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宋姣迫不及待和许今朝交换了婚戒,但许今朝还是问她:“我们要办婚礼吗?”

宋姣对此否决。

她起初没有告诉许今朝原因,临近冬月中旬,某天她才突然对许今朝说:“我不想办婚礼,因为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哭。”

雎洲下起了冬雨,两人都没有出门,窝在家中临窗喝茶。

宋姣说这话时并未看向许今朝,她手中捧着茶杯,侧头望窗外的雨幕。

这场雨不算大,却实在打下了雎洲的气温。

雨滴踩着节拍砸进小院里,拍打着围栏、地砖,也没放过花园中仅剩的常绿灌木丛,暗绿的叶片在其中瑟瑟颤抖。

许今朝从Omega眼瞳中看到淅沥小雨,她似乎在看地面水纹,微垂着眼睫,却遮不住不断落进眼底的雨线。

这雨正一并下在许今朝心底。

她很希望自己能有一把伞,这样就可以帮宋姣挡住冷雨,可她连一片纸板都没有,更身不由己离她的小妻子越来越远,连用身体为她遮挡都快做不到了。

许今朝听到宋姣低语:

“办婚礼呀,让朋友们齐聚一堂,大伙儿看我哭成一个傻瓜,还以为我是高兴的……然后再过几天,他们也会替我哭了。”

许今朝心中酸胀,有根无形的弦在随时间绷紧,她与姣姣各握着一端。

这根弦无时不刻地勒割她们手掌,嵌进血肉里,翻绞开切口,可两人谁也不肯松手,拚命去拉拽,因为能感受弦在掌中的痛苦都是一种幸福。

没等她说些什么,宋姣已经转过头来。

她漂亮的小脸在雨天暗光里泛出冷白,对许今朝笑着:“我们去华城一趟吧,见见朋友。”

许今朝当然明白她的意图,宋姣是想让她在离开前再和大家见一面,毕竟不久之后,就会是永别。

许今朝道:“好。”

她原本不想再回华城,理由和宋姣拒绝婚礼一样,她也怕自己会不合时宜落泪,让朋友们疑惑不安。

但宋姣这样说,许今朝却又觉得的确应当再去见一面,哪怕做不到坦诚相对,也该隐晦与他们告别。

于是在这场雨停之后,两人定下去华城的航班,赶往丰北。

丰北已然大冷,万物通那边许今朝提前打了招呼,说自己要回来一趟。

她这‘补度蜜月’,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不见人影,要不是还会给蒋超打电话讨要人手,偶尔也跟秦令月谈公司的发展问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时隔这些天,再回万物通,许今朝居然有隔世之感。

分明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可总感觉有哪里陌生。

许今朝把这感想说出口,蒋超说:“那是因为公司内部装潢过啊。”

林琦插嘴补充:“至于人,蒋超最近头发掉得厉害,我听说他跟好友录的郁兰问生发秘籍。”

蒋超大怒,他也爆林琦的料:“这小子胖了十五斤。”

王小千冷不丁开口:“蒋超好像在和一个雎洲来的姑娘谈恋爱,天天梳他的头发。”

这口子一开,其他合伙人七嘴八舌抖起蒋超相关的八卦,底裤都快被无良损友们扒干净了。

蒋超两手堵不来这许多张嘴,无能狂怒,跟许今朝哭诉:“这群人就不知道隐私两个字怎么写!”

许今朝终于找回了从前的感觉,同情看向团欺:“找你秦姐告状,让她做主。”

秦令月含笑的沙哑烟嗓在人群外响起:“是不是今朝到啦?”

她依旧那么光彩照人,简直像是自带聚光灯,无论身上穿什么衣裳,都平添出闲适的华贵气派,雍容妩媚。

原本聚众调侃蒋超的一众合伙人跟秦令月打招呼,挤眉弄眼散开。

蒋超居然没向秦令月告状,他看上去无比老实,像个安分守己的乖孩子,没一会儿找了借口开溜。

许今朝瞧着有趣,身边的宋姣则直接问:“秦姐捏了蒋超什么把柄?”

秦令月天然自带柔情的眉眼弯起,轻笑道:“他跟秦好在一块儿了,怕我生气呢。”

许今朝有些惊讶,徐晏河的一地鸡毛闹出来后,秦家二房在雎洲没少被人笑话,她对此有所耳闻。

被徐晏河摆了一通的秦好大跌面子,让不少塑料小姐妹嘲笑。

秦令月不以为意:“秦好这小丫头见了我也瑟瑟缩缩的,这俩人一副模样。”

她不像其他人那么爱拿蒋超打趣,转为询问许今朝的健康状况:“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许今朝只笑说:“好些了。”

她和宋姣方才已经跟其他人聊了好一会儿,现在就与秦令月闲叙,说些旅行中的见闻。

两人并没在万物通待太久,毕竟这边的事务繁忙,很快也向秦令月告别。

临走之前,秦令月叫住许今朝。

她叮嘱道:“养好身体,我们都等你回来。”

秦令月神情间不带任何敷衍,关切真诚,还含着一丝不明显的担忧。

许今朝隐约感觉自己言行中可能流露出了异常,被对方捕捉察觉到,所以才告诉自己万物通留有位置,随时欢迎她回家。

她的眼眶有些酸涩,扬起笑脸:“当然!”

许今朝冲年长的朋友挥手,和宋姣一起转身离开。

再去好友录,就是另一种气氛。

被宋姣赶去自己办公室的郁兰如在炼狱,她大概认定宋姣和许今朝在外头一定逍遥度日,看过来的眼神像控诉两个负心汉。

宋姣称赞她:“做得很不错。”

郁兰:谢谢,生不如死。

她也和秦令月一样,问许今朝的身体情况,有没有好转起来。

之前宋姣骤然把偌大一个好友录摊子扔给自己,要拿三个月陪许今朝,郁兰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许今朝可能生了重病。

郁兰这直觉显然很准,她的猜测与事实相差无几。

不过眼见过去这些时间,对方看上去似乎还可以,她才消弭了关于绝症的猜测。

郁兰道:“要快点好起来啊,许今朝。你一生病,宋姣就把公司扔给我,我现在度秒如年,恨不能开个加速。”

她难得当面讲这么长的抱怨,许今朝笑道:“会的。”

心里却清楚,自己不会好起来了。

从华城回到雎洲,宋姣变得越发粘人。

她时刻都不想和许今朝分开,去父亲那边也要带着她,有时候半夜还会被噩梦惊醒,不管不顾钻到Alpha怀里,汲取温暖与安全。

但无论两人多么不愿接受,时间的确一分一秒在走,勒在掌心的弦已经摩擦到了指骨,让她们时刻疼到髓里。

倒计时的最后一天是冬至。

李阿姨下午拌起饺子馅,和面□皮,也会包饺子的宋姣完全没有精神,阿姨就一个人张罗忙活,包出好多圆滚滚的饺子。

她把其中一部分放进冷冻室,烧开水煮饺子。

厨房氤氲开热气,客厅沙发上,两个沉默的房子女主人握着彼此手掌,觉得冷到窒息。

饺子端上桌,李阿姨招呼她们来吃,许今朝强打精神,把Omega拉起来,三人围在桌边。

宋以康更习惯在宋家的小楼居住,尽管他已经想开许多,终究眷恋旧居。

阿姨的手艺好极了,许今朝却再品不出滋味,她装出笑脸,用在极度悲伤中失去味觉的口腔咀嚼,对面是宋姣同样强扮出的笑容。

许今朝提议:“现在还早,我们去给宋叔叔送一些。”

见宋姣点头,李阿姨就开冷冻室取还没冻牢的饺子:“熟饺子路上就凉了,不好加热,拿生饺子去现煮吧。”

两人各自戴上阿姨手工织出的围巾,带饺子盒上车。

半路上居然飘起雪花,天气预报可没说有雪,车窗外纷飞着雪末,天幕黑沉沉压下来。

现在宋姣去看父亲,许今朝都会一起,她对路线已经熟稔于胸,这会儿沿途街景蒙上了让它们变得陌生的雪雾。

在家时的沉默被一扫而空,她们在路上拚命说着话,像每一对末日临头、无望抓住对方倾诉的伴侣。

路途遥远,却终有尽头。

抵达小楼的时候雪势渐大,雎洲罕少在冬至下这样规模的雪,小楼前积了一层白雪,随着两位访客走过,在雪色中留下四行脚印。

宋姣打开门,室内亮且温暖,宋以康从厨房中惊讶探头。

他正准备做饭,看到宋姣和许今朝送来的饺子,又看窗外大片飘过的雪花,开心之余又忍不住小责怪:“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这时候过来?”

宋姣说:“出门还没下雪呢。”

宋以康想留她们一起吃饭,宋姣摇摇头,对父亲说:“等雪下大,路就不好走了。”

宋以康也就不再挽留,把她们送到门口,目送两人离开。

来时宋姣开车,回家换成许今朝驾驶,宋姣的情绪实在低落,把驾驶座让给她,自己坐在旁边。

Omega看着车上电子时钟框的时间。

18:35,还有不到六个小时。

她突然很想大哭出声,去嚎啕,去埋怨,去痛骂,去宣泄掉心里被挤压已久的情绪,可这有什么用呢。

这不能留下许今朝,不能让她们共度余生,许今朝很快就要回她自己的家。

宋姣知道自己应当祝福,愿望爱人与家人团聚后能高兴,或者更无私一些,愿望抹掉许今朝关于宋姣整个人的记忆,重新继续她的人生。

可她做不到,她只面对生离死别就已经濒临崩溃,她骨子里是个自私的人,做不到让爱人忘记自己,她顶多祈祷:

让许今朝少一点难过,多一点快乐……

宋姣死死咬住嘴唇,把哽在喉咙中的无望哭喊吞下,让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不许掉落,更若无其事侧过头,不让许今朝看到。

雪越下越大,沿途路面的积雪已经被来往车辆碾实成冰,雪花也遮挡视线,许今朝真不敢分神了。

她放缓车速,谨慎驾驶。

但即使已经足够谨慎小心,但在行驶出拥挤路段,到一段较空旷的小路上时,意外还是突生。

路况这么糟糕,对面远处有辆越野车却肉眼可见开得飞快,向这边驰来。

这车涂得花哨极了,司机似乎在炫技,在压实的冰面上左右摇动车身。

遇上这种人,许今朝心里头晦气,这段路中间偏还没有护栏。

她把车速放得更缓,想着实在不行先靠边停一停,等对面横冲直撞的傻逼过去再开。

可对面越野车的速度远超过许今朝估算,转眼就已经靠近。

脑残司机不知是不是人来疯,想在其他车前秀一把。

他让车身更猛烈地摇摆,却控不住轮胎打滑,车身直朝许今朝和宋姣车头猛冲过来!

许今朝紧急关头猛打方向盘,向右避让,保护住副驾驶的宋姣。

激烈碰撞中,她大脑一片空白,都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

许今朝感觉自己可能是梦魇了,她似乎正躺在床上,意识却挣扎在一片黑海里。

她能模糊听到外界声音,细微的指针走动,空调外机的嗡鸣声,蝉鸣声,遥远处行人交谈发笑……

四周温度特别高,许今朝贴身衣服与鬓发都湿透了,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

她可以感受到这么多,却偏偏睁不开眼,动不了指头。

许今朝在梦魇的焦虑无措中拚命反抗,想要眨动眼睛,或者翻身滚下床,却怎么也不能如愿。

直到窗外突然扑棱棱飞过大群鸟雀,它们的翅膀有力且大声地扇过。

她骤然睁眼,在立刻席卷而来的疲倦困意中强撑着直起身,颓然弯腰坐在床上。

许今朝的心脏疯狂跳动,她这会儿意识还不太清楚,整个人莫名惶恐不安,大口呼吸着灼热空气。

终于回过神,她才慢慢抬头。

眼前的房间陌生极了,许今朝起初并没能认出来,她打量着这间陈设简单的屋子,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这是她的卧室。

一个与[许今朝],与宋姣,没有任何关联的地方。

许今朝站起身,她在一室闷热中走到窗帘紧闭的窗户前,将遮蔽了绝大多数光线的帘子拉开。

盛夏午后的热烈阳光扑面而来,窗下不是雎洲的小花园,而是住宅楼半空。

再往下看,修剪整齐的花坛落在两栋小高层中间,还有郁郁葱葱的树冠,蝉鸣声就是从这些树上传出来。

许今朝刚平稳下来的心脏,沉甸甸坠入到了胃里。

她回来了。一个人。

方才还觉得无比炎热的空气,一下子转为冰冷,许今朝从内冷到外,站在阳光里发抖。

这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她才恢复表面的平静。

许今朝想起自己拚命调整过来的碰撞方向,宋姣应当不会受太重的伤。

她过转身,浑浑噩噩走出卧室,想为自己接杯水。

许今朝对自己真正的房子布局感到陌生,走到茶桌前,盯着饮水机的面板,迷茫抬手,片刻后才意识到没有电。

她想起卧室里听到的邻居空调外机声音,找到电表箱,发现电表跳闸。

抬起电闸,恢复供电,室内的电器各自发出细微声音,许今朝终于可以接水解渴。

耳熟的电子乐声在卧室响起,许今朝愣了几秒,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手机铃。

她回到卧室,从床头拿起手机。

来电人:高鹿鸣。

这名字总不会再令她陌生,高鹿鸣是许今朝相当要好的朋友,也是她曾对宋姣说过极亲近的友人之一。

许今朝接通电话:“……喂?”

对方问:“老许,晚上的高中同学会,你参不参加啊?”

这句问话像开启魔盒的钥匙,许今朝脑中纷涌出了许多记忆,它们争先恐后往外挤,飞快从脑海里掠过。

她愣神了足足七八秒钟,高鹿鸣在那头问:“人呢?老许?”

许今朝回答:“我不去了。”

高鹿鸣:“别跟我说你又要陪你‘老婆’,姐妹,你人真魔怔了?画里的姑娘再美,可她走不出画来啊!”

许今朝:“……嗯。”

高鹿鸣:“都多久没怎么出家门了,出来散散心,多好,省得身上发霉。何况你刚拿了个奖,见老同学们也不寒碜。”

许今朝:“让我再想想。”

高鹿鸣:“!”

高鹿鸣:“我可当你同意了!”

对面火速挂断了电话,许今朝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定下。

因为‘自己’先前是绝不肯松口出门聚会的,现在的反应已经足够让高鹿鸣觉得惊喜,当做把她带出家门的契机。

许今朝已经记起了先前所有被迫遗忘的梦境,自己分明在梦里回到了大半年前的现实中。

她想起自己是怎样鬼使神差画下一幅《姣姣》,这幅画在曾让她名誉扫地的美展上拿下奖项。

《姣姣》的画作收回后,她没有出售,而是为画中微笑的年轻女郎着迷入魔,在家中单独布置出一间屋子,摆在那里日夜去看。

高鹿鸣为她疯魔的状态忧心,拚命想拉许今朝出门。

那幅画的创作过程也的确蹊跷,画中人和许今朝作画时找的模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许今朝‘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画出来这个面容美到妖异的女孩。

当然,不参考创作背景,画中姑娘的相貌分明姣美纯洁,神情中还能品味出极强的故事性。

但考虑到作画过程的诡异,后续对人心的蛊惑,画中的美人就渲染上了惊悚色彩。

许今朝怔愣半晌,她收起手机,拖着步子往另一间卧室去。

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独属于《姣姣》的收藏间。

推门前,许今朝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心情尽量平静。

她打开卧室门,这儿的家具已经被清空,玻璃窗也被盖住一部分,不让阳光暴晒进来,本该打开保持温度的空调随跳闸停下,室内闷热一片。

许今朝的目光被背光墙上那副画牢牢吸引住,在收回这半年的记忆后,她等于是已经与宋姣分别了许久。

再从画中看到对方,她的心魂与身体一并恍惚震颤。

画中的Omega坐在餐桌后,长发松散编起,发辫搭在肩头,向画外投来微笑。

许今朝太清楚这是什么状态下的姣姣了,因为她的眼眸天真纯净,不染俗尘,不带柔情,林间小鹿般望过来。

她含羞带怯笑着,彰显自己的温驯服从,乖巧无害,笑纹却波动不进浓深眼瞳,浮在美丽面容之上。

女孩握着刀叉,右手掌中却分明不是餐刀,而是一把小巧匕首。

它锋芒毕露,刀尖并不切向盘中,而是向前微抬,对准了陪她用餐的人。

许今朝在心中默念:姣姣,姣姣……

自己在没有对她记忆的情况下,画出了这样一幅画。

宋姣当然并不曾做过这种动作,赤|裸表现过自己的抵触,可初见时候的Omega的确像画中这样,在顺服伪装下竖起了一身尖刺,警惕笑对着她。

许今朝伸手触碰上自己后颈,她感受到属于Alpha的信息腺正埋藏在皮肤之下。

许久之后,她将室内空调和除湿器打开,像以往许多次那样,坐在画前凝视。

宋姣从朦胧中恢复了意识。

她记得自己和许今朝开车回家,路上出了车祸,再往后便陷入到黑沉里。

她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对,似乎是漂浮着,像在什么迷幻的梦境里游荡。

宋姣睁开眼睛,坐直身体,低头看到自己穿着冬装、半透明的双腿。

她左右环顾四周,自己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卧室里,正以灵魂状态坐在床上。

这是哪里,许今朝呢?她想。

因为短靴的鞋底还沾着些雪泥,宋姣下意识把腿从人家床上移下,选择站到地板上。

灵魂的她在房间内走动,急着找许今朝,见这里没有明确能彰示主人身份的东西,便走出卧室,来到小客厅。

电视柜上摆着照片,宋姣上前去看,这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中年夫妻和年轻的女儿贴在一起,三人笑得开心。

看见照片内容的时候,宋姣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因为这是许今朝和她真正的父母,对比真人长相,Alpha给父母的肖像画相当传神。

……这是许今朝的家。

她不知所措,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呆呆立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片。

自己是死了吗?

宋姣心中茫然,她几乎觉得自己被许今朝口中的‘祂’恶劣戏弄了。

这是在搞什么,在搞什么?!

她一瞬间想到父亲,想到雎洲和华城,也想到恐怕已经回家的许今朝。

无数负面的情绪在心头缠绕,宋姣几乎感受到了窒息。

她甚至都想到,假如自己就这样像鬼魂一样待在这里,是否会眼睁睁看着许今朝重启新人生,看对方交往新女友(许今朝有三个前任!),跟对方你侬我侬,谈情说爱,约会接吻,然后……

宋姣简直要被自己的脑补折磨炸裂,心里燃烧起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嫉妒和委屈,恨不能马上痛哭一场,发疯把整间屋子拆掉。

可在她濒临崩溃时,却听到一阵低低的哭泣。

这哭声太过耳熟,以至于宋姣指尖都随听清的一瞬颤抖起来。

她扑向那个方向,穿过紧闭的房门,也差一点就从埋头哭泣的Alpha身上穿过。

宋姣看到墙壁上被钢丝悬挂起的大幅油画肖像。

画中的自己在装模作样假笑,而她终于回家的可怜爱人蜷在座椅中,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今朝从来没这么痛苦过,自己的身体重新恢复了健康,却又从心脏蔓延开一种新的疼痛。

望着姣姣的画像,她心底就开始从内往外翻绞,有把刀在里头拚命往外戳,要剖开她的心脏,从胸腔里钻出来。

她疼到浑身发抖,坐不直身体,脊背越来越弯,把脸埋在手掌中。

许今朝最终像个无助孩子似的哭起来,她甚至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只能啜泣流泪,觉得自己软弱到难看。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小妻子就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宋姣想尽了办法,可许今朝完全看不到自己,她喊叫,挥手,都没有用。

Omega最终也在绝望与难过中哭出了声。

[许今朝,你看看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

姣姣(天崩地裂):要眼睁睁看着老婆跟别人谈恋爱了!!!

实际上

今朝(哭到瘫倒):我的姣姣!!!

我,主角眼中带恶人,挨骂(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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