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寻龙

自古以来,世界各地都有关于龙的描述,中国人更以龙为图腾,称为“龙的传人”,与龙有关的民间故事、神话传说举不胜举。

按照科学界的普遍观点,龙是古人类对抗大自然各种灾难时幻想出来的精神寄托,龙的原形应为曾经统治地球的恐龙。古人类发现恐龙化石遗骸,被其怪异巨大的形貌震惊,从而产生了图腾崇拜。

然而,这是真的么?

大夯身份暴露虽说解释了困挠我们许久的“手机事件”,却引发了更复杂的连锁问题。

周一平、苏秋材已经追了过去,周一和一改平时的笑模样,在屋里急得走来走去直搓手,几次欲言又止。

“周叔,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隐瞒的?”月饼递过去一根烟。

我突然想到周一平、苏秋材识破我们的身份,反应异常奇怪,倒像是“异徒行者”和“八族”存在着某种敌对关系,神态中对我们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周一和狠狠吸了口,香烟烧了一小半,剧烈地咳嗽几声,讲述了一段更惊人的真相,也解释了那段往事中我不理解的地方。

宋爱国、李文杰在三十多年前以“异徒行者”名义召集八族奔赴罗布泊,靠的是证明身份的信物。历朝历代,八族后裔出生后都会在身体某个部位纹上“62188”的字样,与“异徒行者”建立起某种神秘联系。

简单来说,这串数字既是编号也是宿命。纹了数字的人,哪怕天南海北相隔再远,彼此间也会因为某件事相遇,并且被异徒行者找到。

具体原因周一和也不知道,只记得父辈给他们纹身时说过,东周时期八族第一次“昆仑行动”失败后,侥幸逃回的人定下了一个规矩——八族后裔,必纹此身,等待异徒行者,遵从指示,免受诅咒反噬而死。

周苏三人虽然对此不以为然,随着父辈传授魇族秘术,见识了其中的种种神奇,才对此事由怀疑转为肯定。

宋李二人找到他们,虽然不情愿,还是依照指示,奔赴古城召开了一次八族会议,认识了其他的八族成员。

身负奇术的成员自幼学习秘术,家境都不错,要不是祖训在前,谁愿意去罗布泊完成劳什子终极任务。即便是宋李亮出异徒行者的身份配饰,也是口服心不服。直到李文杰擒获武族韩立,展示了幻族的手段,众人才勉强踏上了罗布泊之旅。

随着探索进程的深入,生存补给越来越少,眼看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众人更是心怀不满,暗流涌动。

直到出现尸甲虫前一天晚上,李文杰暗中约出周苏三人,制定了一条无比残忍的计划。

营地所驻扎的地方,宋爱国探出阴气极重,应该埋着大量尸骨,也许是不知道哪个朝代遇到沙暴的商旅,也有可能是古楼兰三十六国某国的埋骨地,按照《大唐三十六国地图》判断,此处应是尼雅古城的坐落处。

这条计划是蛊族明博用蛊虫引出尸甲虫,李文杰制造幻术,使队员产生磷火的错觉,误认为身受尸甲虫磷火吞噬燃烧而死,借此机会除掉多余的人。

理由有两条:

1、完成终极任务的人越少越好;

2、死掉的人可以当口粮。

周苏三人起初对此事极为抗拒,但是李文杰却说出了魇族一个惊人的秘密。

魇族后裔到了十八周岁,必食一顿尸餐(这个过程周一平没有细说,大体推测和吃死人肉有关),吃死人对魇族来说根本没有压力。之所以选定魇族做帮手,因为引出尸甲虫,必须由魇族激活尸骨中的尸气,而且魇族常年与尸体打交道,阴阳两气体内相辅相生,不受幻术影响。当然,如果周苏三人不合作,明博早已给他们下了蛊虫,后果可想而知。

周苏三人勉强答应,协助李文杰完成这个恐怖的计划。

周一平留了个心眼,私下同哥哥和苏秋材商量,宋爱国对李文杰言听计从,李文杰却用左手写了一张“我们都会死”的纸条迷惑宋爱国。也就是说,李文杰根本没有把宋爱国当做异徒行者的同伴!反向推之,宋爱国也是李文杰计划内必死之人。

真正操纵这件事的只有两人——李文杰、明博!

所以,一旦完成了这个计划,魇族三人还是逃不出明博的蛊术。

他们将计就计,按照制定计划执行,却在明博全力控制尸甲虫的时候,召唤出沙中干尸,用尸毒除了尸甲虫,并且在营地散了尸毒,明博和李文杰心里有数,自然不敢踏出帐篷半步。

而控制干尸的物件,就是魇族自古传下的“尸丹”。

龙,自古以来就是传说中神奇的生物,右眼看阳左眼通阴。尸丹,正是魇族先辈地下寻尸的时候,发现龙的残骸,取左眼炼制而成,可以探骨寻尸进行操控。

我听得目瞪口呆,同时把很多线索串联在一起,不由毛骨悚然。

如果周一平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在他们三人逃离罗布泊过程中,自然是通过尸丹一路寻找沙中干尸充饥。而李文杰、明博把队友尸体当做口粮,很显然没有完成终极任务,逃出罗布泊。

老馆长曾经说他在终极任务的时候身份重伤,在联系南平别墅遇到明博的模样,我更是打了个哆嗦!

记得斯蒂芬·金有部小说,讲述的是有个医生遇难漂流到荒岛,为了求生把自己活活吃了的故事。过程实在是变态残忍,以至于看了那个故事,好一段时间我心理阴影面积无穷大,见到餐桌上有动物肢体就没胃口。

幸存的李文杰、明博、宋爱国,能逃出罗布泊,自然也是靠着吃宋爱国的肢体活了下来。回来之后,明博利用木蛊,把宋爱国制成木人蛊,李文杰给他下了幻术,植入了假的记忆,守着图书馆,进行异徒行者的筛选。

他们,都不是真的异徒行者。

继承了异徒行者宿命的人,只有我和月饼!

至于老馆长说的“魇族在东周时全军覆没”,自然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还有魇族存活于世,让我们无法找到魇族得知这段惊人的真相!

想到这里,我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生疼,脑子里全是支离破碎的画面,乱腾腾几乎要裂开。

真相如同冰山,浮出水面的只是极小的一块,大部分却隐藏在深不可测的海水里!

制造这座冰山的人,是从未露面的李文杰!

他到底在哪里?

这些年发生在八族和我们身上的事,都是他处心积虑布下的局?

“周叔,我们见过宋爱国和明博,”月饼摸了摸鼻子,“一个死在谷城图书馆,一个死在南平。”

周一平“哦”了一声,没觉得惊讶,反倒说了几句题外话:“这些年,我们两家想过,李文杰为了掌握终极真相,杀了上一代异徒行者,取下信物,和宋爱国假冒。作为那件事的间接参与人,我们看到你们俩,以为是因果报应,新一代异徒行者上门报仇来了。

“从罗布泊逃出来之后,我们私下做了决定,就让魇族终止于我们这一代,让后人做个平常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周家和苏家同为魇族,却掌管着盐帮药帮,自古势不两立。苏妲己虽然死于姜子牙之手,却和周武王姬发有直接关系。姬姓一族后世演化出多个姓氏,周姓一脉最为鼎盛,又有了‘周苏不婚配,通婚家破人亡’的祖训。偏偏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自然想在一起。可是祖训不可违,我们极力反对。”

“你脑子让驴踢了?”我终于忍不住骂道,“这种狗屁祖训也信?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月饼冷冷说道:“或许是这几颗死人脑袋,生怕祖训真会灵验,把两个孩子……”

“你们都想错了,我们也错了。”周一平颓然坐进红木沙发,慢慢解着扣子,“他们没有死。”

我心说骗人也讲究个技巧好不好?这么大的冥婚难道是摆设?这两家人是死人肉吃多了,尸油蒙了心,根本不把亲情人命当回事!

周一平突然豁开上衣:“你们看吧。”

“你……你……”我后退几步,肩膀撞到鸭嘴龙骨,骨刺扎进皮肉,痛得心缩成一团。更让我心脏无法承受的,是周一平的身体!

他的胸前长满米粒大小的白色疙瘩,层层叠摞,像是粘了一大片芝麻。左右胸口的胸肉被剜掉,碎肉一缕缕耷拉着,露出爬着蛆虫的肋骨,腹部横着豁开,粉色的肠子淌出一截。

我越看越像一张吐着舌头的人脸,长在周一平身上。

“魇族的由来,我们不知道。”周一平把肠子塞进腹部,系好扣子,“两个孩子在十八岁的时候,没有进行尸餐的入族仪式。没想到就在前段时间,整个家族出现了这样的异变。不得已,我们把真相告诉了孩子,他们受不了刺激,在宾馆开了个房间,吃安眠药自杀。

尸体不能送进医院,送回家里第三天,尸丹放出了绿光,他们……他们居然活了过来,家族的异变也开始好转。”

“魇族对于生死的了解,远远胜于常人。大哥决定举行冥婚,消了两个孩子的怨念,或许还有一线转机。果然,下阴婚帖那天,两个孩子睁开了眼睛。”

“大夯偷走尸丹,异变又出现了。”月饼望着窗外,“整个魇族活不了多久了?”

“你很聪明。”周一平苦笑着摇摇头,“大哥追出去的时候,让我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们,当年,对不起异徒行者,这一次和你们无关。魇族,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一群人,报应终于来了。”

“为了生存,谁都会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情。”月饼笑了,“何况你们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对么?南瓜。”

我已经知道月饼要做什么了,当然我也会这么做。

“我就讨厌明明已经参与了什么事,偏偏被别人说‘与你无关’。”

“瓜瓜,可惜你不是明明。”月饼一本正经地拍着我肩膀。

我反唇相讥:“嗯,饼饼你好。”

周一平瞧着我和南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饼背上旅行包:“周叔,大夯偷走尸丹会去哪里?”

“他逃走的方向,应该去了龙穴。”

我伸着舌头喘粗气,顺手整理着背包:“可算到了!月公公,大学军训负重夜跑都没这么累过!”

月饼鼻尖铺着一层汗珠,脑袋热气腾腾像刚出锅的馒头:“南少侠,看来到了打开你任督二脉的时候了。”

我灌了口矿泉水,炸着肺呛得直咳嗽:“你丫少扯淡!周一平那个王八蛋,编了套半真半假的瞎话,坑着咱们狼窜了好几十里地。”

月饼眯着眼睛:“他不是坑咱们,而是太了解咱们的性格。”

我想着出发前周一平最后一番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白贡”市名源于著名盐井自流井和贡井(由于某种原因,我习惯把经历中出现的城市和人名隐晦表达,白贡市是哪个地方不言而喻),系两地的合称。

贡井古称“公井”,因大公盐井得名。明嘉靖年间富顺人熊过所撰《吴方泉墓志铭》,有“子朝鉴藉为盐官,丁口煮盐贡井……贡井隶荣而畛于富顺”的记述。井名的演变有两种传说。一种认为,大公井生产的盐,色白质纯,曾作为贡品供奉皇室享用,故名贡井;另一种认为,井名是“公”与“贡”语音相谐之故。

龙穴,是“非人力錾凿所成,井水自然流出”的自流井群中的一口井。盐帮采盐过程中,发现这口井“昼出红水,夜出龙骨,井壁结盐似龙眼”,故称“龙穴”。

药帮得知此事,认为盐帮触了龙脉,断了白贡市的风水,集结人马争夺此井,这也是盐、药两帮千年纠纷的由来。

两帮争来夺去好几百年,最终决定共同开发,这倒和现今某些大国争夺石油资源的过程类似。

两帮按照二十八星宿格局,在龙穴旁掘井二十八处,七七四十九天方把井水排净。下井当天,两帮做了道场祭祀盐龙二神,放麻雀入井,在西北角焚香三根。香烛燃尽无异样,鸟笼捞出,麻雀活蹦乱跳,盐帮两位帮主才放心下井。

帮众等到傍晚,系在绳上的铜铃响个不停,急忙把两人拖出。盐帮帮主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手中紧攥一枚骨制圆球,也就是尸丹。药帮帮主更是断了一条手臂,下令即刻封井!

帮众不敢多问,掘土填井,只见井内喷出黑气,地面颤动,嘶嚎声大作,直到井被填平才停歇。

自此,两帮立下规定,后世不得再开此井。两位帮主更是对井内之事绝口不提,临终前立下一道祖训——“魇族后人,年满十八岁必食尸餐。”

起初魇族后人不以为然,却在成年后出现类似于周一平的异化,才不敢违背祖训。

周苏两家虽说同为魇族,到底也是接受过现代科技的教育,又精通魇术,就没有让两家孩子进行吃尸餐的变态成人仪式,没想到真出了事儿。

大夯偷走尸丹去龙穴,目的不明。周一平全身烂得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二手尸体,这事儿我们俩不去谁去?

更可恨的是,月饼问清楚龙穴地点,白贡自流井区郭家坳街火井沱沿河一段河床西岸,手机地图算算距离不近。我想周家这么有钱,借辆车开过去守株待兔。没想到周一平眨巴着眼睛摸出一把钥匙说:“晚上举行冥婚不宜让外人看见,司机都把车开回家了。别墅里只有一辆保姆平时买菜的电动木兰。”

本着“有比没有强”的原则,我们收拾背包骑车下山。月饼发现大夯、周苏二人的脚印最初是一前两后,山下成了并排前行,在一处轮胎前行的痕迹处消失了,而且脚印并不凌乱,分明是三个人开车去了龙穴。

我当时就要重回别墅找周一平问个明白,月饼倒是觉得我没必要纠结:“感冒了就不要想是晚上着凉还是洗澡冻着,吃药治了病就OK。找不回尸丹博文也活不了,一屋子人继续异化,他们拿准了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控制别人最聪明的方式不是要挟,而是利用性格里最薄弱部分。再说,不故意进圈套,怎么知道真相?”

月饼说得有道理,我狠狠骂了几句,不情不愿上了电动车。

月光下,月饼骑着木兰,我坐在后座,导航着直奔龙穴,这画面太美实在不宜形容。木兰开始还挺有劲儿,跑到半道撂了蹶子,没电了。

说不得,我们俩背着包一路狂奔,我的腿都快抽筋了,才跑到龙穴附近。

“南少侠,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月饼点了根烟,指着岸边停靠的一辆大众途观。

车前有三排脚印,延伸至堆着砂砾碎石的河床,再不见踪迹。大夯他们三人很有可能进了龙穴。

我走到河床边,按照河流走向、远近山势判断着龙穴位置,心里推算了半天,没弄出个所以然。

“月饼,这里没有格局,也没有阵法,根本就是一处荒滩。”

“耐心点,”月饼解开鞋带绑住裤腿,“那三个人总不能从这里上天吧。”

我心里一动,脑子里出现一条很模糊的线索,却摸不出清晰的脉络。

“月饼,我想到一件事,你帮我想想。”

要是换做别人,可能觉得我这么说是脑子有问题。而我和月饼这些年建立的默契,经常会有类似的对话。

月饼扬扬眉毛:“周一平说盐药两帮按照二十八星宿挖井,你想的事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我猛地想通了:“月饼,记得咱们怎么破解图书馆机关的?难怪你刚才说上天,我觉得有什么事情!”

我们刚入图书馆的时候,根据馆顶射灯布成的天秤座和二十八星宿对位图推出阵眼。龙穴所在的位置,极有可能按照星宿对位,也就是亢金龙所在的位置。

我参照着夜空中的星宿,在亢位发现了一处不仔细观察极难发现的碎石翻动过的痕迹。

“应该是那里!”我向前走了几步,脚下突然一空,踩塌了一处暗坑,脚底踩到一处坚硬的圆柱体。“嘎嘎”几声齿轮咬合声从地下响起,地面轻微震动,河水激荡,亢位碎石翻滚,震颤着向两边散落,露出一方直径两米左右的圆形铁板。

我抽出腿,看到暗坑里有一截横突的铁棍,已被我踩得向下倾斜,尾端连着一串铁链。

月饼扶我起来:“这里是什么位置?”

我稳了稳神:“参水猿。”

“参水猿惊亢金龙,心月狐助斗木獬。”月饼摸了摸鼻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二十八星宿中,亢金龙属东方青龙,参水猿居西方白虎,猿出而龙惊,猿伏则龙潜。

通俗来讲,参水猿与亢金龙相辅相生,又互相不对付。《西游记》里面“孙悟空横空出世,大闹龙宫,取经时经常找龙王帮忙”的桥段就是由此而来。

就在这时,河水中央涌起一股一米多高的水柱,水花翻腾,渐渐变成血红色,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碎骨喷出,一声沉闷的野兽嘶嚎从地底传出,震得岸边树木乱颤。

嘶嚎声虽然不响,听到耳朵里却像无数擂鼓敲击,激得我血气翻涌,脑子“嗡嗡”作响,心头升起一种莫名敬畏。

“月饼,龙穴里面,别不是真有一条龙?”

“不知道,”月饼蹲在铁板前,“说不定是个猴子。”

我定定地盯着月饼:“你丫什么时候能像个正常人?”

“喝酒的时候。”月饼摸着铁板上的花纹,“赶紧过来。”

突然,水柱退回河里,嘶吼声消失了,如果不是震荡的水纹,我甚至会以为这里暗中布下了让人产生幻觉的“迷魂阵”。

我点了根烟定神,走近一看,这块铁板根本不是铁制的,触手的感觉冰凉滑腻,中间向上拱起成弧形,几条明显的花纹纵横交错,把板子分成十多块不规则的正方形。每个方框里面,刻着造型古涩的图案。

“这是龟壳。”月饼从壳子边缘抠下一点骨渣闻着。

“图案是甲骨文?”我试着扳动龟壳,纹丝不动。

“只有破解了文字,才能打开通道。”月饼擦了擦手,“传说中龙生九子,六子霸下,又名赑屃(bì xì),似龟有齿,喜负重,在世间是驮碑之龟的形象。”

“月……月饼,这块王八壳子真是赑屃?”我话都说不利索了,“龙穴里藏着它的肉身?”

“打开不就知道了么?”月饼从包里翻出一堆大小物件,“你触动了参水猿的机关,说不定那三个人正和赑屃大战三百回合。你先琢磨图案,我检查装备。”

我心说也别在这儿干耗着了,赶紧破解了图形是正事。摸出手机,百度“甲骨文”,根据龟壳图案对照,忙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对应的文字,看来这个推测是错误的。

月饼盘着尼龙绳:“怎么样了?”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很有可能是唐僧。”我踹了龟壳一脚,硌得脚底板生疼,“谁他妈的说刻在龟甲上面的图案就一定是甲骨文?”

月饼点了根烟,敲着龟壳:“会不会是镇妖物的碑符?”

碑符多见于凶山恶水、鬼邸阴宅,或是人为布置、或是天然格局,这种环境中的活物、物品,极容易受到影响,滋生为妖物。中国自古以来,关于妖物的传说数不胜数,有需求就有市场,捉妖师这个职业也就应运而生。

中国捉妖师,以道士、和尚为主,又细分为天师钟馗、茅山道士、阴阳眼、方士、天师、摄魂师、神荼和郁垒等多个门派,各有各的捉妖法术,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茅山道士。

这些门派虽说方术不同,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会选玄石制碑将妖物镇压,刻上符咒,避免妖物再次作祟。符咒内容分上下两部,上部介绍妖物的危害,中部是本派独有的咒语,下部为碑符的开启条件。

中国许多古迹景区立着镌刻奇怪花纹的石碑,其实就是镇妖碑。历史中最有名的镇妖碑当属宋仁宗嘉佑年间,江西信州龙虎山上清宫的伏魔之殿的石碑,后被洪姓太尉解了封印,放出一百零八个魔王,成就了一段英雄豪杰的好汉传说。

书归正传,我对碑符了解不多,但是从图案的形状以及排列来看,应该和符咒没什么联系。而且这些图案完全没有文字或者符咒的构造逻辑,乍一看倒像是小孩子乱糟糟的涂鸦。

我一时间没了主意:“月饼,要不找几块石头把这王八壳子砸了吧?”

月饼弹了弹烟灰:“要是能砸了还能等到咱们动手?”

烟灰落到龟壳上,夜风吹过,骨碌碌滚成烟沫子,灰蒙蒙铺了一层。

看着烟灰,我心里有个模糊的概念,还未等具体成形,月饼眉毛一扬,从包里翻腾出一盒饼干:“干嘛非要纠结图案?”

“对啊!咱们真是一根筋。”我瞬间明白了。假设龟壳上的图案真是机关,根本不需要参透内容,直奔主题找到开启方式最有效。那三个人如果是用手摁动机关,必然会留下手油,只要找到有手油的图案就能判断出机关的开启方式。

月饼把饼干放到手里搓成粉末,均匀地洒在龟壳上面,用力一吹,有五个方格残留着手印形状的饼干粉,深浅不一。

我正要按照深浅程度摁下去,月饼却拉着我的胳膊:“南瓜,你想过没有?他们可能根本没有下去。”

我愣了一下随即醒悟,那三个人即便是进了龙穴,从内部关闭机关,又是谁在外面堆上碎石伪装龟壳?

想到这一层,我下意识地四处看着,顿时觉得有无数只眼睛隐藏在黑暗中窥视着我们。

“月饼,那就不下去。咱就在这等着,总会有人沉不住气。”

月饼嘴角扬着冷笑:“不管那个人是谁,实在是太了解咱们了,布了一个非做不可的死局。”

我有些想不通:“既然是死局,干嘛要往里面钻?”

“万一他们真下去了,博文怎么办?那些人怎么办?时间耽误不起。”

月饼这番话说出,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月饼虽然表面高冷,却总是一腔为别人随时燃烧的热血。有时候,我总会有种他的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汽油的错觉。

我扎着衣袖做准备:“You jump,I jump。”

月饼正要说什么,突然注视着我身后,“咦”了一声。我连忙向后看去,什么都没有。正觉得奇怪,脖颈处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酸痒难耐。我刚想伸手去挠,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臂根本抬不起来,全身如通过电,“簌簌”发麻。

月饼飞快地拍击着龟壳,轰隆声响起,龟壳由中间裂开,露出寒气森森的洞穴。月饼丢进一根照明棒,尼龙绳围着龟壳绑了一圈扔进洞里,摆了个美国军人的手礼笑道:“南少侠,这种麻药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药效,等我回来。”

强烈的麻醉感袭遍全身,我双腿一软仰躺在地上,满天星星幻化成虚无的光线,越来越模糊……

“月无华,你这个混蛋!”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好像有人撬开我的牙齿,清凉冷冽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我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麻药劲没有完全褪掉,我的意识有些迟钝,揉着太阳穴四处看着,身旁放了一个旧式军用水壶,压着一张纸条,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下去。

我这才反应过来,顾不得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跌跌撞撞跑到龙穴旁边,向下望去。

洞穴大约三十多米深,穴壁结满拳头大小的盐晶,照明棒在穴底亮着幽绿的光芒,把整个洞穴映得一片惨绿,隐约能看出底部空间极大,呈圆形向四周延伸。洞穴东北角,散乱着各种小玩意儿,每一样我都无比熟悉。

我心说坏了!四处找着,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月饼的背包。

“月饼!”

洞穴回荡着我的声音,无人回应。

我顾不得做什么准备,抽出腰带用腰扣在绳上缠了个安全扣,一点点松着绳索,脚底探着盐晶缝隙下滑。当我整个人进入洞中,密密麻麻的盐晶映着绿光,倒影着我无数张扭曲变形的脸。可能是洞内氧气不足的原因,我的肺部像是有一双手紧紧攥着,沉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停了片刻,我深吸口气,松绳快速下落两米距离,双腿蹬着盐壁保持平衡,正准备再次松绳,脚底稍一用力,蹬塌了盐壁。大片盐晶“哗哗”落下,露出半透明玉石状的石壁层。

我赫然看到,一个全身长满白毛的人,镶在石壁层里,瞪着苍白的眼仁,直勾勾盯着我。

要不是这几年大风大浪经历不少,我差点就手一哆嗦掉进洞穴。白毛人一双奇长的双手向前探伸,手指粗短糙砺,双腿极短,上身向前微微弓起,半张着的嘴里刺出上下四根尖锐的獠牙,表情极为狰狞,似乎是正向外逃跑的时候被石壁层层包裹。在他身后,还有七八个白毛人也是摆出逃窜的姿势,其中一只横在石壁里,双手弯曲外扩向后滑动,两条短腿半弓,像只青蛙游水。

虽然明知道这是死物,可是这么面对面瞅着也是不舒服。我定了定神,摸着石壁表面,触手质感既不像是石头,也不像是玉石,软腻腻略有弹性,倒像是某种胶状物。

我正要用军刀抠一块下来研究研究,忽然洞底有人喊道:“南少侠,您是来探险还是来走近科学?”

“月饼?”我低头看去。

月饼仰着脸揉着脖子:“赶紧下来。再这么盯着你,颈椎都要断了。”

我“哈哈”一乐,不管什么白毛人了,手脚利索了许多,三下五除二下到洞底,也顾不上观察周围,对着月饼肩膀来了一拳。

“你丫有意思么?单独下洞也就算了,居然用药把我麻翻了,万一有个后遗症你负责得起么?”

月饼麻利地侧身躲过这一拳,摸摸鼻子笑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责任心。”

月饼的声音在洞穴里嗡嗡作响,我略微感到奇怪,对肩一拳是我们俩特有的打招呼方式,从来都是老老实实挨着,绝对不会躲避,不过这会儿也没心思考虑这些。

我观察着洞穴构造,整个洞穴为圆形,直径十五六米,洞顶垂着石笋状的盐晶柱,缓缓滴着水滴。洞壁有明显的刀凿斧琢的人工痕迹,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个拱形门,延伸进黑暗的地底。如果把洞穴画个纵切图,很像一只圆肚长脖的水瓶。

月饼收拾着零碎放进背包:“看到那几个白毛人,滑脚掉了下来,东西散了一地。话说药劲儿还没过,你怎么这么快醒了?”

我刚想把有人给我灌水留了纸条的事说出来,忽然心头一凉,全身起了一片冷汗。

我进来的时候,盐壁并没有塌,月饼怎么会看到白毛人?

月饼背对着我收拾东西,神态语气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我却越来越恐惧。因为我从盐壁里,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盐壁晶莹剔透,映着照明棒的绿光,如同神话传说中的魔镜。月饼消瘦的脸笼着一层绿光,皮肤起了一层细细密密鳞片,毛孔里钻出无数根白毛,四根犬牙刺出唇外,鼻梁塌陷,活脱脱一只猴子脸。

更诡异的是,一眨眼功夫,这张怪脸又变回了月饼的模样!

我想到《史记·五帝纪注》里的一句话——“魑魅,人面兽身四足,好惑人。”

魑魅是传说中木石所变的鬼怪,多生于凶山恶水,阴气聚集之地,能幻化人形,迷惑他人害其性命。

我心说所谓的“龙穴”搞不好就是个魑魅窝子,石壁层里那么多白毛怪人估计是还没开悟灵性的魑魅。当年周苏两家先人入井遭难,十有八九也是这玩意儿搞的鬼。月饼至今没动静儿,搞不好也是着了这玩意儿的道。当务之急是把它干掉,赶紧找到月饼。

俗话说“鬼吓人,吓跑人;人吓人,吓死人”。琢磨明白了这一层,我心里踏实了,后退两步摸出军刀,轻轻划破食指,把血涂在刀刃上。

我瞅着魑魅脚底板算着距离,“人护天灵,鬼怕涌泉”,带着阳血物件插进阴祟之物的涌泉位置,分分钟就能教它如何做鬼!

我尽量保持语气正常,分散它的注意力:“月饼,还记得咱们刚认识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也就你在这时候还有情怀追忆过去,”魑魅居然模仿月饼耸耸肩,“打了老王一顿。”

我已经准备一刀刺下,听到这句话,硬生生停住了手。

老王是宿舍管理员,经常打着检查卫生的旗号进女宿舍偷内衣,我们趁着月黑风高把他蒙头修理了一顿,这事儿只有我们俩知道。魑魅没有“前知过去,后知未来”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月饼似乎察觉到什么,起身面对我扬扬眉毛:“南瓜,以为我是魑魅对吧?”

我彻底糊涂了,含糊地“嗯”了一声。

月饼拍着我的脑袋:“你写小说把这儿写出毛病了?准备一刀捅我涌泉穴?”

我有些不好意思,悻悻地收了刀:“你丫刚才太奇怪,我这也是正当防卫。”

月饼“嘿嘿”一笑,舌尖慢慢舔着嘴唇,瞳孔像是融化的蜡油,覆盖了整个眼白,散发着奇异的光彩,语调刺耳:“其实,你猜得没错。”

“月饼”声音虽然聒噪,我却感到心里宁静,四肢百骸无不舒服,懒洋洋地看着他的脖子再次长出细密鳞片,白毛一根根从毛孔中长出,伸手板着我的肩膀,张嘴露出犬牙慢慢靠近。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从身后响起,魑魅厉声尖叫,弹身向后跃起,三根桃木钉呈品字状钉入盐壁,尾端兀自颤动不停。

“南瓜,清醒!”

月饼从西边拱门跑出,腾身飞起,右腿蜷膝,正中魑魅胸口。魑魅一声闷哼,蹲身扫中月饼左腿,两人倒在地上,毫无章法打作一团。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瞬间灵台清明,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月饼晚来几秒钟,我这条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月饼双腿缠住魑魅膝盖,两手摁着魑魅胳膊较劲:“赶紧帮忙!”

“我他妈弄死你!”我心头火起,操刀捅向魑魅脚底。

魑魅一口咬向月饼脖子,趁着月饼躲闪空当,翻身把月饼压在身下。两人几个翻滚,缠做一团,形成角力僵持局面。

我傻眼了!

魑魅又变成月饼,两个人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两个月饼异口同声:“捅他涌泉!”

“我是真的!”

“我才是真的!”

我瞅瞅这个又瞧瞧那个,心里叫苦:“我又不是如来佛,分不清楚真假孙悟空。”

就这么一犹豫的工夫,眼看着其中一个月饼手肘顶着另一个月饼的喉咙,渐渐占了上风。

那一刻,是我人生中最纠结的几秒钟。

如果占上风的是真月饼还好说,可是万一是假的怎么办?而这个“万一”是50%的概率。

被顶住喉咙的月饼嘶哑着嗓子:“快帮忙!”

“别听他的,相信我!”

我突然想到,魑魅好歹是妖物,月饼本事再大也不是它的对手,占上风的月饼肯定是假的。拿定主意,我一刀捅去,就在刀尖即将刺入鞋底的刹那,我看到一件东西,转刀刺入另一个月饼的脚底。

假月饼一声惨叫,身体“蓬”地长出浓密白毛,蜷成一团,痛苦地翻滚。我本来还有些紧张,看到这一幕,彻底放松下来,这才察觉衣服被汗水湿透,贴在身上冰冷黏腻。

月饼扔了句“干得漂亮”,摸出一枚桃木钉,摁进魑魅额头,才瘫坐在地上喘粗气。

魑魅手指深深抠进泥土,双腿胡乱踢蹬,额头和脚底“嗤嗤”冒着黑气,浆糊状的绿色肉浆向外喷着,身体越来越瘪,渐渐变成一张褶皱的白毛肉皮,泡在粘稠的绿水里面。

“骨碌”,两颗黑色的眼球从头部位置滚落,溅起一团绿水,黝黑的瞳孔不偏不倚正对着我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月饼递给我一根烟。

我别过头故意不看魑魅的眼球:“我说是蒙的你信么?”

“当然信。”月饼估计是还没消气,一脚把眼球踩爆。“咕唧”,红的、绿的、黑的液体从鞋底迸出。

我恶心得浑身刺挠:“月饼,你丫乱踩东西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要不是我看到你鞋底有几个踩烟头烫的印儿,那一刀就戳你脚底板了。”

月饼四十五度角斜望洞口:“这双鞋可是Jordan11复刻限量版。”

“在泰国我还掉了只天伯伦呢。”我抽了口烟,“话说你丫下来这么长时间有什么发现?”

“那三个人没找到,”月饼沉吟片刻,“南瓜,你觉得这里像什么?”

“瓶子。”

月饼拔出钉在盐壁的桃木钉,孔洞里淌出黄褐色粘稠液体,蜿蜒下滑,凝固在盐壁上,颜色由黄变白,逐渐结晶,不多时成了盐壁一部分。

月饼用军刀剔下一块,凑在鼻子前闻着,伸出舌尖舔了舔:“盐。”

我接过盐块尝了尝,咸中略带香味,勾的满嘴生津,确实是上等好盐。不由心中奇怪,盐的成分是氯化钠,咸味主要来自于钠离子,这种液体怎么可能变成盐?不过大自然的神奇之处绝非常人所能理解,南美还有一座活火山定期喷出岩浆,凝固后形成黄金,古玛雅人采金建了黄金之城呢。

“我下来之后也遇到了魑魅,”月饼嘴角微微抽动,有些不太自然,“这玩意儿能幻化成心里最记挂的人,趁着注意力松懈的时候害人。我发现不对,魑魅逃进西边的洞穴。我追了一段,听到你喊我,折头跑回来,还算是及时。”

我刚想问“魑魅别不是变成我了吧?”话没出口随即醒悟,月饼的表情说明魑魅变成了阿娜!难怪月饼这次下手这么狠,连眼珠子都踩得稀烂。

“对了,你进洞时发现了什么?”月饼岔开话题,“我跑进西洞,隧道是弯形的,有个很模糊的想法。”

我先把入了洞的过程简单一说,再讲到有人给我灌水留纸条的事儿,岩壁内部传出“吱吱嘎嘎”的机关咬合声,系在井口的尼龙绳软塌塌落下,那块王八壳子斩断最后一根星光,闭合了。

“锤子!龟儿子要不要这么缺德,这还不给人留活路了!”我忍不住骂道,“月饼,咱咋出去?”

月饼像是什么都没看见,托着下巴直勾勾盯着洞穴,忽然击掌说道:“我明白了!南瓜你过来。”

我几步跑过去,月饼用桃木钉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洞穴纵切图,活脱脱葫芦形状,葫芦的上半层,也就是我们身处的洞穴,东南西北延伸四根半圆曲线,连接着下半层。

“懂了么?”月饼兴奋地跺着地面,“下面!”

我倒吸一口凉气:“尸芦?”

尸芦,源自于东周一个神秘门派。据说此派收集活物放入葫芦,或以葫芦形状制成的容器,辅入符水、九岁男孩精血、乌鸡毛烧灰、十八年尸骨磨粉,阴在三丈三的地下,炼化活物。

这种异术和蛊术的某些法门有些相似,至于具体原因,此派在东周时期忽然销声匿迹,后人也就不得而知。根据这几天得到的线索推断,此派很有可能就是魇族!

书外话,西游记第三十五回“平顶山功曹传信 莲花洞木母逢灾”一章,师徒四人着了金角大王的道儿,应了名字被可大可小的紫金葫芦收了进去,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儿,一时三刻化为脓水。这个桥段很有可能就来自于尸芦。

“月饼,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琢磨这么下去,”我一本正经地指着封闭的井口,“而是怎么上去。”

“我不是蜘蛛侠,你不是蜥蜴。仔细瞅瞅,没长吸盘,也不会吐丝儿,”月饼双手举在我面前,“这盐壁比冰溜子还滑,往上爬就等于送死,往下走搞不好还有机会出去。”

“用军刀抠出窟窿,一格格往上爬,不是没有机会。”我倒不是害怕,只是感觉被周苏三人和大夯合伙撺弄,心里不得劲,就像爬出去找他们整个明白。

“第一,龟壳很显然不可能从内部打开;第二,这件事不确定就是他们布局;第三,如果你是读者,是希望看到高大帅气的月无华带领吃货南晓楼继续探险,还是希望看到挖坑不埋半吊子文章?”

“月公公,你可以侮辱我的体型,但是绝不能侮辱我的作品!”

“南少侠,你就说下不下吧!”

我一咬牙:“他妈的,下!”

就在这时,北边的洞穴,传来“嘿嘿”的笑声,细细密密如同蚊蝇在耳边飞来飞去,痒得全身发毛。

我顺声看去,洞穴漆黑一团。月饼把照明棒扔进洞穴,只见幽绿的光芒里,一个头颅奇大,身体苍白,手脚长蹼,屁股长着肉红色尾巴的婴儿,飞快地爬出了光线范围。

忽然,婴儿从黑暗中探出头,绿光映着他的脸,又冲我们咧嘴“嘿嘿”笑了两声,缩了回去。

我使劲咽了口吐沫,眼前残留着婴儿那张脸的影像。

尖尖的耳朵,满脸毛茸茸的胎毛,眼睛幽亮,塌鼻梁延伸至嘴部向前凸起,分明是张猫脸。

“猫……猫婴?”我怔怔地环视着偌大的洞穴,“这里面到底养了多少妖物?”

“如果出不去,咱们也有可能变成妖物。”月饼摸了摸鼻子,“我闻到一股尸油味。”

我瞅着猫婴消失的洞穴,照明棒映得洞壁一片惨绿,盐晶层层铺叠,光线交错,洞壁像一截巨大的肠子,微微蠕动。我没来由恐惧起来:“月饼,咱们还是想办法从隧道爬出去吧。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噤声!”月饼手中扣着三枚桃木钉,侧头盯着南边洞穴。

我大气没敢出,只听见南洞传出极难形容的声音,既像是野兽啃噬骨头的咬合声,又像是箱子拖地发出的摩擦声。月饼踢断一块盐笋,把断块贴着地扔进洞内,盐块碰撞着地面滚进黑暗,声音戛然而止。

忽然,洞内迎面扑来一阵腥风,一道巨大的黑影飞出。月饼甩出桃木钉,那道黑影双翅展开在空中停住,挥翅摆落桃木钉,向我疾冲而来。

我心中大骇,急退几步,后背撞到洞壁再无退路,腥臭味熏得我差点背过气去,眼睛却看得真切。这只怪物两米多长,周身乌黑,裹着一层黏液,头扁口宽,上下颌各有四条褐色肉须,肋部长着一双翅膀,鱼尾左右摆动保持平衡,分明是一只长着翅膀的鲶鱼。

我眼看着怪鲶鱼张开巨嘴,“咕噜”一声,喉咙涌出一团黑乎乎的圆球喷了出来。我侧头躲过,正要蹲身从怪鲶鱼腹部窜出,一根尼龙绳套飞了过来,套住怪鲶鱼脑袋。怪鲶鱼双翅扑棱扑棱扇动,挣着劲儿停在了空中。

场面虽然惊悚,我瞅着怪鲶鱼却觉得很滑稽,尤其是它那双核桃大小的绿豆眼,用力过猛凸出眼眶瞪着我干着急,整张鱼脸成了一个特写的“囧”字。

“赶紧过来帮忙!”月饼身体后倾拽着尼龙绳,“这玩意儿劲大得很,拽不住把南少侠吞了可别怨我力气小。”

我麻溜地跑了过去,帮月饼拽着绳子,嘴里也没闲着:“月公公,看不出居然还有这一手。”

月饼太阳穴突突跳动:“你抓着绳子,我去补刀。”

正说话间,怪鲶鱼长号一声,发出类似鸳鸯的叫声,身子忽然缩了半圈,绳套顺着它溜滑的身子脱落。我和月饼正使着劲,重心一空向后摔倒。

怪鲶鱼“砰”一脑袋撞到盐壁,在地上扑腾着打挺,衔起魑魅那张白毛肉皮,腾空而起飞回洞里。

我的后脑勺撞到地面,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这个畜生居然还会缩骨功。”

“它的目标不是咱们,”月饼用桃木钉扒拉着怪鲶鱼吐出的那团东西,“过来看看。”

我晃晃悠悠走过去,那团东西是一颗被胃液泡得高度腐烂,缠满头发的人头。月饼用桃木钉戳了戳,半张脸皮子耷拉着,眼眶里涌出一股脓水。

我看得恶心:“月饼,咱能尊重死者不?”

“死了不超过三天。”月饼拨开人头耳侧的头发,依稀能看到一行及模糊的“62188”字样的纹身。

“你明白了么?”月饼挂着冷笑仰望洞口,“咱们是食物。”

我心里一亮,如果这个洞穴真是按照尸芦设计,通过某种神秘方式炼化活物变成异兽,需要定期投放食物喂养。很显然,食物自然是活人或者死人。

想到这一层,我恨恨道:“我发誓,只要能出去,一定弄死那几个人!”

月饼在地上画着魑魅、猫婴、怪鲶鱼的形状:“南瓜,他们分别从西、北、南三个洞穴出现,你想到了什么?”

“四方神兽?”

“回答正确!”月饼打了个响指,“假设这三个怪物是魇族用尸芦和活物异化的白虎、玄武、朱雀做守卫,那么下层肯定还有一只异兽是它们的守护对象。”

我立马紧张起来:“难不成东边洞穴还有一只青龙?”

月饼指了指洞顶,我略一琢磨恍然大悟。东洞的青龙,就是压在洞口的那个王八壳子!

所以,东边的洞穴是安全的!

月饼取出两根照明棒,我们人手一根进了东洞。这条洞穴和其余三条大不相同,石壁没有层层盐晶,洞顶滴着白色石水,地面层层叠叠潮湿的石笋,洞壁长满墨绿色苔藓,蚯蚓、甲虫钻进钻出。

我绕着石笋心算着距离,进洞已经十多米,路面逐渐向下倾斜,隐隐能听到类似于潮汐的水声。月饼突然停住脚步,我不提防撞了个满怀,本来心情就紧张,这一下差点又闹出心脏病。

月饼向前探着照明棒:“看前面。”

就着绿光,我看到洞壁两侧的苔藓齐刷刷削掉,石壁打磨得光滑如镜,画着数十张一米多高的图画。可能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原本红色的图画变成暗褐色,内容更是千奇百怪。

我依次看去,第一幅画是一群身穿兽皮的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一只类似于龙的动物盘踞在人群外侧,两个小孩举着木球和龙戏耍。后面几幅依然是人与各种异兽共同相处的场景,异兽甚至帮助人类看家护院,背柴运水,气氛很融洽。直到第七幅画,两个人守着一堆面粉形状的东西,手持匕首争吵,几个老人拄着拐杖似乎在劝解,举木球的孩子哇哇直哭。下一幅画更是触目惊心,异兽的尸骨堆成小山,人们踩着兽血,兴高采烈的扛着箩筐搬运兽肉,旁边还有几人彼此交换着大大小小的贝壳。倒数第二幅画更为惊心,那两个手持匕首的人指挥着众人挖出葫芦状的巨坑,那几只形状各异的异兽扔进坑中,几个身强力壮的人肢解着龙首龟壳的异兽,取壳封住洞口。龙首随意丢弃在一旁,半张着嘴,舌头耷拉着,斩断的脖颈汩汩流着鲜血,两行血泪凝固在眼角。透过画面,似乎能听到它的惨鸣。

最后一幅画,经过长时间潮气的侵蚀,早已看不出内容,只剩下乱七八糟一片暗褐色。

我看得心头压抑,点了根烟透透气。月饼从我嘴里拿过烟抽了一口,烟雾喷在岩壁四下散开,越来越淡,像是那些异兽的灵魂,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月饼手指顺着岩壁的图画勾勒:“龙,是人类的图腾?”

如果上古时代真的存在龙和其他异兽,那么这些图画,分明是人类和异兽由共处互助演变为屠戮杀害的血泪史。所以,我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想起那只怪鲶鱼是什么东西了。”月饼一拳砸在岩壁,指缝渗出鲜血,覆盖了那两个手持匕首的人,“邽山,蒙水出焉,南流注于洋水,其中多黄贝;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月饼这句话出自千古第一奇书《山海经》对于蠃鱼的描述,我回忆着怪鲶鱼的形象,倒和蠃鱼有八九分相似。

“月饼,《山海经》里的异兽难道真实存在过?”

“不知道。但我知道,人类欲望带来的邪恶,从来没有消失过。”

“如果是这样……”我话还没说完,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闷嚎,地面“嘎嘎”震动,石笋群受力崩断,一道巴掌宽的石缝从脚下向洞内裂开,洞顶像是安装了无数个烟雾灭火器,蓬蓬喷着水柱,洞内顿时雾蒙蒙一片。

我板着一条粗大的石笋才不至于跌倒,五脏六腑在肚子里颠乱了位置,乱糟糟地无比难受。月饼双脚钉地保持平衡,用尼龙绳分别套住前后两边的石笋,打手势示意我抓住绳子往洞外走。

我刚抓住绳子,石缝里喷出大股水柱,激了满头满脸,满嘴都是咸腥的水味儿,呛得喘不过气。我勉强睁开眼睛,石缝里涌出的水柱如同喷泉,水位已经没过膝盖,月饼绷直了绳子吼道:“赶紧往外走!”

我正要顺着绳子向洞口走,只觉得腿部沉重根本抬不起来,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就着照明棒一看,水里漂着一具泡得苍白肿大的女尸,团团长发缠住脚踝。

我也顾不得尊重死者了,咬着照明棒,双手伸进水里,板着女尸脑袋手忙脚乱扯着头发。一股激流从石缝里涌出,水势大作,强大的冲击力让我身体失去平衡,仰面摔倒在水中。

那具女尸受到水流冲荡,正好脸对脸压着我,泡烂的脸肉漂着无数粒芝麻大小的絮状物,半截舌头像块破抹布在脸上擦来踩去。我推着女尸,没曾想用力过猛,双手反倒陷进尸肉里。

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

这时,旁边伸出一只手,拖着我的脖子拽住水面。我的眼睫毛挂着水珠,眼前白花花一片,模糊看到月饼单手抓绳:“南少侠,你上辈子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才这么招女尸喜欢。”

我呕了口脏水,正要回几句话,水里突然探出一条两米多长,布满眼球大小吸盘的巨型触须,缠住月饼的腰拽入水里。我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憋了口气钻进水里,只见一团照明棒的绿色光晕消失在极远处。

我心里大急,正要顺着绿光游去,又一条触须从石缝里钻出,围着我的小腿缠了几圈,把我拽向洞底。

十一

我根本抗拒不了这股巨力,在水底不知撞断了多少根石笋,全身火辣辣得如同火烧,耳朵轰轰作响,血液全都涌向脑部,胸闷憋得几乎要炸裂,忽然觉得身体一空,清凉的空气涌进肺里,背部重重砸在坚硬的石面。

我强压着翻腾的内脏睁开眼睛,炽白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好半天才看清周遭的一切。

我倒吸了口凉气!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地狱,那么我现在就身处地狱中。

这个洞穴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岩壁每隔十米镶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两个距离地面三米位置有一个石洞,水流涌出落进岩壁边上的河槽,汇聚在中央的池子里。

池子四周,数十具男女尸体手脚钉着楔钉,大字型固定在池壁上面。尸体腹部都有一道闪电状的裂口,内脏早被掏空,尸体的形状更是千姿百态。其中有一具脑袋被整齐劈开,左右脸耷拉在肩膀两侧,两只眼睛被竹签顶出正对着;还有一具尸体的牙齿逢里塞满锋利的刀片,深深陷进牙肉,表情极为痛苦。显然是有人将他的下巴猛地一合,刀片切进牙床,剧痛而死。

池子前面的空旷处,摆着各类古代刑具——插进下体的木驴、把人碾磨成肉浆的人磨、刷烂皮肉的铁刷、从头顶灌入水银的漏凿子……

我看得头皮发麻,没来由地打了几个冷战。

“砰!”

石洞里掉出一个人,在空中挺腰翻身,安安稳稳落了地。

月饼活动着肩膀:“南少侠,我这姿势还算潇洒吧?”

“你丫绝对不是正常人。”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月饼皱眉观察四周:“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按照位置,这应该是尸芦第二层,也就是炼制妖物的地方。”

我四下瞅着,洞穴里除了尸体,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丧尽天良的魇族,居然用人喂养妖物。等小爷出去了,一定把他们弄进这里关上三天三夜感受气氛。”

地面又是一阵强烈震动,池子里传出阵阵嘶吼,三条水柱从池中喷出,由清转红,逐渐变成三股血泉,灌满整个池子。血池里波涛翻涌,隐隐能看到某种巨大的生物在血水中游荡,随着嘶吼声越来越响,一口白色棺材从池底漂起。

“轰!”

血红色水花飞溅,暴雨般落在地上,一条水桶粗的蛇身驮着白棺送至池边,水中探出一个硕大无比的怪兽脑袋,鳞片开合发出铁器摩擦的“锵锵”巨响,额头中央先进拳头大小的骨洞,一双鹿形的双角残破不全,向前凸起的嘴边长着两条长长肉须,密布的牙齿闪着寒光,灯笼般的眼睛忽明忽暗,时而凶残,时而柔和地看着白棺。

我从未见过这种怪物,如果一定要下个结论,它长得和中国传说中的龙极为相似!

“嗷!”

怪物发现了我们,张开血盆大口狂吼,一阵罡风扑面而来,我的脸皮贴着骨头呼啦作响,脸肉都要震到后脑勺。怪兽巨大的尾巴拍腾着水面,似乎要从池中冲出。

我吓得差点站不住脚。只见怪兽刚扑到池边,似乎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束缚,吃痛巨吼,又退回池中,“呜呜”哀嚎。满池血水的颜色更加浓烈,一波波荡出池子,浇到那些尸体上面。

“它出不来,”月饼扬扬眉毛,“看它身上。”

我这才发现怪物的身体插满半透明的管子,连接至池子后边的石壁里。每当怪物挣扎,身体里的某种液体就顺着管子汩汩流出。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不由奇怪,“魇族研究的困龙术?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那几幅图画么?”月饼双掌合十竖在面前,“魇族需要它的体液制造某种东西。”

怪物流出不少液体,身体似乎小了一圈,眼睛闭合,头颅搁在池边低声哀嚎。

水池里又冒出连串气泡,我们在洞穴中遇到的猫婴、蠃鱼浑身浴血钻出水面,舔舐着怪物躯体。蠃鱼爬到池边,咬下一段人尸手臂送至怪物嘴边。怪物萎靡不振,探着鼻子闻了闻,微微睁开眼睛,把人手推到地上。

蠃鱼又衔起人手,轻轻拱到怪物嘴边,像一只小狗反哺年迈的母狗。猫婴蹭着怪物脖子,呜呜哀鸣,哭声如同婴儿。

怪物抬起下巴碰触着猫婴的小脑袋,轻声哼着。

我的眼眶有些湿,一种莫名的情绪压得心头喘不过气。

月饼低声说道:“我们好像不该打死那只魑魅。”

怪物似乎听懂了月饼的话,怔怔地望着我们,眼神中透着深深地哀伤。

蠃鱼执着地拱着半截人手让怪物进食。猫婴歪着头看看怪物,又看看我们,飞速爬了过来,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我们,咬住我的裤腿向怪物扯去。

我突然觉得,这只恐怖的猫脸人身婴儿,很可爱。我试着摸它的小脑袋,猫婴畏惧地缩着头,身体颤栗却一动不动,任由我把手掌放了上去。

柔软,光滑的皮毛,还有,接受人类抚摸的畏惧。

不知不觉,我的眼泪滑落,滴到猫婴鼻尖。它伸出舌头舔着,又舔了舔我的掌心。

痒痒的,很温暖。

“咱们过去吧。”月饼紧了紧背包向怪物走去。

气氛有些压抑,我故意岔开话题:“你丫真是人才,背包居然还没丢。”

“骨碌”,一个骨白色的圆球从背包侧兜里滑落,滚了两三米,打着旋慢慢停住。

这是什么?

“你放的?”月饼问道。

我摇摇头,看来月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十二

猫婴看到圆球,凑着鼻子闻了闻,摇着尾巴对怪兽“哇哇”叫着。虽然看不出它的表情,仍然能从声音中听出兴奋。

怪兽似乎来了精神,定定地盯着圆球低吼,麟角顶着白棺,眼中滚落两个硕大的血泪。

“周一平说过,魇族有一颗尸丹。”月饼拾起圆球在掌心转动着,“或许这就是。”

“怎么会在你包里?”

“喜宴吃饭的时候,我出门找你,背包挂在椅子上,大夯坐我旁边。”月饼举起圆球遥控对着怪物比量着,“和它头顶的凹洞大小正合适。”

我已经没心思琢磨大夯和周苏两家设计这个局让我们进龙穴是为什么,脑子里出现了第一幅壁画的内容——两个小孩举着木球和龙戏耍。

中国的传统舞龙艺术中的“二龙戏珠”,带着娃娃脸头套的艺师举着圆球,舞龙师操纵两条龙追逐嬉戏,在喜庆节日表演,带给人们吉祥欢乐。

这门艺术有个古老传说——相传天池山中有个深潭,有两条青龙在此修炼,它们关心附近百姓的疾苦,时常行风播雨,百姓们过着衣食无忧的太平日子,两条龙也备受人们的爱戴。

天池潭也是天宫仙女们洗澡的地方,每当月洁风清时,仙女们就到这里洗澡嬉戏。一次,仙女们在池中正洗得尽兴,一个浑身长毛的怪物猛扑过来,对裸身的众仙女进行调戏,她们高呼求救。两条青龙听到呼救声,立即披甲持械奔向天池潭,见是一只熊怪正在撤野,二龙齐心英勇奋战,熊怪战败被擒。

众仙女把青龙搭救之事,告诉给了王母娘娘。王母一时善心大发,从宝葫芦里取出一颗金珠,给青龙送去,让它们早日修炼成功。

金珠只有一颗,它们谁也不想独吞下去,你让给我,我推给你。推来让去,一颗金珠在二龙之间蹿上跳下,金光闪闪。时间一长,此事惊动了玉皇大帝,忙派太白金星下凡查看。

太白金星视察后,把两条青龙潜心修炼,心地善良,讲义气的品德对玉帝汇报了一遍。

玉帝也受感动,便又取出一颗金珠。于是,它们各呑下一颗金珠,成了天上神龙。

想到这里,我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传说终归是传说,最真实的原因,或许很快就会揭晓。

尸丹裹着一层夜明珠的柔光,晶莹剔透,在月饼掌心骨碌碌转个不停。月饼合掌攥住尸丹,手腕却抖个不停:“它在自己转动。”

忽然,数道白光从月饼指缝中迸射而出,如同一根根光箭射向洞穴每一个角落。钉在池边的尸体受到光线照射,干瘪的身体圆润起来,渐渐有了血色,手脚活动着想要挣脱楔钉。尤其是那具脑袋劈成两半的尸体,两片脑袋从肩膀竖起慢慢合拢,竹签从眼球里极缓慢地顶出,裹着黏腻的眼液滑落。

终于有一具尸体扯裂手掌挣脱了楔钉,摇摇晃晃走到漏凿子下面,手指在额头抠开一块皮肉,把漏凿子的尖头插进皮肤。漏桶里的水银顺着木管注入,额头先是鼓起鸡蛋大小的肿块,然后顺着眼眶向下流着。随着耳朵、眼睛、鼻孔淌出晶亮的水银,整个人鼓起无数块水银汇聚的肿包,皮肤撑得锃亮,终于在双脚汇聚,一张完整的人皮从头顶脱落,软塌塌堆在地上,只剩一具血淋淋的肉人。

又有几具尸体摆脱了束缚,分别走向不同的刑具,用最残忍的刑法折磨着身体。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痛感,却看得浑身发疼,每一次呼吸,鼻腔里都裹着浓郁的血腥味。

“他们,在赎罪。”月饼摊开手掌,尸丹悬至半空极速旋转,白光更加炽烈。

怪物昂首吸了口气,尸丹在空中颤巍巍停止转动,顺着气流飞向怪物。

猫婴一声欢叫跃上池子,抱着怪物脖子蹭个不停。蠃鱼飞起衔住尸丹,送到怪物额头正要安放,却被怪物的巨尾扫飞,尸丹落入池中。

蠃鱼撞到洞壁重重落下,很委屈地低鸣着。怪物麟角抵住白棺,推开棺盖,里面躺着一具身材矮小,皱巴巴地黑色干尸。怪物默默盯着干尸,像慈祥的父亲望着熟睡的女儿,温柔欢乐。

蠃鱼懂了,钻进池中,再出来时,嘴里叼着尸丹。怪物小心翼翼地咬着尸丹,放进棺材。

白光从棺材中冒出,整具棺材由白转青,逐渐变得透明。干尸在白光的笼罩中,扁皱的黑皮变得光滑如玉,血管如蛛丝遍布全身,肌肉隆起,干涸的头发充满光泽……

棺材里,站起一个十一二岁,长发覆臀,美貌绝伦的裸体少女,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在下巴凝聚成一滴,轻轻摸着怪物的脑袋:“小青,你还好么?对不起,你受苦了。”

那一刻,我看到怪物,笑了。

十三

“你受苦了,”少女捧着尸丹放进怪物额头,搂着怪物脑袋亲吻着,“你们对我们那么好,现在却只有三个朋友了。”

水池里,伸出几根巨大的触须,对着少女弯曲着点了点,好像是在点头打招呼。

少女抚掌笑道:“横公,你也在呀。太好了!”

我忍不住想问几句,却被月饼阻止了。

少女对着我们吐了吐舌头:“谢谢你们。”

“等一下!”我话音刚落。怪物巨大的身躯猛烈扭动,扯断了连接在身上的管子,巨尾拍打水面,卷起巨大的漩涡。少女跨上怪物的脖颈,抓着麟角冲我们挥了挥手。怪物昂起巨大的身体,竖立在池中,猛地钻进池中。

池水激起巨大的浪花,旋转着向池底流动,水面越来越低,露出池底一处巨大的黑洞。

失去了尸丹的光芒,尸群乱七八糟横了一地。少女、怪物、蠃鱼、猫婴、横公全都消失了。

洞穴鸦雀无声。

如果不是掐了一把大腿感到生疼,我真以为是做了一个梦。“月……月饼,他们就这么走了?”

“嗯。”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月饼摸摸鼻子,“咱们怎么出去。”

“这么大的事儿,你丫居然在想怎么出去?”

“废话!出不去这事儿想破大天都没用。”月饼走到池边向洞里扔了块石头,石头滚落的声音显示这个洞并不深。

我也凑头看去,黑洞冒着森森潮气,心里有些发毛:“照明棒用完了,黑灯瞎火万一在里面迷了路,咱就算是交代了。”

月饼笑得很诡异:“南瓜,这满洞的夜明珠,随便抠一块,这辈子家里都不用点灯了。”

我心说惭愧,发生的事儿太多把这茬儿忘了个干净。当下也没废话,费了好半天劲,才用军刀剜出最大一颗夜明珠,地洞顿时照得透亮。

“出发!”月饼紧了紧背包,板着洞壁凸起的石头向下攀爬,“敢不敢打赌?咱们的老朋友绝对在外面等着。”

月饼说到这个,我憋了一肚子火:“就算他们不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下了五六米距离到了洞底,左边是一方漾着波纹的石潭,右边是一条斜斜向上的隧道。

我们不是鱼人,自然选择了隧道。我边走边嘀咕“这辈子钻的地洞都不如这一晚上多,从小到大哪遭过这种罪”。

月饼估计是被我嘀咕烦了,直接拿面巾纸堵住耳朵吹着口哨乐得清闲,遇到造型奇怪的岩石居然还用手机拍照。

心真大!

“月饼,背包质量不错,手机都没进水。”

“那是!OSPREY,牌子货。”

原来他听得见。

一路风平浪静,地表的泥土由潮湿变得干松,长时间在地底的胸压感也渐渐消失,离地面应该不远了。我心里轻松,走得也快了许多,又往前走了十多米到了隧道尽头,出口处压着一方青色石板。

月饼推着石板,纹丝不动。我急了眼,挤到前面,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石板就像是焊在地上,根本没有反应。

我有种饿了两三天,好不容易攒够钱下馆子要了碗饸饹面,结果服务员端着面眼看就送过来了,结果脚底一滑,饸饹面摔了个稀碎的挫败感。

“挖!”我用军刀发狠抠着碎石烂泥,“愚公他老人家还能移山,我就不信挖不出去。”

“别扯没用的。最后还不是天帝让大力神把山搬走了?上面有人一句话比你干几辈子都管用。”月饼居然打了个电话。

我呛了满嘴土,累得胳膊发酸,索性不挖了:“你丫给天帝打电话呢?”

“给上面的人。”月饼指了指石板,笑得很狡猾。

“你说神话呢?上面怎么可能……”

我还没说完,石板外头居然真响起了手机声。

“吱嘎吱嘎”几声巨响,石板由中向两头裂开,清凉的空气涌入洞中,一张硕大的胖脸挡住了满天星星,脸颊的肥肉把眼睛挤成两条细缝。

“南……哎哟!”

“我操!”我一拳击中大夯鼻子,“你他妈的还敢露面。”

十四

我和月饼坐在饭桌靠门位置虎视眈眈,大夯鼻子塞着卫生纸坐在对面毕恭毕敬。

“晓楼、无华,这事儿说来话长,”大夯满脸堆笑,“咱们边吃边聊。”

月饼“刺溜”喝了盅二锅头:“要不是你把我们弄出来,开车送回房车,洗澡换了身衣服,兄弟欠你个情义,我当场能拆了你骨头信不信?”

大夯点头称是,我越看他那张胖脸堆笑就越有气:“大夯,你这肥头大耳面相憨厚,看不出长了一肚子花花肠子。”

月饼和我一唱一和:“干脆把他做成‘猪血泡’下酒得了。”

俗话说“盐商怪吃,无奇不有”。“猪血泡”是将活的大肥猪四蹄捆住放倒,用楠竹筒盛煮得滚开的糯米稀饭,撬开猪的嘴巴硬灌下去,随即杀猪,开膛剖肚取下在猪的口腔、食道、胃子里被烫起的血泡,配上各种佐料烹炒而成。

这道菜虽然肉嫩味美,做法着实残忍,换我是万万不敢下筷子。

“无华,别介啊!好歹咱们也是高中同学,”大夯擦着脑门的汗珠子,“再说我这‘三高’的烂肉,塞了你的牙可担当不起。”

月饼手指弹着饭桌:“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夯也不知道是真惦记这口吃的还是故意岔开话题,一本正经道:“没有一顿酒解决不了的事儿,咱吃完再聊成不?这可是白贡最好的盐帮私房菜,一般人想吃都吃不到。”

我瞅着小饭店破破烂烂的样儿,心头火噌噌直冒:“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大夯敛住笑容;“成!不说明白了也吃不痛快,趁着没上菜我先说道说道,我爸是唐德忠。”

我听着这名儿特熟悉,一时没想起来。

“罗布泊,医族,唐德忠。”月饼提示了我一句。

我突然想起周一平讲述的“八族深赴罗布泊”的事情:“你……你爸怎么可能是唐德忠?”

“废话!我叫唐有明,我爸凭啥不能是唐德忠?”大夯小眼一翻,“要不要看看户口本证明我爹是我爹?”

以下是大夯的讲述——

唐德忠表面粗莽,其实心细如发。这次罗布泊之行太过仓促,众人又各怀鬼胎,尤其是明博和李文杰,每天晚上都远远躲开商量事儿。他明白,即使找到所谓的终极任务,也少不了自相残杀。为了自保,他每天捕食蜥蜴、蜘蛛这类毒虫,用医族药物把毒性融进血液,一旦发现不对,光是这身毒血就能放倒其余成员。

他念着文族的张丽君是个小姑娘,几次想用毒虫帮她,偏偏张丽君不领这个情。想想也是,换谁送条蜥蜴让对方吃下去,没被扇两个耳刮子就算给面儿了。

唐德忠干着急又不能明说,暗中和魇族结了盟。周、苏三人也早就察觉事情不对,痛快答应了。李文杰向魇族定了杀人计划,周一平当天晚上就告诉了唐德忠。

李文杰施展幻术之后,唐德忠假意跑出营地救助齐秀梅,又假装中了幻术装死,却利用魇族的尸丹保得心思清明,趁着混乱偷偷溜到早就商量好的集合点,和周苏三人逃出了沙漠。

经过这件事,几个人成了生死之交,唐德忠本就是光棍一条,跟着他们来到了白贡。一是如果李文杰那几个人没死找上门,彼此多少有个帮衬。至于第二条原因,却和魇族历代受到的诅咒有关。

在远古时代,中华大地存活着各种生性善良的异兽,帮助原始人类建筑家园,抵御猛兽,繁衍生息。随着人类智商开悟,文明越来越发达,对自然的畏惧和异兽的崇拜让人类分成了两大派。

其中一派始终与异兽保持着和睦互助的关系,而另一派却认为要想得到更强大的征服自然的能力,就必须从异兽身上获取力量。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把异兽驯化成杀戮机器,捕食其他异兽吃肉喝血,以此获得神秘力量。

(大夯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哆嗦了一下。至今还有人认为虎鞭壮阳,虎骨强身,以至于老虎在地球频临灭绝;仅仅为了人类的观赏和身份象征,捕猎者在非洲残忍地猎杀大象、犀牛,只是为了得到它们的牙齿和角;鲨鱼的鱼翅被称为“滋补圣品”,每年都有2.73亿条鲨鱼被割去鲨鱼鳍丢回海里,凄惨的死去。更不用说年老的耕牛成了桌上佳肴,围在贵妇人脖子上的狐狸皮,可可西里堆积如山的藏羚羊尸骨。或许,人类是最排斥其他物种的生物,也许真的有一天,这个世界只剩下人类……)

十五

两派人对峙数年,终于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双方都驱动了异兽助阵,最终亲兽方获得胜利,把敌兽方驱赶到西南部。

敌兽方元气大伤,靠着豢养的异兽重新建筑家园,蛰伏了数年,终于有一天,他们在最大的一条异兽流出的体液中,发现了一种神奇的东西。

盐!

这种东西不仅能让人充满力气,更能通过交易获得更大的利润。于是,一场更惨无人性的杀戮开始了。敌兽方把仅存异兽残杀殆尽,按照上古传下的驯兽法建了地下尸芦,把产盐的异兽周身插满管子,获取体液凝固成盐,再掘井开采。为了防止外人盗盐,他们留了几只异兽在尸芦里守卫。

自此以后,敌兽方自称盐族,也就是魇族的前身。魇族本与其他七族没有关系,东周时期八族聚集,魇族之所以参加,是因为一件可怕的事情。

凡是魇族,都会在十八岁那年,身体溃烂,只有遍寻龙骨磨粉制药,才能缓解病情,又由此分出了盐帮、药帮两个帮派。魇族参加八族聚集,也是为了寻到《道德经》下半部,获得治愈怪病的长生之术。

时代越来越久远,怪病始终诅咒着魇族,关于异兽的传说,却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直到盐帮挖到尸芦,也就是龙穴,盐药两位帮主下井探寻,从残存的壁画中推测出部分真相。

药帮帮主和魑魅搏斗过程中搭上了一条手臂,盐帮帮主却意外获得了一样东西,尸丹。

具体过程不得而知,只知道盐帮帮主发现尸丹能够操纵尸体,两人推测魇族的怪病应该是自古传下的诅咒。为了赎罪,盐帮帮主操纵尸体送进龙穴接受酷刑当做祭祀,立下了“后世不得再开此井”,“魇族后人年满十八岁必食尸餐”两条规矩。

说也奇怪,困扰魇族的怪病竟然好了。

自此,盐药两帮掌门代代相传“控尸入穴”的秘密。

唐德忠身为一族传人,自然是见病心喜,可是无论用什么方子,却始终治愈不了魇族怪病。大夯九岁那年,唐德忠认为“凡是病源所在必有治病之物”,不顾阻拦执意入龙穴寻药。

整整一夜,唐德忠出洞时已经奄奄一息,手中紧攥两片鳞片,留下一句“让孩子们吃了”这句话就昏迷不醒,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去世了。周博文和苏佳妍服用了鳞片,果然没有出现身体溃烂的异化。周苏两家为了感激,把大夯抚养大。只是这事儿太过诡异,对所有人隐瞒不说。

剩下的事情,我们从周一平了解了七七八八,两方一推测,基本知道了大概。

月饼又问了三个问题:

1、大夯为什么成了我们同学?

2、为什么冥婚之后周一平不直接告诉我们反而要合伙设计这个局?

3、我上高中时丢的手机是不是大夯偷的?

大夯憋红了脸,坚决否认偷过我的手机。至于另外两个问题,大夯没有解释,从钱包里摸出两张信纸。

第一张信纸标明了我们高中那所学校,要求周苏两家通过关系把大夯转入学校,每隔一星期把我们的行动写在笔记本上放到门口小卖部。第二张信纸更是蹊跷,日期是半个月前。内容大体是“周博文和苏佳妍会出现意外,举办冥婚才能有转机,还详细画了酒席的格局布置,列出必须遵守的各种婚礼禁忌。而且一定邀请我们到场,诱使我们进入龙穴。”

落款是同一个人——李文杰。

“周叔说魇族罪孽深重,如果能把两个孩子救活,就散财求福积点阴德,两家从白贡搬走隐姓埋名,多做善事。”大夯抓着乱糟糟的头发,眼圈通红,“他们把房产都过户给我了,早就收拾好东西,你们进了龙穴,就连夜搬走了。我担心你们出事,又不敢下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晓楼,无华,我知道对不起你们,实在是有苦衷。”

真相大白,又根本没有真相!

十六

我快把手指头揉进太阳穴里面,才不至于让巨大的信息量把脑子冲乱。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些年匪夷所思的经历和八族有关,却没有想到李文杰对我们的监视已经到了无所不在的地步。

我们至今不知道,李文杰究竟是谁,到底在哪儿。

这件事细思极恐。

“他们真没告诉你搬到哪里了?”月饼问得自然是周、苏两家。

“真没跟我说。”大夯脸憋得快滴出血,“我都说了这么多,还有啥事儿要藏着掖着?”

月饼盯着大夯足有两三分钟:“我相信你。”

店伙计端着盘水煮牛肉从厨房出来。不多时,葱烧岩鲤、葱白回锅肉、农味冷吃兔、口蘑肝膏汤堆了满满一桌。岩鲤半张着嘴,灰白色的眼睛半浸在汤汁里;回锅肉泛着晶亮的油星子,冒着腾腾热气;一整只兔子烧得通红,脑壳还有临死前敲砸的裂纹……

满桌佳肴红绿相交,香气扑鼻。

我眼前浮现着那只怪物全身插满管子,痛苦哀嚎的场景,没有任何食欲。虽然任何一个种族的生存都是建立以其他种族的死亡为基础,可是仅仅为了口腹欢愉,就应该以残杀为代价么?

月饼起身:“大夯,我们走了,自己小心。如果有什么信息,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无华,晓楼,我……对不起。”

“咱们是同学啊。”月饼站在门口,阳光斜斜照着,亮了嘴角的笑容,“我们还活着,魇族诅咒解除了,干嘛道歉?”

大夯使劲抽着鼻子,我摆了摆手:“大夯,你丫如今也是别墅豪车的土豪了,别忘了多买几本我的书支持支持。”

“你……你们,照顾好自己。”

月饼突然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大夯,1995年成都那件事,和魇族有关么?”

“哪件?”大夯愣了片刻,“哦!你说的是那件事?那年博文全家去成都旅游,晚上几个大人喝酒,博文岁数小,翻包把尸丹翻出来了带到街上玩,整出了那件事。”

月饼点点头:“南瓜,走吧。”

十七

回到房车,月饼枕着胳膊躺在床上,久久不言语。我也一肚子心事儿不愿说话,索性打开车载音乐。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曾让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无踪影。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曾让你遍体鳞伤。”

许巍的歌声依旧苍凉悲伤,我打开笔记本电脑,记录着经历的一切。

“从昨夜酒醉醒来,每一刻难过的时候,就独自看一看大海。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有多少正在醒来。”

不知为什么,我写不下去了。月饼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我关了音乐,百度着“活取熊胆”的视频图片。

一只只困在铁笼子里的黑熊,原本黑亮的毛发结着泥绺,瘦得仅剩一张熊皮包着骨头,眼神浑浊呆滞。它们的腹部插着钢管,另一端露在外面,胆汁一滴滴流出。裸露的伤口永远不会痊愈,常年流淌着感染的脓水。为了增加胆汁的流出量,人类会用特制的针管抽扎进胆囊取胆汁。每到这个时候,仅剩生理机能的熊才会疼得发出几声惨嚎。

它们生存的价值,仅仅存在于几滴据说可以清热解毒、平肝明目、杀虫止血的胆汁。

我突然觉得,我们其实就像锁在笼子里的熊,禁锢在尸芦里的龙形怪物。我们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始终被控制着,忍受一次又一次痛苦,永远无法挣脱。

月饼伸着懒腰:“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我关了百度网页:“肯定活得很快乐。毕竟,她的朋友,是龙。”

“但愿如此。”月饼从储物箱拿出两包方便面,“南瓜,为什么动物比人类要相信人类?那条龙没有攻击咱们,哪怕魑魅死在咱们手里,而且它遭了那么大的罪,最想做的事情还是要用尸丹救活小女孩。”

月饼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也无法回答。或许小女孩是它的主人,从小把它养大;或许在那些人屠杀异兽的时候,只有小女孩不惜用生命阻止;或许人们正是利用了它对小女孩的感情,把小女孩的棺材放在身边,让它心甘情愿守护着,哪怕是忍受活取体液制盐的千年痛楚。

这是一个好的故事素材,我完全没有一点儿想写出来的兴趣。

“换个话题。”月饼往方便面里冲着热水,“知道临走前为什么问大夯那件事么?因为我突然想到,魇族连夜搬走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诅咒解除,而是逃避过去保住另一个秘密。”

“魇族通过尸丹控制尸体,最廉价的劳动力自然是死人。也只有死人,能保守住盐场真正的秘密。盐帮药帮自古争斗,死人肯定少不了,这是一个为了得到尸体的幌子。”

白贡自古产盐,鼎盛时期“盐工昼劳夜休,入夜盐场封闭,外人不见。众云,夜间盐场设道坛,邀神兵相助,不眠不休。每每天明,盐量尤甚。”

我脑补着一群僵尸在盐场采盐的种种画面,不寒而栗。

突然,车外风声大作,飞沙走石,乌云如同惊涛骇浪,从天际最极限的边缘滚滚而来。几道闪电烫裂了乌云,雷声轰轰,隐隐几声长长的啸声回荡。

只见天空清晰地划分为两半,一半云海翻腾,一半晴空万里。太阳被云海遮掩了一半,阳光把云彩映得或明或暗,云影似一条苍龙昂首跃然,龙首处好像有一个小孩骑跨,向成都方向飞去。

行人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着异象,发这微博、朋友圈。

“南瓜,你说得对!她的朋友是龙,她活得很快乐!”

我把音乐开到最大。

“让我们干了这杯酒,好男儿胸怀像大海。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这笑容温暖纯真。”许巍吟唱着《曾经的你》,“滴滴哩哩哒哒,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所以,出发!下一站,金陵!”

“急什么?车马未动,粮草先行。”月饼端着方便面,“我难得整顿饭,吃了再走。”

“两包方便面也叫做饭?月公公您有点节操行不?好歹来瓶二锅头啊。”

“酒驾扣十二分!”

“月公公,那场亲兽派和敌兽派的旷世大战,知道是哪一场么?”

“我又不是没学过历史,当然知道。”

(异闻一:1995成都僵尸事件。1995年,成都流传着一件恐怖的传说。华阳某人上公共厕所忘了带纸,有人给他递上了一张草纸,他接过一看,是烧给死人的黄表纸。他觉得奇怪,抬头一看,站在面前的是一具僵尸,当场吓昏过去。当天晚上,成都府南河附近传出“僵尸袭人”的的说法,一时间人心惶惶,家家自危。后来此事不了了之,关于这件事的版本更是多如牛毛,在此不一一列举。

异闻二:成都天空异象。2015年11月23日,成都天空出现壮观的一幕。天空被云彩整齐地分成两半,一半云海翻腾,一半晴空万里。

对此,不少网友调侃,好像小说中武林高手对决时双方气场相冲的场景。也有人说,这是“潜龙腾渊”之兆,有一条龙修炼成形,腾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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