国”“别丢下我”……

——太令他失望了。

事到临头,连陈迹都不肯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是他错了,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一颗清醒的大脑,可以抛开感情,理智分析利弊。

只有他在乎自己会不会孤独,会不会想家,在异国他乡能不能适应——

关雪息猛地摔了手机。

“咚”的一声,手机撞到门上,跌落地板,屏幕裂了,刚亮起的微信消息瞬间暗了下去。

关雪息心里畅快极了,但只有几秒钟。

不到一分钟,他就开始后悔:修手机要花不少钱,换台新的更贵。

而他攒下的零花钱很有限,只够自己平时一些微小的课余花销,前两天还给陈迹买了一枚戒指,余额所剩无几……

这意味着,他要修手机就得向何韵开口要钱。

在这个关口,不如杀了他吧。

关雪息突然很绝望。

他希望父母把他当大人看待,尊重他的意见。但事实上,他就不是大人,他吃他们的,花他们的,挺不直腰,难免要受他们的安排。

关雪息捡起摔成两半的手机,拼凑了一下,没用。

他把它们放进书桌下的抽屉里,回到床上,脱了衣服睡觉。

很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偏偏醒得很早。

吃早饭时何韵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关雪息没吭声,摆出了一副跟他妈冷战的态度。

这挺罕见,关雪息以前体谅她辛苦,事事顺着她,虽然偶有调皮,但大体上是乖顺听话的。

何韵气得不行,想和他聊聊,关雪息却不配合。他关起门来写寒假作业——其实早就写完了,现在是做额外的练习册。

李守育来过一回,试图当和事佬,帮何韵劝劝儿子。

但他去敲关雪息的门,也碰了一鼻子灰,回过头来怪尴尬的。何韵也尴尬,以至于不仅没能把事儿劝和,母子两个之间反而更冷了。

关雪息在为开学做准备。

二月中旬,高二下学期就开始了。

他手机坏了,突然和陈迹断了联系,对他的心情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但关雪息心里又有一种报复般的痛快感,他一想到陈迹联系不上他应该很难过,就觉得活该。

陈迹凭什么敢假设“如果出国更好”?

下一句就是“那么我支持你出国”吧?

既然这么理智,就让陈迹理智地提前体会一下分开的滋味,挺好。

关雪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在心里把陈迹骂了一百遍。

分开一个星期后,杨逸然的电话突然打到了何韵的手机上,让何韵帮忙找他。

关雪息心里隐隐有种猜测,关门接电话。

杨逸然开口便问:“关雪息,你最近忙什么呢?消失了?”

关雪息道:“手机坏了。”

杨逸然不解:“坏了你修修啊,要不换一个,最近出了不少新款呢……”

他罗里吧嗦,关雪息不爱听,打断道:“你找我有事吗?”

“嗐,我能有什么事,是陈迹找你。”杨逸然道,“他说联系不上,怕你这边有什么意外。我说‘那你就去他家看呗’,他答得不清不楚,我没听明白,听那意思好像是,最近你家是敏感时期?他不方便来?什么意思啊?你家出什么事了?”

“……”

关雪息默了下道:“没事。你告诉他我挺好的,胃口倍棒,别惦记了。”

杨逸然一头雾水:“你自己跟他说不行吗?干吗让我传话?”

“不传拉倒。”

关雪息说罢就要挂电话,杨逸然连忙说:“哎等等,我还没说完。陈迹其实去你家楼下转好几趟了,但你不出门,他见不着你……靠,说到这儿我突然发现,你俩怎么越来越gay了,搞什么呢?”

关雪息没有言语。

杨逸然不知想到哪儿去了,也沉默了。

好半天他才开口:“不是吧……来真的?”

关雪息本能地想解释,遮掩一下。

但遮掩的话到了嘴边,他突然不想隐瞒了。

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恨不得立刻让关靖平和何韵知道自己的优秀儿子是一个同性恋,为亲朋好友所不齿,并且注定生不出孙子——老关家要绝后了。

何韵会是什么表情?

关靖平肯定会暴跳如雷吧?

所以说,讨好儿子有什么用?白忙活。

那画面只要一想想,关雪息就很舒爽。

他口吻轻松地对杨逸然说:“是啊,来真的。陈迹和我在一起很久了。”

杨逸然“卧槽”一声,似乎受到了惊吓:“我的哥,你真的……”

“你恐同吗?”关雪息满不在意地说。

杨逸然立刻道:“不恐,我不恐同。我只是……惊讶,没想到啊!不不不,也不是没想到,我早就发现陈迹不对劲了……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杨逸然语无伦次,半天才找回神智。

有句话说得好,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同理,关雪息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杨逸然。

杨逸然在巨大的震惊之下,胡言乱语半天,竟然对关雪息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咱俩啥关系?我绝对不会跟别人乱讲你的私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无所谓。”

关雪息说:“你告诉陈迹别来了,我最近也不方便出门,开学再见吧。”

这回杨逸然没拒绝,老老实实传话去了。

关雪息又在家里闷了一阵子。

没有手机世界清静,但也很不习惯。

何韵依旧想和他谈话,但都被他拒绝了。关靖平来了一回,关雪息闭门不见,一副要把冷脸摆到底的架势。

他的手机一直坏着,没钱修。

这件事一直梗在关雪息的心里,他觉得自己就像这个破手机,只能任人摔,任人摆布,要修也得去开口求人。

但只要他低头服软,何韵和关靖平就会顺势教育几句,拿捏他,叫他无地自容,不得不听话。

何韵当然早就知道他手机坏了,不主动提出帮他修,大概就是做这个打算。

关雪息心想算了,不修了,没有手机也不是活不下去,以后自己赚钱再买。

计划是这样的,他都已经把自己安慰好了。

但就在开学的前一天,关雪息突然收到一个快递。

是何韵从驿站带回来的,收件人栏里写着他的名字。

关雪息心里莫名,没多想,在客厅里随手拆开来看——竟然是一个未开箱的新手机。

何韵在一旁瞧见,瞥他一眼:“谁给你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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