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小姐记得快些去寻我,要不然我就回来找你了。”

华戎舟留下这句话,就翻身上了马,背过身后自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勾起。

本来他是不愿意离开华浅的,可是听她说了那句话自己才改变了心意,她说,那是我们以后生活的地方。

我们,生活……

多么美好的词啊,想想就忍不住让人嘴角上扬。

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能留在她身边。

当初被抓进牢狱后,他激怒狱卒得了一顿鞭子,毕竟他的过去确实不堪,怕她责怪就先自我惩罚一顿,小心翼翼的想要博得她心软。

而华浅果然是愿意护着他,在牢狱门口对他伸手说“我来接你回去”的画面,是他过去人生里最美好的光景。

带着这种期待的心情,华戎舟日夜兼程行了八天,才到了华浅说的那个江南小镇,这里风景的确怡人,是个归隐的好地方。

随便寻了处客栈,就开始匆匆打听着当地的房屋住处。

一连看了许多个都不满意。

这个宅子不行,她向来喜欢安静,这周围的邻居都太吵了。

这个宅子也不行,她闲来无事喜欢摆弄花草,这个院子太过偏僻,恐怕花草都难养活。

这个宅子还是不行,她喜欢吃水果却又嫌弃别人买的不够新鲜,所以最好找一个带后院的宅子,可以种些她喜欢吃的果树。

看了一个又一个的宅子,感觉哪一个都会有些委屈她。

寻了四五天又看了一处宅子,这个宅子的后院有颗参天大树,华戎舟翻身跃了上去,惬意的在树枝上躺了下来。

这棵树倒是不错,方便遮阴乘凉。她总是喜欢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发呆,到时候可以给她在树下绑个秋千,定会比躺椅舒服。

那就这里吧。

华戎舟睁开了眼,棕色的眼眸如同一个狐狸一般透着狡黠的光。也该回去给她去个信了,就说找好房子了,让她赶紧来。

回客栈的路上,看到路边有卖炒栗子的,想起那日华浅问自己要不要吃的模样,他忍不住走了过去:“给我来一斤。”

卖栗子的小贩一边手脚麻利的装着,一边时不时偷瞄着他面前的人,这人怎么好像没有见过,生的可真是好看。

察觉到小贩不加掩饰的视线,华戎舟眉头一皱,眼里透出了些杀气。他自小就因为相貌受到过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因此对这种目光最为敏感,也异常厌恶别人打量的视线。除了华浅,谁多看自己一眼,他都感觉浑身难受。

小贩吓得手一抖,哆哆嗦嗦的把装好的栗子递了过来。

华戎舟丢下了一块银子就离开了,不能动手,她向来不喜欢无事生非的人。

到了居住的客栈,正欲上楼耳边传来了大堂里的闲聊声,那个名字让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王兄可听说了京城里华相的事情了吗?”几个读书人模样的围坐在一桌闲聊着。

一个长脸书生马上接腔:“怎么会没听说呢?好好的一个宰相府,说倒就倒了。”

“据说华相还是被他养的女儿给揭了老底,要我说,那个什么华大小姐可真是心狠啊,好歹是自己的父亲,竟然不留半分情面。”第一个开口的书生唏嘘不已。

“你懂什么,人家华小姐那是深明大义才会大义灭亲,这换成寻常女子谁敢啊?我听说她还求旨代父受过……”第三个书生插嘴进来。

“还有此事?如此说来那华小姐可真是让我等都自愧不如啊……”

……

书生讨论的声音不止,全然没注意到楼梯间停了个俊美少年。

手里的纸袋被捏破,栗子露出来沿着楼梯滚落一地。

原来华浅骗了他,他还信以为真满心欢喜的四处看房子。

华戎舟最终抬步快速上了楼梯,进了房间拿起包裹就出发。

这江南离得太远,京城里的消息传过来总是会晚上十天左右,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自己不在她身边,她如今定是孤立无援,连个帮手都没有。

一开门,门外却有了一人,这个身影不算太陌生,他们还曾交过手。

伍朔漠缓缓抬起头,薄唇微张:“不好意思,受人所托,现在不能让你离开。”

御书房外,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太过着急还跌了一脚。

高禹一脸嫌弃的扶起他教训道:“小兔崽子,给你说了多少次了,遇事稳重些。”

这个摔倒的小太监叫宋安,是高禹新收的徒弟,见人比较实诚,手脚也快,便有心培养收在身边。不过到底是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上次慌慌张张在御前摔了一跤,如今又摔在了门前。

宋安结结巴巴的说:“师…师傅,皇…皇上…他…他……”

高禹一巴掌拍打了宋安头上:“会不会好好说话。”

“皇上在里面吗?”

宋安终于流利的说出了一句话。

高禹撇了他一眼。才开口:“皇上昨日饮了些酒,方才下了朝头疼,如今还歇着呢,有什么事等皇上醒了再说。”

宋安这次不结巴了:“可是师傅,我方才瞧见太后娘娘往……那位宫里去了。”

高禹脸色瞬间煞白,转身就往房间里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惊慌,他也脚下一滑,幸得宋安扶持才没有倒地。

方才还说我不稳重呢。

宋安心里默默腹诽道,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一个更加不稳重的身影。

高禹刚进去片刻,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就在宋安面前一闪而过,宋安还没来得及跪拜,就没了人影,只看到自己师傅拿着靴子,跌跌撞撞的跟了出来。

皇宫西南角走了水,火焰烧红了半边天。

仲溪午赶到时只看到了熊熊烈火下的断壁残垣,火光也映红了他的眼眶。

他仿若不知,抬步继续向里面走,紧跟他身后的高禹见此赶紧上去扯住他的衣角,跪在地上开口:“皇上,这火势太大,可是进不得人啊!”

仲溪午仿若没有听到,高禹只得紧紧拉住他的衣角才能止了他的脚步。仲溪午转身就是一脚踹到了高禹肩上,疼的高禹呲牙咧嘴却还不敢放手。

一直在暗处的林江见此也出现了,他挡在仲溪午面前跪下:“皇上,卑职方才已查探过,这屋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劈里啪啦的木头燃烧声音,仲溪午僵在门外,不再往里面闯,只是手上的缠绕的纱布,慢慢在变红。

许久之后,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带着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压抑:“陈渊呢?你的副使去了哪里?”

林江头拄地开口,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太后娘娘刚走。”

太后若想调开一人,自然轻而易举,毕竟仲溪午可是从来不曾防备过她。他以为太后如同他一样,喜欢着华浅,所以定不会对她出手。然而,他错了。原来在这个后宫里,只有他一人想要华浅平安。

见仲溪午一动不动,高禹才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手,拿着靴子给仲溪午穿上,然后就见他转身离开。

太后宫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当的?怎么能让皇上衣衫不整的跑出来?再偷懒哀家要了你们的脑袋。”太后拍了拍桌子,怒声呵斥,太后的威严彰显无遗。

一片求饶告罪声响起,却没能压下仲溪午清冷的嗓音:“母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太后面色不改:“奴才服侍不当,哀家还不能责罚了?”

仲溪午眼眶的红还未褪去:“母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这些时日以来,他费尽心思的护着华浅,为她挡下了戚家的施压,同时也不让后宫任何妃嫔去打扰她。然而他唯一相信的,唯一没有防备的人,却在背后给了他一刀。

两人僵持了许久,吓得一屋的奴才大气都不敢出,最后太后抬了抬手,他们才如释重负的逃一样出了宫殿。

只到剩了两人时,太后才开口:“我是为你好。”

这一句熟悉的话语刺入仲溪午的耳朵里,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无数次打着这个名义行事时,华浅她会有多无力。

我是为你好。

这种说辞让人连反驳都显得苍白,这种无力感简直能逼疯一个人。

“哈哈……”

仲溪午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自己都无法直着身子站立了。

最后他抬起了头,转身向外走去,太后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皇上……”

语气里带着几分疼惜的规劝。

仲溪午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说,像是自言自语,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母后,我只是想要一个人,为什么就不能如我所愿呢?”

“因为你是皇帝。”太后的声音飘过来,威严的语气里好似有了几丝颤音。

所以没有任性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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