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告诫

节假日路上的车辆很多,路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本来的双股道变为一股,车辆排成长队等待通过,礼闻池手扣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此刻,坐在副驾驶的任柏杰,此刻脑子里许许多多的问题,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任柏杰觉得,自己大概是受到了礼闻池的那句“我们是朋友”的打击。

仔细想来,他和礼闻池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甚至曾经是一夜情炮友。

朋友这个词,放在他们俩身上,确实不合适。

任柏杰忽然明白了礼闻池的用意,他这么在意自己以什么身份和他相处。

一是在告诫自己不要越界,二是在限制自己的行为。

任柏杰低头笑了笑,偏头饶有兴趣地看向礼闻池,“礼闻池,你有考虑过当老师吗?”

礼闻池余光扫了眼任柏杰:“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觉得你当老师还挺合适的。”任柏杰打量着礼闻池,“瞧瞧,这气质,这长相,这涵养,哪一点都合适。”

前方还堵着车,礼闻池干脆将车挂了档,“我爸妈的确寄希望于我能当老师。”

“就是,上学那会儿要是有你这样的老师,我肯定认真听课,好好学习。”任柏杰活动了一下刚刚被夹的那只手,“可惜了,我的老师都是中年秃顶的。”

礼闻池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他答道:“中年秃顶的老师大都很有经验,大学的时候我很喜欢听上年纪的教授讲课。”

“重点不是年纪。”任柏杰晃了晃手,示意重点在脸,“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好看,所以我才会认真听课。”

礼闻池推了挡位,车缓慢前进,“谢谢,我知道。”

“你还真是不谦虚。”任柏杰接着问,“你长这么好看,上学那会儿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

礼闻池:“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也太敷衍了。”任柏杰抱怨。

“我确实不知道。”礼闻池声音很轻,“高一时我收到了好几封情书,后来那些同学被叫了家长,从那之后大家都对我避犹不及。”

任柏杰皱眉,“送个情书就被叫家长?你上的是什么学校?”

“私立学校。”礼闻池不在意地笑笑,“那时我爸是校长,老师们担心影响不好。”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任柏杰难以想象过去礼闻池都经历了什么,他问道:“那之后……你是不是被孤立了?”

礼闻池回答,“初中和高中我没交到什么朋友,到了大学朋友多了一些。现在那些朋友在国外,也不常联系了。”

任柏杰若有所思地看着神色淡然的礼闻池,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安慰。

今天礼闻池没有穿正装,说话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两人就这么坐在车里聊天,似乎真的像朋友一样。

任柏杰局促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做你朋友,好不好?”

四周喧嚣不断,来处理事故的警车鸣笛越来越近。

礼闻池偏头看着任柏杰,他摇了摇头,那双略长的桃花眼中淡然,“我不和老板做朋友。”

任柏杰不悦,“那房东呢?你跟不跟房东做朋友?”

“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礼闻池从容地打着方向盘,经过了拥堵路段,之后的路通畅无阻,“因为你觉得我没朋友?”

“当然不是。”任柏杰摸摸下巴,“我觉得跟你相处起来挺舒服的。”

礼闻池在红灯前缓缓踩下刹车,“那你认为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嗯?”任柏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礼闻池不在意地笑笑,“朋友之间,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信任和坦诚。自我认识你开始,你不断地欺骗戏弄我,从年龄到在公司的职位,还有其他事情,你我心知肚明。”

“你现在对我也只是图个新鲜,可我想要的是安稳。凡此种种,我认为,我们不适合当朋友。”礼闻池一段分析清醒又冷静,语气平淡,就好像任柏杰做出的这些事情他并不在乎。

任柏杰手肘抵着车门,手掌贴着自己的额头,他脸色沉了沉。

半晌,任柏杰眉梢扬起道:“礼闻池,我认同你说的话,但不认同全部。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可以,但如果你对我心动三次,那么,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礼闻池反问:“这么有信心?”

“当然。”任柏杰目光犀利,像是在看自己觊觎很久的猎物。他握着的拳甚至不自觉地颤抖,任柏杰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

这是一种来自征服欲的兴奋感。

这位礼总监,确实很有趣。

***

来到宜家,任柏杰像是很久没有逛过街,看到什么都想买。

任柏杰:“这个茶几不错,记下货号买了。”

礼闻池:“不需要。”

任柏杰:“早知道买这种质感的沙发了,躺着打游戏一定很舒服,买了。”

礼闻池:“我不打游戏。”

“这床也好舒服。”任柏杰坐在床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礼闻池,过来坐坐看,喜欢咱就买。”

两个外貌出众的男人本就吸引了许多目光,任柏杰暧昧的话语更是让人遐想连篇。

礼闻池无奈地把任柏杰从床上拉了起来,“这床你打算放哪儿?”

任柏杰认真地想了想,“就我和你说过的郊区那套房,放那儿正合适。”

“你那套房真的缺床吗?别看见什么都想买。”为了阻止任柏杰的购物欲,礼闻池打开自己的购物清单,“这些是我要买的,帮我挑。”

任柏杰一口答应下来,两人逛逛挑挑,除了要去提货区取的,其他东西都拿齐了。

来到玩具区,任柏杰拿起一只玩偶兔子对着礼闻池晃了晃,“大件不让我买,玩具总能买一个吧?”

礼闻池点头,“你挑吧,我买给你。”

“真的?那就要这个。”任柏杰摸了摸兔耳朵,看向礼闻池:“这兔子挺像你的,明明长这么可爱,表情却冷冰冰的。”

礼闻池拿起一只玩具狗,“这个像你。”

任柏杰满眼期待:“怎么说?有什么含义吗?”

“没有。”礼闻池把玩具狗放进购物车里,“就是狗。”

“……”

面对礼闻池的冷笑话,任柏杰哭笑不得。

礼闻池晚上不想做饭,提议晚餐在宜家解决晚餐。任柏杰也不讲究吃什么,两个人来到用餐区吃了晚饭,提完货付好钱,开车回到了公寓。

任柏杰问管家借了个小推车,他帮礼闻池把买的东西推上了楼,姗姗来迟的礼闻池手中拎了一只小袋子,仔细看上面有药房的字样。

任柏杰将桌椅搬到阳台,顺口问了句:“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礼闻池跟着任柏杰来到阳台门口,晚风阵阵,掀起包装袋,发出簌簌的声响,礼闻池轻声道:“我看看你的手。”

任柏杰愣了一下,他将手抬起,发现几根手指的指腹上浮现出淤青,食指伤得最重,透着紫红色,高高的肿了起来。

礼闻池一手托着任柏杰的手背,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任柏杰的指尖,稍稍活动了一下指节,“疼不疼?”

任柏杰回答:“疼。”

礼闻池紧张关切地看着任柏杰的手,他蹙着眉靠近,“去医院看下吧,万一伤到骨头就——”

“噗。”任柏杰忍不住笑了一声,礼闻池抬头看去,任柏杰那双长而浓的剑眉挑起,深邃的眸中倒映着自己错愕的脸。

“真没多大事儿。”任柏杰说着话,又不老实地毛手毛脚起来,他另一只手扶上礼闻池的腰,却像触电似的又放了下来。

他还是有几分忌惮礼闻池的。

任柏杰继续道:“还是你希望我装作柔弱不能自理,赖着你让你对我负责?”

礼闻池点头,“我确实以为你会这样。”

“真的假的?”任柏杰怀疑地看向礼闻池。

“行了,过来,我给你上药。”礼闻池抿唇,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将塑料袋打开,“门口的药店不大,只买到了云南白药。”

任柏杰大步走过来,他乖巧地坐在礼闻池身边,弯起一条腿搭在沙发上,侧身懒洋洋地靠在坐垫,伸出受伤的那只手任由礼闻池给他上药。

风吹起单薄的窗帘,阳台外路灯浅淡,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礼闻池的动作又轻又柔,用棉签将药涂开,包裹住任柏杰手指上淤青的部分,药物带来的清凉感蔓延开,任柏杰安静地看着礼闻池,心也沉了下来。

此刻任柏杰收到了一条照片,他稍稍抬起手竖起了手机,在照片上看见了两个人。

“好了。”礼闻池将药放回盒子里递给任柏杰,“药你拿回去,记得擦。”

任柏杰接过药后站了起来,他低垂着眸敛起平日的笑容,“我先回去了。”

礼闻池本以为任柏杰会缠着自己擦药,诧异于任柏杰平淡的反应,礼闻池问道:“弄疼你了吗?”

“没有。”任柏杰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可能昨天没睡好。”

“嗯。”礼闻池应了一声,他收拾着桌上的垃圾,“早点休息。”

看着礼闻池那张白净的脸,任柏杰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捶了一下。

那力道软绵绵的,不疼。

却极具杀伤力。

“等等。”礼闻池从袋子里拿出一只兔子,“你忘了这个。”

走到门口的任柏杰接到礼闻池抛来的兔子,他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谢了。”

任柏杰打开门后没有开灯,他的脊背贴着冰凉的门,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黑暗中,手中那只玩具兔子的眼睛发出亮光,任柏杰皱着眉,将那只兔子狠狠地扔了出去——

那只玩偶可怜兮兮地躺在地板上,如同被遗弃一般。

就差一点,任柏杰觉得自己几乎要陷进礼闻池的温柔中。

他打开了水龙头,一遍又一遍地用水冲洗着被抹药的那只手。

凉意和痛感交织,任柏杰却只感受到了心中的悸动。

可后来,他却步伐沉重地折回走廊,用湿漉漉的双手捡起了那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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