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完结(上)

再后来的两个星期,未莱高层经历了一些动荡。李智勇辞职,接手“未莱”烂摊子的是之前的CTO——此前两个月,此人其实一直都是代理主席和代理总裁。他曾经是某家明星创业公司的CEO,后来公司被未莱收购,他便进入未莱工作。据说,他本人是一直感谢李智勇的,而且讨厌周不群,因为清辉当时曾撕毁过对对方的收购协议,可当时他却因为并购协议已经借了贷款买了别墅,走投无路之下,李智勇给了一份条件很好的报价。

总之,互联网真的是一个江湖、一个世界。今天的因,明天的果,大家都在这个江湖里,错综复杂,说不清。

当然,即使有了一个新的“老大”,因为各种流言,高层依然在躺平着,打算随时让出位置,新的老大也包括在内,整个公司前途未卜。

对于“车祸”,经鸿、周昶也得知了更多消息。

炮制车祸的,的的确确是个女人。不是李智勇的妻子——她早已经去日本了,而是李智勇的情人。

李智勇与自己妻子结婚30年,有个女儿,可今年已经50几的他,竟然又与才25岁的年轻情人通过试管生了双胞胎——两个儿子。

双胎刚刚两个半月,两张嘴巴嗷嗷待哺,孩子“爸爸”便出了大事。人也没了,钱也没了,她现在住的别墅甚至都是租过来的,一个月十几万。因为体内激素影响,生育之后一个来月曾确诊过产后抑郁,而现在,又两个月后,抑郁正好在高峰期。

两个孩子又哭又闹,李智勇没了踪影,人也没有钱也没有,她不愿意将这一切直接或间接地归咎在自己身上,于是,便归咎在“叫手下人报案”的周昶身上。

在她心里,李智勇依然是好的男人,周昶才是那个恶人,却春风得意。

“太傻了。”经鸿说。

“嗯。”周昶也同意。

依附于人,永远不会真正自由。

…………

春节前的某一天,周昶突然说带经鸿去周不群家坐一会儿。

“……”经鸿问,“你不会想告诉父母吧?”

“怎么可能。”周昶系着衬衫扣子,“一点点儿来吧。先让父母们知道一下,我们两个是朋友了。”

经鸿点点头。

经鸿也走进衣帽间,翻翻柜子,难得地打扮了下,显得成熟而且沉稳。

而后经鸿想了想,走到周昶的烛台前,将创业创新大赛后周昶捡的那枚袖扣轻轻戴在自己手腕上。

同样因为这枚袖扣,他们两个“在一起”了。那天,他再次见到这枚袖扣,而周昶也再次问他“要不要在一起”。

周昶又是黑色衬衫,不过款式比较休闲,见经鸿这样,道:“戴着这个见老周总?蔫儿坏啊,小经总。”

经鸿唇角弯了一下,竖起食指,在嘴唇前比了一下,示意“闭嘴”。

周昶觉着自己真要被撩死了。

拾掇好了,经鸿问周昶:“拿点什么送你父母?他们喜欢什么东西?”

“红酒。”周昶不在意地道,“两个酒鬼,在酒吧里认识对方的。哦,当时还叫‘夜总会’。你等一下跟酒窖里抽一瓶儿好酒就成。”

“从你这儿抽像什么话。”经鸿道,“我自个儿准备吧。”

周昶看看他:“你怎么准备?回你家?时间上还来得及么。”

“家里是有,不过不用。”经鸿道,“老周总和老经总不是住在一个小区么。我先回趟老经总家,顺便抽一瓶儿好酒。”

周昶被经鸿给逗笑了:“老经总家?你爸知道了,不得气死?”

“知道不了。”经鸿下限比周昶高,但也一向非常低,他说,“他上哪儿知道去?”

“好吧。”周昶颔首,“那你先回老经总家,中午11点半再在老周总家大门口见面?”

经鸿指节敲敲柜面,是上位者的习惯,道:“成。”

于是经鸿先出了家门,到经海平家与经海平以及蒋梅聊了会儿,11点15的时候才站起身来,对经海平说:“爸妈,我今天中午有一个局,不在家里头吃了。”

“啊,”蒋梅略微失望地道,“那行吧。”

“我拿两瓶儿好酒过去。”经鸿又说,“今天的局比较重要,对方好像喜欢这个。”

“行,”经海平以为这个能对泛海产生影响,道,“你随便拿。要不,拿最上面那瓶儿1947年的白马庄园?我们一直没舍得喝。”

“……”经鸿还真愧疚了下,觉得周不群哪里配,说,“不用。最顶级的留给您俩。”

经鸿最后认真挑了两瓶——非常昂贵,但市面上也收得到,而后出门,开着车子去老周总家。

结果,刚开出去还没多远呢,经鸿就接到了母亲蒋梅的电话。

“经鸿,”蒋梅说,“你怎么往小区里面走啊?”

“……”经鸿没想到母亲居然一直站在窗口目送自己,但他撒谎一向厉害,演技也一贯出色,道,“今天的局,从南门儿穿出去更方便一些。”

“哦,”蒋梅不疑有他,“那妈妈就祝你今天一切顺利。”

“……”经鸿一笑,“好。谢谢妈妈。”

到周不群家大门口,周昶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经鸿,周昶走过来,轻轻弯下腰。经鸿摁开那侧车窗,留了一条缝儿,周昶说:“车库位置是一样的,已经打开了,你直接进去吧。”

经鸿点点头,看着前方关了车窗,手指平滑地抹了一下方向盘。

敲了敲门,周昶食指打了指纹,门锁“咔”地一声打开。

经鸿发现,周不群的这栋豪宅装修得像个酒店。

方才进院门后,别墅门前是两大片绿色草坪,近别墅的草坪中央有个喷泉,四周则是精心剪裁的半人高的灌木丛,再外侧是花纹精致的车道。

而一进门,大理石的地面以及四周墙壁光洁如新,会客区的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厚地毯,上面垂着华贵精美的大吊灯,用餐区也是,再里面,依稀可见娱乐区的台球桌等。二楼栏杆同样精美、繁复,主人可以在缓台上俯瞰一楼,好些粗大的大理石柱撑着二楼那个缓台。

周不群竟然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了。

看见经鸿,周不群明显愣了,他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来来回回,游移不定。

显然,周昶事先并没有说,今天中午来吃饭的是经鸿。

“爸,”周昶介绍了下:“这一位是经总、经鸿,泛海集团的小经总,你认识。经鸿,这一位呢是我爸,周不群,清辉集团的老周总,你也认识。”顿顿又道,“我妈不在,她这半年比较喜欢香港的那套房子。”

而周不群依然没反应过来:“……”

周昶一笑:“我们现在是朋友。挺好的那种朋友。”

经鸿坦荡笑笑,伸出手去:“周总。好久不见。老经总常念叨您呢。”

周不群也没怠慢他,不再显露任何疑惑,立即假笑道:“经总,好久不见。”

二人之间的招呼,并非一般长辈晚辈之间的“伯父伯母”“叔叔阿姨”,而是两个上位者、掌权者之间的。

此时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落座后,经鸿立即凝目看了看,果然,餐巾摆成天鹅形状,筷子摆成什么形状,玻璃杯上毫无水渍。英式管家四指托着每个盘子的底部,一道一道地上菜,拇指并未碰到盘子内或者盘子边。管家还盘着头发、身上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以及黑色的齐膝裙、黑色的小高跟。因为要上菜,捂着一个白色口罩。

经鸿:“………………”长见识了。

经鸿轻轻瞥着一切时,周昶一直望着经鸿,弯着唇。

他显然是习以为常,提起筷子,道:“吃饭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午餐时间,渐渐变成周不群的吹牛大会。

他讲了很多泛海、清辉当年的前尘往事。

“当年很难拉到投资,那个年代大家没钱,主要是靠国外资金。”周不群道,“互联网圈,有魔性的‘拒绝链’嘛。我当年啊,就被那两个做门户的拒绝过投资清辉。当然了,我也拒绝过投资别人,人家后来发达了。当年呢,我,和你父亲老经总,都想拿美国xx公司的投资嘛,但他们只想投一家中国公司。”

经鸿没听过自己父亲这一桩“失败”案例,问:“然后呢?”

“呵,”周不群道,“那一天,我们几个参与谈判的‘清辉人’都穿了一件写着‘13亿’的T恤衫!表明清辉要将日均搜索次数给增加到13亿次的决心!!!平均每个中国人,每天一次!后来,对方认为我们公司更有野心,更有发展,选了我们。”

经鸿轻抬眼皮,淡笑:“老周总,这件事儿,在老经总的口中,不可能有别的版本吧?”

周不群被激了一下,指着门口道:“你去问!你去问!你随便问!!!”

经鸿笑笑,举举杯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泛海之后的投资者比这家更适合泛海,对方也做邮箱业务。泛海、清辉各自发展。来,我陪老周总再喝一杯。”

看得出,周不群其实觉得,经鸿比他父亲经海平强得多了。

之后,因为说到中美关于中概股的财务审计,周不群又吹起来:“华尔街,肯定想留中概股的。清辉美国上市那阵,发行价刚开始是30美元。后来因为太多太多的投资者想买清辉了,到IPO的前一早,价格提到40美元。最后一晚,终于定下45美元的发行价,我很满意。第二天交易员说,开盘估计就能涨到60。后来交易开始,投资方不断下单,交易员不断报价:65、67、68、70……72、73、75……最后上午,第一笔交易完成,开盘价88!而当时啊,报价其实已经超过90了,那一天,收盘价是150。投资者们很狂热的。”

经鸿只笑笑。当年、现在,又不一样,周不群其实也知道。

能看出来,周不群喜欢吹。可清辉在泛海面前,也确实没太多可吹的,他可能是极少数的对方很难吹太过的人。

听老周总说话时,逮着空儿,经鸿、周昶会时不时不动声色地对望一眼,而老周总大口干饭,浑然不觉。

经鸿、周昶是并排的,一次,感觉父亲的言语似乎略微冒犯泛海集团时,见经鸿手放在膝上,周昶的手便在桌子下轻轻地拍了拍他。

周不群的这顿午餐虽然排场非常大,可实际上,午餐样式依然是非常中式甚至是非常粗放。其中几道老周总的家乡菜尤其惹眼。清蒸武昌鱼、蒜薹腊肉、藕夹,等等等等。

另外还有北京菜。北京烤鸭、京酱肉丝,等等等等,可能是流行的混搭风。

中间经鸿的手沾上了酱。纸巾可能擦不干净,经鸿低声问周昶:“洗手间在哪儿?”周昶没叫管家,而是自己推开桌子站了起来,道;“那边儿。过来吧。”

经鸿便向老周总示意了下,跟着周昶。

卫生间也十分豪华,外面是洗手间,里头是浴室。经鸿无意扫了一眼,发现内间里,浴缸周围三面墙上图案竟是山水竹林,人可以在“竹林”当中泡澡,倒是土得十分雅致。

周昶说:“这边冷水,这边热水,这有纸巾。”

经鸿却看了看周昶,又移动目光,看了看洗手间外——空无一人,而后经鸿轻轻抬起手,左手食指轻轻撬开周昶性感的双唇,将沾了酱的中指指腹探进周昶的嘴唇间,把酱抹在对方的舌尖上,而后挑着眼睛,看着周昶,左手中指一下一下,在对方的唇间进出数下。

每次甚至很深,一直没到中指指根。

周昶只是轻咬着,眼睛里也尽是风流。

在老周总的豪宅里,在老周总的眼皮下,他们两人望着对方,做这种事。

片刻之后经鸿笑笑,抽出手指,转过身,打开龙头,将两只手置于水下,哗哗地冲洗双手。

洗完,经鸿抬眼,因为弯腰的姿势,正好比周昶矮了一头,他们二人在镜子中静静地对视片刻,周昶走到经鸿边上,右手从经鸿的肩后绕过,从另一边的肩膀上抬起经鸿的下巴,让经鸿的脸朝向自己,而后微微探下身子,双唇距离对方双唇仅仅只剩两三厘米。

因为不能接吻,怕被瞧出唇色不对,周昶便在距离经鸿的嘴唇两三厘米处停下来了,轻轻发出一点吻声。

“……”经鸿抖抖手上的水,说,“回去吧。”

再次落座,周不群完完全全没意识到什么不对,连忙又将刚才那会儿想起来的几个牛逼冲着经鸿吹出去了。

经鸿已经饱了,便叫管家撤了餐盘,擦了桌子,两只手腕放在桌上,十指交叠,两颗袖扣闪烁着光。

…………

午餐过后,周昶带着经鸿参观了下自己房间。

周昶房间非常大,分里外两间,外间是书房,内间是卧室。风格、布置与房间外的世界完全不同,冷感而雅致。

“房子都买十几年了,布置还是我大一时的。”

经鸿说:“嗯。”

他沿着周昶几个书架,一边看着,一边走着,偶尔拿下一本翻一翻。

什么书都有。不过基本都是非虚构类的。

书架里面竟然还有十几年前的一些杂志,比如大量英文的计算机杂志,每期都在,按照期号排列着。

经鸿惊讶地发现,周昶竟是爱书之人。

经鸿以为,按周昶的洒脱个性,读书时,肯定是一边折角、一边划线,毕竟书籍只是工具而已。

可出乎意料,对于某些教材、资料,对重要的一些内容,周昶是贴便签条的。

“……”不知为何,经鸿心底软了一下。

上面还有几本相册。

经鸿轻轻拿下来。

周昶照片其实很少,基本都是小时候的,或者是与父母在一起时,并非一个喜欢拍照的。

经鸿一页页翻。

眉眼一直英俊迫人。

偶尔,看看曾经的周昶,经鸿会抬起眼睛,从相册的上缘部分看看现在的对方。

有时周昶挑挑眉。

到后面,周昶明显越来越野了。

大一时候参加的那个朋友的乐队;大二时候参与的毫无保护的攀岩……

经鸿叹道:“果然够野。”

“经总呢?”周昶逗经鸿,“一向是乖宝宝好学生?”

经鸿一哂:“确实没野过。不过现在,也有点儿想野一把了。”

周昶问:“哪天骑骑摩托车?”

“行啊,”经鸿插回那本相册,“不过,比起这个,也想一个人干有点儿出格的事。”

周昶没继续问了。

二人一直待到两点半,周不群要睡午觉了,周昶才带经鸿离开。

经鸿走的时候,周不群还依依不舍的:“你确实比你爸好相与。”

经鸿只笑笑:“那老周总,我们告辞了,您休息吧。”

周昶也说:“行了,以后还有机会过来。经总现在是朋友了。”

周不群不疑有他,道:“行。随时。”

离开之后,站在门口,经鸿想起母亲蒋梅喜欢的那些小说,突然低笑一声,问周昶:“如果告诉老周总,你喜欢上一个男的,老周总会不会也想掏出一本支票簿来,等着说,‘给你1000万,离开我儿子?’”

周昶幽幽看他一样,道:“那可热闹了。”

…………

当天晚上经鸿去了北欧出差,去了丹麦以及挪威,五天后才又回到中国。

临出发去北欧前,因为晚上要搭飞机,经鸿、周昶十分克制,周不群家压抑着的渴求依然无法释放,他们只是吻了很久,难舍难分,一切要等经鸿回来。

好不容易熬了五天,自然,经鸿拎着行李一进家门,两个人便又拥在一起。

怎么这么喜欢接吻。

不够,永远不够。

拥吻许久,二人分别进淋浴间。

再出来时,经鸿穿着白色浴袍,穿着棉拖、踏着地板,一边走一边擦自己的头发,眉目干净,不若平时狠厉,但仍看得出他固执强悍的性格。

而后两人拥着彼此倒在床上。

“周昶,”经鸿突然说,“我这一次去北欧后,‘野’了一把……绝对不是我的个性,应该只有这一次了。确实,有些刺激,大脑兴奋。”

“哦?”周昶吻吻他的眉心以及他一贯锋利的眉毛,“小经总,‘野’什么了?攀岩?飙车?还是其他极限运动?是速度方面的,还是高度方面的?北欧的话,高山滑雪?既有速度又有高度。”

“都不是。”经鸿扬着长脖子,笑了笑,“那些东西,还不至于‘就这一次’了,想玩儿就玩儿,滑雪什么的,我本身也会,以前一直悠着而已。不过,如果未来某个时候想体会体会那种刺激,分泌分泌肾上腺素,也随时。”

周昶问:“那……?”

经鸿的唇距离周昶非常近,他的气息轻轻搔着对面周昶两片嘴唇,一字一字地道:“纹身。”

的确,这完全不符合经鸿一贯的性格,甚至截然相反。经鸿不会评价别人,但对于自己,他绝对认为损坏皮肤、画个图案这种事儿极其无聊。

经鸿说着,便竖起一只膝盖,撩开那侧浴袍。

周昶凝目,而后立即怔了。

经鸿大腿的肌肉上,竟然纹着一个唇印。

大小、形状、颜色,周昶立即认出来,那个就是他自己的。

现在,他的唇印,被纹在了经鸿的大腿内侧。

“哥本哈根的纹身店,”经鸿说,“没什么人认识我。而且,那家店的纹身师傅一天只接一个单子,店里也没有其他顾客。”

周昶指尖轻轻碰碰那个唇印,而后狂热地探下头去,将自己的两片嘴唇交叠在了唇印之上,完美契合。他吻着、吮着,一下一下,直到那个唇印纹身颜色变得鲜艳、血红。

接着,唇舌到了别处。

“周昶……”被唇舌伺候着,经鸿闭着眼睛,捉着周昶的黑发,一遍一遍地喃喃叹道,“周昶——”

My immortal beloved.

作者有话要说:

My immortal beloved.不朽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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