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贺闻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眼是许琮满脸的泪,他听见许琮撕心裂肺喊他的名字,竟然觉得庆幸,幸好他在许琮心里还是有份量的,不至于他受伤了都不看他一眼。

他有点后悔忘记在去前带上人,但关心则乱,他压根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只担心他去晚了一步许琮就会遭遇什么不测,如果之前有人和贺闻说,你有一天会为了一个人豁出性命,他可能会觉得可笑,但当这一天来临时,他却甘之如饴。

迷迷糊糊中,贺闻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他脑袋钝痛不愿意做出反应,但在听见声音的主人时,像被召唤般猛然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是许琮焦急又含点欣喜的脸,他发不出声音,只转着眼睛看着许琮跑出去喊医生,贺闻指尖动了动,想告诉许琮自己没什么事,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给自己打了麻药,他只足够抬起了手便又落下去。

许琮去而复返,医生窸窸窣窣给他做检查,沉声道,“醒过来就好,伤口愈合之前不要碰水,病人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家属注意点。”

贺闻听见许琮小声说,“不是家属。”

医生没理会,给贺闻换了吊针便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许琮拉了椅子坐下来,默默盯了贺闻两秒,昨天的凶险似乎还历历在目——贺闻见了血后,那些人才知道害怕,怕真的闹出人命,急忙叫了救护车。

贺闻的头缝了十几针,又因为失血量过多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许琮一直守在医院里不敢离开,怕贺闻出现什么意外。

在死亡面前,他无法说服自己对贺闻继续冷漠下去。

许琮把柜子上准备好的粥端起来,轻声问,“先喝点粥好吗?”

贺闻几乎以为自己眼前出现错觉,从前那个温柔的许琮仿佛又回来了,他顿时有点哽咽,不禁又想,这个伤受得很值得。

他张了张嘴,颤抖的说了个好字。

许琮便一口一口给贺闻喂粥,他喂得很认真,怕贺闻烫到,还会轻轻吹气,又怕贺闻呛着了,动作很缓慢,贺闻目不转睛盯着许琮,害怕这是幻觉,他一眨眼温柔的许琮又会消失不见。

喂完了粥,许琮正想起身,贺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沙哑道,“别走。”

许琮莫名其妙,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可他不能和一个病人计较,何况这个病人还是为了救他受伤,他解释道,“我只是想放个碗。”

贺闻松了一口气,手是放开了,但眼睛却跟着许琮走,他痴迷的看着许琮,若是许琮能继续对他这么温柔,他甚至觉得下半辈子在病床上度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许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才想起来对他说声谢,“连累你受伤,对不起,我会照顾到你的伤好。”

贺闻心里狂喜,苍白脸上也泛上点红晕,他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连连说,“我一点儿也不疼。”

许琮看着他包得跟粽子似的脑袋,微微皱了下眉,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实则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他确实无法再对贺闻冷言冷语。

两人正沉默着,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进来的是林群生,他受的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但包扎过后行动还是方便的,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见到贺闻犹如再生父母,“贺先生,实在对不住,您好点了吗?”

贺闻微笑了下,“没什么大碍,”他又想起什么,“倒是你们,报警了吗?”

许琮颔首,林群生怒骂了几句,“那些狗娘养的畜生,早和当地派出所搞到一块去,实在拿他们没办法。”

贺闻脸色沉了沉,没说什么,许琮知道贺闻是半点亏都不能吃的人,肯定有自己的打算,稍稍放下心来,又问林群生小小去哪儿了。

小姑娘在家没人照看,今早干脆接到医院来了,许琮话刚落,小小就从病房外窜进来,见到贺闻醒了,开心得不得了,就差扑到贺闻身上了,“贺叔叔,你还疼吗?”

贺闻何止疼,他简直疼晕了,但在小孩儿面前不肯落了面子,自然是风轻云淡一笑,“贺叔叔一个打十个,疼算什么。”

小小捂着嘴巴笑指贺闻的脸,“可是你现在像只青蛙。”

贺闻脸色一变,咻的看向许琮,许琮避开了他询问的眼神,因为贺闻倒下去是脸着地,又多多少少挨了几拳,现在的脸,确实是有些不能看。

可许琮还是在贺闻的执着要求下找来了面镜子,贺闻目瞪口呆看着镜子里肿得像猪头的脸,面色瞬间就铁青了,他极其好面子,哪能容许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这回还真是糗大了。

他不肯再说半句话,林群生没一会就带着小小走了,许琮拉开椅子坐好,决定还是稍微安慰两句,“医生说半个月就能全消了,你……不用太担心。”

贺闻一听半个月两眼一黑,又问许琮,“我现在真的很丑?”

许琮对着他的脸实在说不出昧着良心的话,嗯了半天,才憋了句,“看习惯了也还成。”

贺闻心凉了一半,他本来还想趁着受伤许琮心软了,跟许琮来个深情表白,结果顶着这样一张脸实在太让人倒胃口,他越想越犯恶心,头晕目眩起来,许琮察觉他的不适,扶着他睡好,“你要不舒服就再睡会,医生说你脑震荡,需要充分休息。”

贺闻一把抓住许琮的手,“那你不准走。”

许琮想把手抽回来,自然没成功,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一直等着贺闻睡过去,才轻轻把自己的手从贺闻掌心里抽出来,贺闻似乎有所察觉,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许琮看着他惨不忍睹的脸,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点好笑,笑着笑着又僵住,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很让他迷茫,他无法再向前阵子那样对待贺闻,但又依旧不能说服自己就这样原谅,他矛盾至极,最终给自己找了条顺其自然的台阶下。

没过多久,他就在病房里的小担架上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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