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意哥,我后悔了

“翻土得用劲儿,今天没吃饭吗?”

老头没坐轮椅,拄着拐棍站在阴凉地里监工。

姜未翻地的手一顿,肚子应景的叫了一声。

今天还真没吃饭就来了。

老头虽然年纪大,但耳清目明,听见那一声“咕”,冷哼一声:“没吃饱饭就来干活,得干到什么时候。”说完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吃饱了肚子再干。”

姜未丢了铲子,屁颠屁颠跟上去。

老头在山腰盖了栋别墅,一个人隐居,平日里没什么人拜访,姜未突然闯进来后,他一开始觉得抵触,后来又觉得有些新鲜。

翻了两天土,姜未终于能跟老头聊上几句,结果一张口就是要人家给他分期。

“我现在真没这么多钱,您也知道,我家出事之后,我就没在北京待了……”

老头呷了一口茶,白他一眼,“你不是说我老头子马上作古了?你分期个五十年,我老头子怎么等你?”

姜未早有预备,“您看这样成吗?我先给您付一半,剩下的打十张欠条,一个月还一张,还的快就一个月还两张。”

当时那枚男戒是以七百万美元成交的,姜未这一年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不要命的挣钱,也只挣够了一半。

但他盘算过公司最近的流水,剩下的一半,分十个月还完应该问题不大。

“想的倒挺美,我还没答应要卖给你呢。”

“那您说,您怎么才肯卖给我。”

老头换了个姿势,悠然喝茶,没再理他。

姜未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端正坐姿,给老头满上茶。

“老爷子,这戒指买来不是我戴,我是想送人的,上次就没抢过您,但我想送的那人,是真的挺喜欢这戒指。”

“哼,七百多万的戒指,哪有买回去戴的,都是收藏,交给你简直暴殄天物!”

姜未小声嘟囔:“七百多万的戒指,我哥戴刚好,再便宜的我还觉得配不上他呢。”

“我都听见了!”老头把拐杖一杵,“你哪个哥?你哥不都进去了?还戴什么戒指?”

提起姜莱,姜未沉默了会儿。

“不是我亲哥。”

“我知道不是你亲哥,不就是同父异母的。”

“没……”姜未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跟贺意的关系,最后只好模棱两可道:“就我一个亲戚,拍卖会坐我旁边的那个,您还有印象吗。”

老头年纪大,比姜未多活了这么多年,跟个人精似的,他眯着眼看向姜未。

“意思集团的贺意,我认识他爷爷,你们俩可没什么亲戚关系啊,他是你相好的吧?”老头洋洋得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北京城,有头有脸的人我都认识,你们俩什么关系,关系到什么程度,我打眼一看就明白,还想骗我?老头子我眼睛亮着呢!”

姜未摸了摸鼻尖,垂着脑袋“嗯”了一声,算是承认老头那句“相好的”。

“拿这种古董戒指送相好的,让你爸知道非撕了你不可,年轻人,做什么事都得量力而行,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别逞强,知道吗?”

“这不是逞强。”姜未突然站起来,认真的神情让老头看了一愣。

“这不是逞强,老爷子,您也有年轻的时候,年轻时也有喜欢的人,对喜欢的人我不想量力而行,我得全力以赴,因为他值得。”

“而且,我做了让他很伤心很伤心的事,我……我……”

他“我”了半天,什么都没“我”出来。

他想干什么?好像什么都干不了。

老头好像有些惊讶于姜未说的话,他打量了姜未很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让我老头子再考虑考虑。”

“成,那我明天再来,您有什么活就留给我。”

姜未不多留,站起来往外走。

刚出门没走几步,天边飘过来一块黑云,哪也不去,就跟着姜未走,几秒钟把人浇了个透顶。

他也不恼,顶着一脸雨水回到暂住的酒店,在漆黑的浴室里冲了个澡。

丢在外面的手机猛的震动起来,听那声音手机好像是进水了,“嗡嗡”声中还带着几声“滋滋”。

姜未刚打上沐浴露,不得不中途关掉花洒,赤着身子跑出去接电话。

这边贺意刚刚走出酒吧,站在屋檐下躲雨。

“喂,是我,贺意。”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说话。

姜未当然知道是贺意,贺意的电话号码他从未删过,就算中途换过一块手机,也依旧加了个“a”放在置顶位置。

这也是他离开北京后,贺意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喂?能听见吗,我贺意。”

“嗯,我知道。”

“我喝醉了。”

姜未立马追问:“你怎么又喝醉了”

又贺意无声笑笑。

“应酬嘛,哪能不喝酒啊?”

姜未那边又在沉默。

“我想要了。”贺意突然道。

“要什么?”姜未问。

“嗤。”一声微弱的嗤笑卷着电流钻进姜未的耳朵,“你说要什么?明知故问呢?”

然后贺意加重语气,“我想要了,要个男人,上>床做>爱,现在,立刻,马上”

姜未的呼吸渐渐粗重,他嘴唇动了动,“韩茗景呢?他还没回来吗?”

“他啊,出去跟人鬼混了。”贺意语气轻佻,“你来不来不来我找别——”

“在哪?”姜未立马追问。

贺意报了个酒吧名字,然后挂断电话。

姜未会来,他无比确定,但来了做不做,那就得看他魅力了。

贺意想着,将自己的衬衣扣子解开三颗,露出大片胸膛,五根手指头往墙上一蹭,带着墙灰,往自己的胸肌上一抓,大腿屁股也不落下,乱七八糟的指印盖在黑色西装裤上,不算太明显,但在有光处打眼一瞧就能发现。

做完这些,他把手腕上的腕表转正,双手插兜,站在酒吧门口等姜未来接他。

雨越下越大,耳边渐起的噪声好似在耳朵上蒙了一层鼓皮,敲着贺意的耳膜,也敲着贺意的心。

姜未来的很快,他叫了个出租车,一路划着积水开到贺意跟前,从车上下来时,他的头发还是湿的。

贺意往他头顶瞅了一眼,丢过去一把车钥匙,朝不远处的车抬抬下巴,“去,把车先开过来。”

姜未没反应,直勾勾盯着贺意胸前那个巴掌印看。

“看什么呢?”贺意踢他一脚。

“……”姜未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上不来下不去。

这是谁的脏手?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连指尖都在颤抖。

“谁碰你了?嗯?韩茗景呢?什么叫他出去跟人鬼混了?”

贺意耸耸肩:“就是鬼混啊,还有第二层意思吗?谁碰我了?不知道,没看清,这么多人呢……”说着,他不耐烦道:“去开车,不去就滚,我找别人。”

姜未咬咬牙,转身跑进雨幕里,明黄色的轿跑“吱噶”一声停在酒吧门口,可见这一脚刹车带了多大的怒气。

贺意钻进副驾,系安全带之前又强调了一遍,“我叫你来,是为了解决我的生理需求,你如果只是想当个司机,现在就可以下车了,我在门口随便抓一个,也能解决。”

回应他的是一脚油门。

车轮压着水花猛的往前冲刺,在拐上大路前又停下。

姜未提醒道:“安全带。”

贺意揪着安全带,侧身扣上,余光一瞥,驾驶室中的人正两眼冒光的看着他。

“看我干嘛唔——”

摘档手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姜未做这些只用了一秒钟,下一秒他倾身过去,扶着贺意的后脑勺,低头一撞。

贺意上嘴皮被撞了一下,麻劲儿还没过去,又被姜未叼着下嘴唇狠狠啃噬。

“嘶!”

贺意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呼,姜未立马放开他的嘴唇,舌头长驱直入,搅得贺意喘不上气。

狭小的车厢中响起暧昧的水声和难以抑制的粗喘,而外面轰鸣嘈杂的雨声是最好的BGM,它让这一座被余暑笼罩的城市湿润清凉,也让两颗干枯萎靡的心脏重新跳跃。

贺意压根不想坐半个小时的车回家再滚床单,直接指了个附近的酒店,两个人就这么猴急的闯入了酒店大厅。

贺意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身份证忘拿了,在车上。”

“我去拿。”姜未转身,大步走出旋转门,钻进副驾找贺意的身份证。

刚打开前置储物盒,几本书一股脑儿掉了出来,姜未俯身捡起,就着头顶昏暗的灯光看了眼封皮。

服装电商入门。

电商心谈——玩转女装。

再下面是几个厚厚的笔记本,翻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贺意的笔迹。

“电商群玩法概要”,“群玩的弊端”,“群玩避雷点”。

那一刻姜未感觉有什么东西往他天灵盖和鼻梁骨上砸了一下

他颤着睫毛掏出手机,打开yyyyy发他的压缩包,里面满满当当挤了几十个文件,一条一条,条理清晰,跟笔记本上的内容丝毫不差。

贺意当然不做电商,贺意也不可能跑去做女装。

是因为他,他发在微博那些求助的帖子,被贺意看见了。

隔行如隔山,贺意不懂就去学,记下笔记,回来之后一个字一个字敲成电子文档才敢发给他。

【yyyyy:这是我在一个电商群里看见的,你看看有用吗?】

【yyyyy:做生意切记戒骄戒躁,别急,越急越挣不到大钱。】

【yyyyy:新年快乐,有看烟花吗?】

【yyyyy:不好意思,昨天家里聚会喝的有点多,给你造成困扰了。】

【yyyyy:感情上的事说是说不清楚的,闭上眼睛,问问自己的心,它会告诉你答案。】

他跟yyyyy聊了将近一年,字字句句透着一股熟稔,他还以为两个人一见如故,没想到一切都是贺意在默默付出。

他们已经一年没联系了,他们也不能算是朋友了,他们分开时都带着不痛快,甚至他要走时连说都没说一声。

他姜未是什么品种的傻逼,把自己的爱人逼到这种地步?把“有意思”搞垮了,跟贺意分手了,死了心不回头看一眼,全靠贺意一个人在后面苦苦支撑。

“怎么这么慢?”贺意斜倚在酒店前台,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一双半阖的眼看过来时勾人心魄。

姜未一声不吭,将贺意和自己的身份证一起递给前台,很快,两张身份证外加一张房卡被推回姜未手边,姜未顺手把三张卡都塞进了自己裤兜里。

贺意轻笑一声,勾着姜未的肩头,两个人一起走进电梯里。

“姜末儿……”

姜未没回应。

贺意突然牵着他的手往自己大腿摸去。

是衬衫夹。

“摸到了吗?”

“……”

“磨破了。”

“……”姜未依旧不说话。

贺意命令道:“待会儿帮我拆下来。”

一如他们第一次融合那天,甫一进门,贺意就被按在门板上。

姜未用力抓着他的衬衣下摆往外扯,扯了一下,贺意就“嘶”得痛呼一声,他一把抓住姜未半长的头发往后一拽。

“姜末儿,我说什么来着?要你给我拆下来,不是用蛮力扯下来。”

姜未老老实实低头,抖着手腕,把贺意一点点剥//干净,把那件铺满了未知来源手印的西装裤狠狠丢到地上,甚至踩了几脚。

贺意没说谎,他的大腿的确被衬衫夹磨破了,磨得很严重,露着一道红肉,姜未盯着看了半晌,探出舌尖慢慢舔上去。

湿热的唇舌一路向上,向上……在贺意的喘息中吻上那双发出暧昧讯号的唇。

一句含糊的话在纠缠不清的唇间溢出:“意哥,跟他分开吧。”

贺意躲开姜未不断进攻的舌尖,仰头靠在墙上粗喘,听清姜未的话,轻嘲:“你说我跟韩茗景?为什么要分开啊,我觉得我们挺合拍的。”

“他不爱你,他背叛你。”

贺意像听了什么笑话,“姜末儿,你知道为什么我跟韩茗景很合拍吗?因为我们都知道对彼此没有爱,但刚好又可以将就生活在一起,这样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烦恼。”

这一点上苏煜明倒是看的很清楚,贺意压根不需要别人爱他。

“他不爱你,跟他分开。”姜未只会重复这一句。

贺意当没听见,自顾自说:“再说了,我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分了,上哪再去找一个合适的能跟我立马结婚?别幼稚了姜末儿,你还不明白吗?爱一个人不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在一起没必要一定有爱——”

“我后悔了。”

“……”

昏黄的灯光被姜未挡在身后,他留给贺意的,只有一双眸子。

“我后悔了。”

广州见面那一晚,贺意喝醉了,捻着他的耳垂问他有没有后悔,那时的姜未不敢有任何回应,而再想回到那晚也已经不可能了。

现如今他只能红着眼圈苦苦哀求,“意哥,我承认我后悔了,我爱你,我一直爱你,意哥,你也爱我的,是不是?跟他分开好不好?”

“跟他分开?然后呢?跟你在一起吗?”

“意哥,我真的后悔了,我对不起你。”姜未喉头哽了几下,用力把快要冒出来的眼泪眨回去,“这一年多来我每天都在想你,一开始我在想,我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重新回到你身边,后来我才发现,已经回不去了。”

“于是我就只能闭着眼往前走,可是、可是当我真的控制不住想回头看看的时候,才发现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一件件事都在明确告诉姜未,贺意从来没有放手过,这样的认知让他高兴疯了,让他恨不得立马回到贺意身边,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还有一个韩茗景。

而现在韩茗景也可以抛弃不算,没什么可以再阻拦他们。

“姜末儿,当初是你要分开的,我是不是说过,断了,就再也好不了了。”

贺意慢慢站直了身子,推开挡在他跟前的人,就这样赤脚走进屋,给自己接了杯水。

姜未追进来,迫切的想要证明什么。

“意哥,那时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次次的伤害,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离开是我想到的唯一办法。”

“唯一办法?姜末儿,你不想走还有人逼你不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家里出事,事业受挫,你难受,但你该知道我看在眼里有多心疼,我愿意给你时间慢慢想,我以为你会想清楚想明白,想好之后会过来跟我道个歉,说意哥我错了,是我混蛋你打我一顿出气吧,结果呢?你他妈直接跑到一个我长一千只手都够不到的地方。”

“姜末儿,你不是无家可归的小狗,受了伤回到我身边哭几声很难吗?等着我帮你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不行吗?还是说你不相信我能解决这件事?怎么非要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

“我不是陌生人,不是你的同学,不是你的朋友你的邻居,我是你的爱人,你要搞垮苏煜明的时候,我没觉得让自己男朋友帮自己出气有多丢人,相反的,我很骄傲很自豪,因为你身上贴着我贺意的标签,怎么到你这儿,你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呢?”

贺意说着说着,眼眶陡然湿润,他深呼吸一口气,吸了吸鼻子,把鼻尖的酸涩一口口全都咽回肚子里。

而姜未早已哭成一个傻逼。

“意哥、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为我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了,但你为我做的越多,我就越觉得对不起你,意哥我错了,是我混蛋,你打我一顿出气吧……”

“别哭了。”贺意好笑道:“我找你来就是上/个/床,你别在这儿给我哭哭啼啼的,赶紧做完我要休息了。”

“意哥,跟他分开……”姜未双手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将贺意的手机拿出来,递到他跟前,补充道:“现在打电话,跟他分开,我就可以跟你做了。”

贺意看一眼手机,反问姜未:“怎么着?不分开就不能做?”

姜未倔强的摇摇脑袋:“不分开不能做。”

贺意笑了,“你什么时候有的这点道德观念啊?那天晚上偷亲我的时候你那道德离家出走了?”

姜未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贺意知道的?贺意没睡熟?

“把你那点道德稍微收收吧,没什么大不了的,韩茗景能在外面跟别人玩,我为什么不能?至于你想发展别的关系,没戏。”

“意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要我怎么样都行,我、我不要广州的公司了,我回北京来,大家都排挤我我也不怕,骂我我也无所谓,找不到工作我就去搬砖——”

贺意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姜末儿,我不爱吃鱼的原因你也知道。”

“知道……因为鱼刺。”

“被鱼刺卡过一次之后,我就再也不吃鱼了,但我这么大人了,不可能学不会吃鱼,是因为吃一次鱼要付出的精力和时间太多了,我觉得不值当。”

姜未脸“唰”地一下白了,他能听明白贺意什么意思。

“相同的,被一次感情伤过之后,我也不是不能回头,但我觉得不值当。”

“……”

贺意把最后一件衬衣也脱//了,爬到床上躺下,朝姜未眨眨眼,命令道:“过来糙,,,我。”

姜未赤红着眼,动作利落的跳上床。

他捧起贺意的脸,“意哥,你还爱我吗?”

“你说呢?”

“你爱我。”

“那就爱吧……”贺意半抬起身子,环住姜未的脖子往下拉。

唇舌在打架,甚至牙齿都时不时磕碰在一起。

姜未还不死心,把手机塞到贺意手里,哀求道:“意哥,求求你了,告诉他,你们分手了,好不好?”

贺意轻笑一声,一个用力,双腿环住姜未的蜂腰。

“姜末儿,我都不要脸了,自己脱//光了躺在床上求你糙,,,我你还不愿意,你在想什么呢?嗯?”

姜未害怕,怕这是个迟来的分手炮,等他做完从这张床上起来的时候,贺意再也不会给他发消息,贺意再也不会为了他吵架,贺意会像个陌生人一样消失在人海。

“姜末儿,我现在对你,没那么多耐心了,别让我烦你。”

姜未双眼空洞,靠着本能,一步步往下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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