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番外三

谢明允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大约和寻常人三四个月一般大,苏言嘴上没说什么,暗自却记下,找刘太医问个清楚。

所幸,没什么大事。

孕期有一种说法是,孩子的体型随父亲,若是生父偏瘦,难以承受体型较大的胎儿分娩时候带来的痛苦,胎儿会有灵性似的长不大,出生时候也会比寻常胎儿小一些,这是某种意义上的保护。

苏言觉得这种说法没什么道理,只想了另一种解释——刻在骨子里的易瘦基因,一衣带水似的传到了腹中这个未明性别的胎儿身上,导致无论谢明允吃什么补什么,这个小胎儿都不长个。

毕竟谢明允也没怎么长体重,苏言抱起他的时候仍然轻轻巧巧,稍微穿得宽松些,再安静地坐着,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个孕夫。

——还是皇宫里被捧在手心的皇君孕妇,怀的的一国长子或是长女。

谢明允毫未表现出什么所谓的“尊贵”,该吃吃该喝喝,本身他也不好动,活得像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子。

等胎儿六个月大的时候,就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个从一开始跑到谢明允肚子里就姿势不对的小孩儿,发育得晚不说,就连带给父母的第一次伸腿瞪眼都姗姗来迟,活像是苏言谢明允二人前世欠了它天大的债似的。

这天夜里,苏言正睡着,不过睡得不沉——谢明允怀孕后她心里好似一直吊着一根筋,勒着她不叫她睡死,免得夜里有什么突发状况她却沉沉得错过最佳就诊时机。

多日紧绷的弦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铿地响了一下,苏言正将谢明允一个打横抱起,就听见怀中人小声的抗议。

谢明允拍了下她的肩膀,皱着眉头却心底暗笑一声:“大惊小怪。”

苏言低下头,和谢明允面面相觑,一个疑惑一个了然却不吭声,直到苏言好像发现了什么——毕竟他此刻的神色实在和痛苦毫不搭边。

“你没事?那为什么方才动来动去。”

谢明允露出一点笑容,颐指气使道:“先放我下来。”

苏言和他对视了不过一瞬间,就败下阵来,顺从地把他当个贵重地花瓶,轻拿轻放地安置在了特意加了几层垫被的床上。

谢明允换了个能舒缓他腹中压迫感的姿势,目光示意苏言躺到他旁边。

苏言:“……”

行吧,还有功夫和她较劲玩猜谜的游戏,看样子是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全属她一脑子胆颤心惊的古怪担忧。

苏言轻身一趟,被子一卷也只裹了半边身子,安安稳稳地侧卧在床边,又是无奈又是宠溺地问:“到底怎么了?”

尤怕这人死不开口似的,她还使了点百试不爽的小心机——先是握着谢明允掌心,而后一点点磨蹭着他的指根,往指缝里钻出个她自己独有的位置,严丝合缝地与他贴在一起。

……尽管只是手。

谢明允似乎等了半晌,忽而露出些懊悔的神色,好像是错过了什么,苏言盯着他,就见他动了动唇:“你摸摸我肚子。”

苏言:“?”

她怀着半分怀疑外加其余九分半的信任,伸手搭在了谢明允微凸的部位——动作很轻,怕这位娇贵的小家伙受不得半点打压而闹脾气,来一遭水土不服,将谢明允折腾得够呛。

苏言忍不住在格外柔软的肚皮上轻轻揉了一把,随之而来的是谢明允一个不满的瞪眼。

苏言僵着手,挤出一个讨好得恰到好处的笑,既不过分谄媚,又不至于浅得让人感受不到诚意,总之是个十分讲究技巧和经验的活:“你让我摸的。”

谢明允很轻地皱了下眉,苏言几乎看见他额角的小青筋跳了跳。

而后他又好笑又好气的声音传来:“我是让你摸在这儿,等着。”

苏言:“摸着……等什么?”

谢明允:“……”

这人于某些方面倒是反应机敏,他不过是动了动身子摸了腹部,这人就能第一时候抱起他,怎么这会儿他都让她伸手到小腹了,还是不知晓他的意思。

谢明允挤出一个笑,恶狠狠地道:“你等着,等动静。”

苏言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还是:肚子还能有什么动静,总不会是呼吸的起伏吧。

下一瞬她在某方面姗姗来迟的敏感才回归原位,又是惊讶又是暗喜地想了一遭,握着谢明允的手都紧了几分:“是孩子动了吗,它在踢你吗,我怎么感受不到。”

说着,她上下左右甚至绕着圈圈摸了一遭。

谢明允一把抓住她胡作非为的手:“别乱动。”

苏言闻言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露出个略微歉疚的表情:“嗯,不好意思,有点激动了,没伤着你吧。”

这种程度的摸摸对谢明允来说其实不痛不痒,但被人放在心尖上捧着的感受着实不错,谢明允凑到苏言耳边,得寸进尺地撒娇道:“刚刚它踢了我一下,有点疼……”

苏言果然立马开始了紧张兮兮的摸索,直到谢明允一只手将她摁住,哭笑不得地道:“就是有些闹腾而已,不疼,方才是唬你玩儿的。”

苏言:“……”

得,此人撒泼的本事简直一日上一层楼,愈发得能拿捏起她来了。

“得了吧你。”她嘴上不依不饶地找骂了几句,手却安安分分地摸在最为突起的地方,等着这个不长眼的小家伙替她一脚,好成全二人这点好奇心,以及……半夜被吵醒的三分无奈。

然而素苏言等啊等,这孩子却像是和她作对一般,愣是不肯发出一点动静,生生地让苏言和谢明允两人等了小半个时辰,等到月亮都往下挪了半边,谢明允阖上眼眸几乎欲睡着。

但苏言却口嫌体正直似的,一直没睡,嘴上吐槽埋怨是一回事,心里却不想错过这绝无仅有的第二次,直至等了不知多少时候,正要忍不住抛下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家伙,就此睡去,却在此时听到也触摸到了动静。

砰……

砰……

连着两下很轻微的闷响,就连谢明允都没被吵醒踢醒,只有苏言,因为手还违背着脑子的意愿,不依不饶地搭在谢明允肚子上,终于没错过这除了谢明允之外,第一个摸到胎儿动静的人。

肚子偏下的地方鼓起一个小小的圆包,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处最为突出,大约是脚趾大拇指?

苏言没边没际地胡思乱想着,又想到胎儿脚趾手指都是蜷在一处的,哪儿分辨得出哪儿是拇指的,而后她看着谢明允沉沉的睡颜,又想着这不长眼的家伙还不赶快给她安静下来,别扰着人清梦——主要是别吵着谢明允睡觉。

于是,某人的态度急转直下,来了个大转弯,方才对小家伙踢腿的期待被磨得半分也不剩,甚至十分现实地想:“这小家伙能不能以后都别太闹腾。”

肚子里还未出世就被嫌弃了一波的无辜宝宝,好像是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受待见,委委屈屈的熄了火,老实地待在肚子里那方寸之地,不再乱动弹了。

苏言手底下不再有闹腾的动静,顿时心气儿一顺,又生出一点良心发现似的所谓“愧疚”,但也只有一点,堪堪够她拍了拍谢明允的小腹以安抚小家伙的程度,而后苏言就懒得再管它了,被沉沉的睡意给埋了进去。

大约是实在委屈,一直到天亮,肚子里彻夜未眠的小家伙才不依不饶又委屈巴巴地踢了一下,直接把谢明允从美梦中一脚踢醒了。

谢明允被扰得弹出了美梦,但他倒没有苏言那种不耐烦,而是动作轻柔地摸了摸肚皮,小声说:“乖,过三个月你就可以出来见我了,嗯……还有你娘亲。”

好像再一次听懂了人话似的,这家伙居然神奇地不动弹了。

等孩子七八个月的时候,谢明允的身体才“后知后觉”地起了某些旁人三五月就有的反应,比如脚肿,腿部往下开始有些僵硬,不太受意识掌控,躺在床上一个人翻不了身,夜里这个时候苏言时时注意着,常帮他挪一挪,免得腿脚发僵,往后落下什么毛病。

甚至有些本该宫人照料的事情,也被苏言揽到了自己身上——比如给谢明允洗脚揉脚。

足跟是人较为敏感的地方,又被心上人这样直白地捉着,谢明允总会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目光,从上而下地看着出了一额头薄汗的人,再多的不适应和难耐都化作了沉沉爱意——尽管他们之间早已不必多说什么腻歪的爱,但不妨碍谢明允心里想起。

想来,苏言也是一样的,他等泡完了脚,被人搂着宠着扶上床的时候,心里总会甜丝丝地冒出这句话。

等孩子九个月大,太医说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生了,谢明允就几乎没出过门,在苏言殿内走动就是一日的最大活动范围。

当然,苏言也不让他到别处去,哪怕再忙,也要谢明允在她的视线里,才能安心。

直到这一天,羊水破了,谢明允被一众人等簇拥着隔到了屋内。

苏言在殿外等着,升起的不安疯狂地搅动着心脏,她踱来踱去,心里有个念头再清晰不过。

——她要进去,去那布满尖叫的产房。

还要握着谢明允的手,同他说一句几乎被说烂了的——“我爱你。”

所以……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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