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这个麻婆豆腐,太辣了

在整理《为了活》的时候,我认真复盘了从被砸到头后做的第一个梦到前几天最后一个梦的所有细节,发现小超真的非常诡异。

之前我总以为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改变了未来,这才让我一次次走向死亡的badending,但如果我看到的根本不是未来,而是一个个平行时空,那我“做梦”的时机也太凑巧了。

暂且把有我妈的世界算做主线世界。唯有这个世界内容是连贯的,也是我“看过”最多次的世界。只要我一脱离主线,小超就会出手,简直……就像是一定要把我和贺南鸢撮合到一起。

冥冥中就像有一只巨手在操控这一切,推着我往前走。小超的本体是什么?会是平行宇宙中的某个人吗?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通通不得而知。

“哎……”跨坐在椅子上,手肘支住椅背,我撑着下巴,对着贺南鸢的桌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早一点,早到我还没把贺南鸢掰弯,或者晚一点,晚到我们已经不能再分开的时候出这事,我都不用这么煎熬,为什么偏偏这时候露马脚?

我望向天花板,对着虚空中可能存在的某个“监视者”吐槽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送一半把我给扔下了算怎么回事儿?”

空气一片安静,没有出现什么扭曲空间的玄学景象。

我再次用力叹一口气,内心在长达二十分钟的等待中每分钟都比上一分钟更焦灼。

贺南鸢一定会很生气的,他眼里最容不得沙子了。

我将脸埋进臂弯。操啊,我为什么非要坦白呢?就不能做个卑鄙的人吗?反正从一开始和他在一起的目的也挺卑劣的。

要不过阵子再说吧?等他……不那么容易生气的时候说。

想着,我从椅子上起身,目标明确地朝贺南鸢桌上那本《为了活》伸出了手……

才走到门前,门就开了。

贺南鸢鬓角微微挂着细汗从外头进来,见了我先是一愣,再是伸手贴住我的额头道:“还以为你今天要晚点过来,身体好些了吗?”

我总是低烧,咳嗽又迟迟不肯好,王芳怕我咳着咳着咳成肺炎,就让我上大医院看看,说她以前有学生就是这样,小病拖成大病,导致最后高考都没考好。

我自己确实咳得也有些烦了,周五就回了郭家,昨天由郭锐带着直接上市里挂了急诊。片子拍下来,肺部还真有炎症,不过因为发现及时,并不严重。考虑到我是学生,医生只给输了两天水,后头都给开的口服药。

“小感冒而已,没事的。”我别开脸,看了眼他桌上的《为了活》,思考着要不要趁他还没发现抢了就跑。

挣扎间,贺南鸢快我一步,拿起了那几页纸。

“这什么?”他拧眉盯着封皮看了片刻,翻开第一页,“你写的小说?”

我咽了口唾沫:“不是……”转身给他倒了杯水送到桌边,我满脸堆笑地拉扯着他坐下,道,“你坐下看,喝……喝点水。”

他的阅读速度很快,十几页纸,一万多字的内容,不过两分钟就翻完了。

期间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背着手,站在离他一米处,随时听后他发落。

“啪”地一声,贺南鸢将《为了活》丢回桌上,我的心跟着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你确定你没事吗?”他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

我茫然地抬头。

“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他将手按在《为了活》的封皮上,提议道,“要不跟王老师请几天假,你再休息休息?”

他这是以为我脑子出问题了吗?

“不是……操,我没疯!”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努力说服他,“之前我们打架,你记得吗?你问我是不是莫雅把你父母的事告诉我的,我说我是做梦梦到的,那会儿真没骗你,你的事我就是做梦梦到的。被球砸晕后,我就一直做那些梦……上头写的,都是事实,是我一路的心路历程。”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你坦白的,你别不信啊。”说着,我觉得无颜面对他,就又垂下了头。

寂静的寝室内,不多会儿出现一种规律的“嗒嗒”声。听方向,应该是贺南鸢的手指敲击纸页的声音。

“所以说,你发现你梦到的不是未来,只是一些平行世界,你就觉得良心过不去,想跟我坦白了?”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未来,或者平行世界,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双手背在背后,握成拳头,我干涩地开口:“如果是未来,那就是无法改变的命运;如果是平行世界,我就是改变你命运的无耻小人。就是这样的区别。”

命运无法违抗,我可以轻松将掰弯贺南鸢的锅丢给老天爷,但如果根本不存在什么命运,这锅只能我自己背。

装作若无其事当然也能过一辈子,但我会时常忍不住想,要是没有我他会过怎样的人生?

会和莫雅在一起吗?会有自己的孩子吗?会幸福美满地度过普通人的一生吗?

我不想那样。

“明白了,你过不了自己那关。”贺南鸢语气平静道,“你说没有我会死,是以为自己真的会死。烤肉店那个也不是你的初恋对象,你压根不喜欢男的,对吗?”

“我……”我吞吞吐吐,被问得哑口无言。

“不许说谎,我问什么,你给我实话实说。”贺南鸢的声音陡然沉冷下来。

我悄悄抬眸看了眼,被他冰刀一样的眼神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烤肉店那个,他就是我初中同学,我跟他之前有点过节不假,但……但没在一起过。”

完了完了,他看起来好生气啊。

“我一开始确实……确实是异性恋来着,不过现在不是了,我现在是喜欢你的。”我越说越没底气。

贺南鸢再次拿起《为了活》翻看起来,丝毫不受我花言巧语的迷惑:“你喜欢我是因为你怕死。”

本来我还是只憋下去的气球,一听这话,瞬间鼓胀起来,有点生气:“那也不是这样说的,怕死是怕死,喜欢你是喜欢你,我确实动机不纯,但你不能因为我怕死就说我的喜欢是假的啊。”

要是梦到我跟左勇成一对了,我情愿出门被车噶死都不会和他亲嘴好吗?

贺南鸢静了静,半晌没说话。

一页又一页,他这次翻得很慢,看得更细。

纸页遮挡了他大部分面孔,让我看不分明他的表情,也无从揣测他的内心。

好忐忑,这辈子都没这么忐忑过。

“你现在怎么想的?”他停在某一页,没再继续翻。

指甲扣着掌心,我强撑起笑脸,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的。你要是还想谈,咱们就没变化,继续这样处下去。如果……我说如果哈,你想分手也没关系,大不了咱们做回兄弟嘛。该分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低喃着说出口的,生怕贺南鸢听进去了。

寝室里再次变得寂静万分,仿佛连时间都凝滞的那种静。

我抖了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很冷,在短短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里,房间里的温度跟降了好几度一样。

“没关系?”贺南鸢一点点揉皱了手里的纸,显露出的脸色阴沉地可怕,“说得也是,本来就是试试的,有什么关系?”

遭了,感觉更生气了。

“是我不……”我试图挽回,可他已经不想在听我说下去了。

“好啊,那就分吧。”他将纸团丢在我脚下,说着站了起来,“你最近就是一直在想这事才心神不宁吧?”

我一下子怔愣当场。

虽然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不是……是不是也太干脆了?不骂我也不打我,直接就分手了?

我那么老实的全交代了,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就这么分手了?

我就是跟他客气一下,他竟然真的要跟我分手??

从指尖开始颤抖,说不上来是震惊还是生气,我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搅成了一团。

“嗯,那就分吧。”我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扔进垃圾桶里。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真男人分手也要分得体体面面。对方既然做了选择,我就要尊重他的选择,再不舍也要大度地笑着祝福他。

“祝你以后……幸福。”艰难地说出最后两个字,有种肺炎突然加重的错觉,整个人都好像要难以呼吸了。

贺南鸢理都不带理我的,嗤笑一声,摔门就走,震得书架上的书都倒下来了两本。

那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贺南鸢依然会给我讲题,依然回寝室睡觉,但和我的关系恢复到了上学期一开始的时候,能不跟我接触就不跟我接触,也不再对我笑了。

骗人,不是说做回兄弟吗?

望着空荡荡的寝室,我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兄弟就这样哦?

被莫雅拒绝,我虽然也心痛,但该吃吃该喝喝,很快就没事了。和贺南鸢分手,我感觉整个人都被劈裂了。

一半说着没事,很快就好了,另一半说着好痛,我快死了。

我变得上课无心听讲,变得总是忍不住看向贺南鸢所在的方向。

“米夏,你说说看这道题怎么选?”物理老师将我叫起来回答问题,我的脑袋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贺南鸢都懒得回头看我一眼,我就这么讨人厌吗?

“我不会。”低下头,我如实说道。

“过了一个寒假,你怎么又回去了?认真听讲,别开小差。”物理老师道,“行了,坐下吧。”

怪不得说高中别谈恋爱,真的是影响学习的……我心里暗叹口气,可就算明白这个道理,仍然无法好好集中注意力。

这么过了一个礼拜,就连郭家轩也看出我和贺南鸢有点不对了,跑来问我咋了,是不是吵架了。

“没事,就是有点小摩擦。”

有那么瞬间,我真想把所有事都告诉郭家轩,让他帮我出出主意,可又觉得贺南鸢应该不会想要被人知道我跟他的事,便只能装作无事地打发对方。

“嘿,你们猜1班的冯潇跟我们班的谁在谈?”晚上吃饭,高淼神神秘秘地分享着自己得知的八卦。

“谁啊?”方晓烈猜了几个人名,都没中。

高淼直接公布答案:“班长。”

“我操!”郭家轩惊了,“班长?李吾驷?我的结对子对象?!”

“对,你的对象被人撬了。”

方晓烈啧啧两声:“看不出啊,咱们这些差生到现在没人要,好学生纷纷脱单了。”他往我身后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们说贺南鸢是不是跟5班的莫雅在谈啊?别说,他们俊男靓女还挺登对的。”

郭家轩跟我一齐回头,身后不远处,层禄人聚在一起吃饭,贺南鸢和莫雅相邻坐着,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莫雅笑得很开心,贺南鸢唇边也有着淡淡笑意。

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他抬眼看过来,在与我对视的一刹那收敛了唇边的笑。

“别瞎说,贺南鸢有对象的……”郭家轩在跟高淼他们解释着什么。

我回过头,扒拉着餐盘里的菜,脑海里全是贺南鸢没有感情的面容。

本来他就是要和莫雅在一起的,有啥啊。

但是不是也太快了?无缝衔接有点过分了吧?

真的不要我了啊……

以后再也不是我的对象了。

“米夏?”对面的方晓烈震惊地声音都劈叉了,“我操你没事吧?”

大颗大颗的水珠砸落在餐盘上,混进米饭里。我抬起头,脸上发痒,鼻子堵得厉害,只能用嘴呼吸。

“这个……这个麻婆豆腐,太辣了!”我搅着餐盘里的那摊豆腐道。

高淼见鬼似的看着我:“你被辣哭了?”

“感冒的人会味觉失灵你不知道啊?”我端起餐盘,有些待不下去了,对郭家轩道,“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跟王芳请个假,我回寝室去了。”说罢站起身就走。

三月的山南气温没有明显上升,春雨还特别多,时不时就会下一场,让人防不胜防。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发现天上又下了小雨。没带伞,我只能绕远路往教学楼里头走。

走着走着,走到了实验室旁那间冷清的厕所前。想到曾经和贺南鸢还在里头亲热过,我鬼使神差就拐了进去。

一模一样的隔间,我锁上门,翻下马桶盖,安安静静地坐下。

就是在这里,他说讨厌别人骗他……

五官逐渐扭曲,我咬着唇,视线一点点模糊。

胳膊用力抹过眼睛,深色的斑块在衣袖上晕染开,那些眼泪就像永无止境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完。

更要命的事,我开始咳嗽。

躲在无人的偏僻厕所里回忆上一段恋情的美好,一边哭一边还要分心咳嗽,我怎么这么惨啊!

我的心,我的鹰,我的恰骨,我的鸟,都没了!我伤心地完全失去逻辑。

“咳咳……咳烦……嗝烦死了!”脱下外套,我将脸埋进去,尽情宣泄着心中的苦闷。

而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

我一下止住声音,连呼吸都轻了。要是被人发现我海城小少爷躲在厕所偷偷哭鼻子,那我也不活了。

脚步越来越近,最终隔着门停在了我的面前。

神经病啊,这么多厕所,他非得上这个厕所?这么多隔间,他一定要选这个隔间??就不能给失恋的人一点单独的空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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