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耗着

日子不温不火地过了一个礼拜, 周四这天晚上,清泽被爸妈叫回了北京,有个烂摊子等着他处理。

清成阡和陈枫然这个婚是去年离的, 一直到上个月, 两边都互不来往, 相安无事。可是陈枫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从上个月开始频繁出入清家, 不为别的, 只为让清家两位家长告诉他,清成阡现在在哪里。

清母和清父事先答应过女儿,不会对陈枫然透露一丁点消息。可是碍着两家父母的情面,太过分的话他们没法说。

清成阡本人不肯露面, 清成陌回了美国。

恶人只能让清泽这个哥哥来当了。

周五一整天, 他待在家里工作,一边开会一边等着陈枫然上门拜访。

据他爸妈说,陈枫然基本每天都要来家门口报一回到。

清泽原本的计划是周五把破事解决,晚上陪爸妈吃顿饭, 周六上午就回上海。

可是他一直等到周六下午, 这个不懂事的东西才来。

清泽压着怒火,一把拽开了厚重的大门。

门外的男人身形一滞, 平日意气风发的脸上嵌着无神的双眼,“Loch, 怎么是你?”

清泽皮笑肉不笑, “爸妈不在家,我来招待陈总。”

人却怠慢地堵在门口, 纹丝不动。

陈枫然说出了重复千百遍的话:“我不会打扰她, 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

清泽嗓音冷漠, “陈总想找个人,很难吗?”

“你们不想让我找到。”

“是清成阡不想让你找到。”

英俊的男人微微垂下了头。

“我想跟她见一面,一面就可以。”话音苦涩。

清泽从喉间哼出一声笑,“‘一面就可以’,陈枫然,你和清成阡结婚两年,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跟她见一面,早干什么去了?”

他的眸光也沉了下来,眼底晦暗幽深,“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见上一面很容易吗?”

陈枫然还是低着头,艰难地开口:“我喜欢她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喜欢她。”

清泽这回真切地笑出了声,“你不知道?就算你真的不知道,那我妹妹凭什么要给你的无知买单?”

陈枫然没回应。

“这些话,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但陈总可能没听懂,我现在只能再说一遍,”清泽的语速慢慢悠悠,“她找你要了东西,你不愿意给,你就以为主动权在你。其实,她就是一时糊涂,愿意在你这里要,她现在不愿意了,你把东西捧到她面前,她也不会要。”

陈枫然缄默了很久。

他像在疑问,又像在低叹,“那我能怎么办呢…”

清泽很是不耐烦,“她现在过得很开心,如果你爱她,就别为了你自以为是的爱打扰她。”

“别再来了,陈总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我管不着,但是我和我爸妈的时间很宝贵,”他施舍他一点希望,“清成阡的性格你可能了解,如果她想见你,她会自己去找你。”

陈枫然最后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也会什么都不做,在原地等着吗?”

清泽言有不屑,“我不会是你。”

咣当。

关上了大门。

唐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清泽身后,边笑边说:“你和他啊,一个倒数第二,一个倒数第一,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清博士皱起了眉头,反驳道:“谁倒数?”

唐女士拉着清泽在沙发上坐下,问他:“那你和梁姿怎么样了?”

清泽一改方才的轻蔑口吻,低声咕哝:“就那样。”

“微信还没加上呢吧?”

“微信有什么好加的。”

“加上了,这句话你可以说,没加上,你有什么好说的?”

清泽双手抱臂往沙发上一靠,没出声。

唐女士又问:“Louis告诉我了,说你看见人家梁姿,车也不下,招呼也不打,是什么意思啊?就这么算了?”

清泽还是不说话。

唐女士点头,“正好,咱们有个客户,姓袁,你在上海见过一次,还记得吗?”

清泽的嘴一张一合,“记得。”

“他有个女儿,叫袁茵,你记得吗?”

“不记得。”

“你不记得也没事,袁总对你印象深刻,问你能不能跟袁茵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清泽对自己妈妈露出一个端正的笑容,“那你帮我推了吧,谢谢唐董。”

唐女士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没帮你推啊?他都提了三回了,人家问我,你既没结婚,又没有女朋友,怎么就不能跟他闺女吃个饭,是不是看不上他们家?我还能说什么?”

清泽戏谑道:“你就说咱家高攀不起呗。”

唐女士用侧眼看他,“我说了人家能信吗?反正梁姿那边你也追不到,你就跟袁茵吃一顿吧,袁茵那个小姑娘我有印象,看着挺聪明的,你把话讲清楚就行,省得她爸三天两头来问我。”

清泽烦得不想说话,“哦。”

“诶?”唐女士想起来,“你不是说你今天会上海吗?几点走?”

清泽更烦了,“飞什么飞,到了上海也要九点多了,明天再说吧。”

“什么意思?你今天有约?”

“没有。”

周六下午两点半,梁姿独自坐在咖啡馆二楼的临街位置,一枝绿里掺黄的梧桐叶伸到了窗外。

餐桌上摆着她的电脑,一沓a4纸,两杯咖啡,两块蛋糕。

梁姿没想到,三年过去了,这家咖啡馆还在营业,生意蒸蒸日上。

当初,她和清泽走进这家店纯属偶然。

那天他们经过店前,一缕肉桂的味道散过来,让她想起了斯德哥尔摩。她和清泽很喜欢斯德哥尔摩的两天一夜,连带着对这座城市也怀有好感。

两人推门而进,柜台上赫然摆着一排五颜六色的小马,在斯京的纪念品商店里随处可见。

梁姿记得,店员介绍说:“对的,我们就是一家瑞典风格的咖啡馆,做fika。”

她和清泽像收获了意外之喜,手挽手在这里买了两杯咖啡,还让咖啡师在上面洒了一点肉桂粉。

“对不起对不起,又迟到了。”

一道声音将梁姿从回忆里拉出来。

陆佳悦匆忙赶到,在她对面坐下,“转了一次地铁,每一趟都等了五分钟。”

梁姿笑道:“没关系,我也刚来。”

陆佳悦看着这一桌吃的喝的,“梁老师都点好了??”

梁姿点头,“那当然,陆老师不能白帮我练翻译。”

“谢了,小事,”陆佳悦喝了口咖啡,双手拍了一下,“来吧。”

这次的讲座有稿子,对梁姿来说简单了很多。可是她有点犯懒,自己的时间也有限,就没有把教授的讲稿逐句翻译成中文,只挑了几个长句子,在旁边标注了一下。

这个活本身不难,但是比较费时间,好在陆佳悦极有耐心,一句法语读完,会仔细听梁姿的中文,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就指出来,也会帮着梁姿一起修改。

两人用了两个小时,把稿子顺利串了一遍。

“我觉得挺好的,应该能听懂,”陆佳悦说道,“就是这个老师写的句子也太长了吧。”

梁姿笑着赞同:“普鲁斯特风格。”

“但是这样太学术了,讲座毕竟是面向全校的,应该再通俗一点。”

梁姿神秘兮兮地对她讲:“七月份的时候索邦办了一个普鲁斯特的研讨会,我看了一下日程,里面有她,所以我怀疑这个讲稿是她那时候准备的,顺便拿到这里用。”

陆佳悦笑了一声,“应该就是吧。”

她眼神一转,“你和谢老师怎么样,有进展吗?”

梁姿:“没有。”

“我看他还挺积极的,一到周四就找你吃午饭。”

“但是我俩就只是,吃午饭。”

“他这追人追得还是不够积极,要么就是木讷,我家那位也这样,脑子跟不开窍一样。”

“他没在追我。”

“?那是在干什么?幼儿园认识小朋友??”

梁姿哈哈一笑,“差不多。”

陆佳悦想不通,“那你就这么跟谢绍耗着?”

“我是在耗,但不是在跟他耗。”

“还有谁啊?我认识吗?”

梁姿语气自然得如山间流水,“你不认识,是一只狗。”

她俩聊到将近五点,陆佳悦打算回家。

“你不一起走吗?”她问。

梁姿摇头,“我再坐一会儿。”

“好,那我先走了,bon weekend!”

“Bon weekend.”

梁姿望着窗外的树,来往的人,流动的车,一直坐到了路灯点亮,咖啡馆打烊。

她回到家,在衣柜里翻来翻去,翻出了堆放在角落里的五个水蓝色包装盒,除了生日那天收到的墨绿色手表,其他四块从来没被她拿出来过,款式过于华丽扎眼,她找不到场合戴。

梁姿把几个盒子放到旁边,手再次探向角落。

抓出来一个本子,一个长方形的扁盒子。

封皮上写着“消气指南”。

她这些天的确需要消消气,可是这个东西不是这么用的。

她一开始写它的时候,是想以女朋友的身份使用它的,如果作为男朋友的清泽惹她生气了,她就可以翻翻看看。

是想把它作为生日礼物,和钢笔一起,送给二十九岁的清泽的。

一样也没送出去。

梁姿将长方形的黑色盒子轻轻打开,白色海绵中间嵌着一支崭新的黑色钢笔,笔帽上有一行银色的小字,“Q.Z.”。

刻了字的笔,大概很难卖。

如果三十二岁也没送出去的话,她就自己用了。

这晚,梁姿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又接到了那通沉默的电话。

她盯着屏幕上这串号码,气鼓鼓地嘟起了嘴。

就知道打电话,通了也不说话,那打什么打呀??是手机有问题还是嘴有问题呀??

八成是脑子有问题。

还不喜欢被说是狗呢,小狗多好啊,小狗还会出个声音“汪汪汪”呢,眼睛圆溜溜,脑袋上的毛又多又好揉,比他可爱多了!!

梁姿伸出食指,在红色按键上重重一戳,来电终止。

她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扣,合书,关灯,睡觉。

作者有话说:

明天停一天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