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较劲

一如五年前。

同样的手法,同一张脸的罪犯,同样沉了他最重要的人。

路成景“扑通”的落水声狠狠刺激到了盖队长的神经,他最后几步几乎是扑过去的。

黑夜模糊了他的视野,可他凭着直觉和推论看见了那根吊着小领导的麻绳。

盖一四下不见趁手的利器,作势就要伸手去解。

“我劝你不要。这根绳在,还能捞到全尸;要是断了,你的宝贝对象可就沉到湖底喂鱼了。”

闻言,盖一支起双腿就要跳进湖里救人。

初童哪能让他如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左手揪紧他的后领,右手卡着他的脖子将人硬生生拖离岸边。

离了岸边,初童立刻上了另一只手,欲强行通过锁喉先乱掉他的呼吸。

而从刚才起就一直垫在自己右臂下方的那只对方的胳膊,在自己整整九分力的外掰作用下,竟然……

纹丝未动。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是都那样了吗?

未等思考明白,靠着详实的计划,初童下意识放弃与那只手臂较劲,伸手从裤袋里摸上那把狗腿刀,狠狠朝前一挥。

初童瞳孔骤缩,刚才还气儿都喘不匀的盖队长仿佛脱胎换骨,竟仅凭蕴藏在肌理中的纯粹蛮力就绕开自己的手腕、轻易又迅速地格开了自己握着军刀的胳膊。

仿佛……

从未吸毒。

盖一几下将他按倒,以腿治腿,双臂钳制着对方的,眼睛牢牢盯紧了这个杀千刀的罪犯。那恨意穿透了时间界限,借由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也同样寄托给早入土了的双胞胎重刑犯。

“你……”

初童咬紧牙关,攥紧刀柄仍朝人的后背使劲,朝着一刀贯胸的计划使劲。

这该死的刑警,居然骗了他?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开天窗,也能走后门?!

夜色浓厚,这个刑警的眼中漆黑更甚,乃至于映不出一丝自己的样子。

好像从始至终,这个人就没把自己当成匹配的对手。

他蓬勃肌肉下蕴含的是浓浓的怒火,仿佛连落在他身上的雨点都瞬间被蒸腾成了汽。

一滴倔强的雨,顺着他分明的眉峰斜斜流进他怒而睁大的右眼中,抵抗不得的生理逼得他闭上了眼睛使劲眨了又眨,倒栽进眼球的睫毛仍扎得人十分不适。

好机会!

“啊!”

随着低沉的吼声,初童终于挣开了眼前刑警的钳制,又是一刀全力挥出!

初童眼睛一亮,中了!

削铁如泥的军刀刀尖割开了盖一的脖子,眼瞧着他的脖子咧了个极宽的大口子。

挥刀的人很快又意识到:不对。

不对。

血呢?

鲜红的、滚烫的、粘稠的血呢?

这口子,怎么说也得血溅三尺。

盖一面沉如水,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右手递到唇边、双指成圈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左手摸上被割开的“脖子”,使劲一撕,连皮带肉整个儿脱落、掉在了泥巴里。

这回,海洛因和雨水算是彻底和在一起了。

初童半撑着身体,瞠目欲裂。

假的?

定睛一看,盖队长的喉结滚动自如,连层油皮都没破。

初童的胸口起伏剧烈,恶狠狠锤了一把手边的泥巴,伸进了裤兜。

蘸满泥巴的手枪竖起,朝着对面就是“砰”一声。

人本想再补几枪,却听到了“咔咔”的弹尽声。

早知有此一遭,盖一目光沉沉,朝左歪了个假动作又生生顿住,随即右偏、迅猛向前一扑,铁钳似的大手分别牢牢按死罪犯的双手,腕子一动,试图掰断此人的腕骨。

初童吃痛,龇牙咧嘴弃了枪,大声吼叫着重新与其扭打在一起。

知道人有拾枪的打算,全凭蛮力压住人,盖一见准时机抓起泥巴里的枪就往远处一掷——正正扔到了路灯下边。

初童也早有预备。

见盖队长钳制微松,狗腿刀重新混入夜色,锐利无匹的刀刃期待已久,闪着冷白色的光泽迅速精准割透了他的上臂。

血流如注亦不足以使其落下风,盖队长一边应付这个难缠之极的男人,一边在胸中分心算着时间。

一两分钟,怕就是普通人水中闭气的极限了。

即使是身体素质良好、肺活量过人,充其量来个三五分钟,就足够人啧啧称奇了。

成景……能挺多久?

这边湖水中的路成景冻得牙关发疼,却又不得不龇着牙受着。

他自入水以来,就在和绑缚双手的绳子较着劲。拖他下坠的石头尚不足重视,他的腰倒还顶得住。

只是这刀片……

他歪着头去开左肩的扣子。那里边,放了一条刀片。来之前在华清阁,他刻意避过了检测仪。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咬脱,这刀片万一掉了下去……可就真的危险了。

周遭的湖水冰冷刺骨,僵了他的脑子,牙齿直打颤。

——“成景,你真的,是我的一颗定心丸。”

叼住了!

一瞬间,身体里有股热气儿又激荡了起来,路成景沉下心,告诫自己:此计是不得已为之,小队长还悬着颗心在拼命,遥遥只怕也正心绪不宁,你不能出事,绝不能将五年前的事残忍地重演给小队长看,绝不可以。

像之前无数次试验过的那样,他凭着直觉和腰力,赌上全身的精和力,用嘴叼稳刀片,细细地、狠狠地切割麻绳,一丝一缕,一根一条。

此时岸上传来一声枪响,路成景的心当即一紧。

眼瞧着绳索不断变细,腰间的压力不断加大,他看不清水中景象,凭着经验和直觉奋力一扥!

断了!

他赶忙抬手抓紧上漂的绳子,算是暂时稳住了身体。

解放了双手,就是成功了一大半。

他右手从嘴里拿过刀片,朝着腰腹处粗粗的麻绳用力划去。

到底只是个小刀片。

路成景难耐地将左手的绳子再三缠绕在腕上,表情痛苦,又使了几分力去割。

争点气啊……不能沉。

虽然盖队长焦急,可恼火这场战局的,却不止他一人。

照着指示,隔壁缉毒队长喻凡此时正趴在近一千米外的山坡上,架着一杆狙击枪努力瞄着计划里的湖边路灯。

灯泡被崩了,倒不算难受。开了夜视,还是能完成任务的。

下雨蹭得浑身是泥,也能忍受,且还不算最艰苦的环境。

喻队长真正恼火的,是盖一这个狮子男,怎么这会儿就这么冲,就不能用用心眼儿、把初童限制在指定位置?

就分开一下,假装歇口气,对视僵持一会儿,不行吗?

白长那么大个儿!

气得喻凡长长出了口气,盯着瞄准镜里那俩滚作一团的泥人,骂了句什么。

本来他们的计划里,是调个狙击特警过来,远远地给那初童一枪,可这场雨好像有心捉弄,丹山市外围的几个市全跟让水泡了似的,那特警愣是给隔路上了。

人算不如天算,特警是没了,但喻凡还能用。两千米开外的野外狙击任务,他是不敢接;五百米以内,他敢称百发百中。

这回的距离,再加上室外雨夜,着实让他只能回复路队:“75。”

嘴上说百分之七十五,其实喻队长还是有八十以上的信心的。

可这盖一跟人滚成一团儿,就是狙击枪变成人,它自己也不敢打。

被骂死了的盖队长心下焦急,这初童跟个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脱,时不时还蟒蛇出洞似地叨自己一口,害他气个半死也分不开。

不敢说精确毫秒,但他隐约知道:大概,已经过去有三分钟了。

朝着路灯下逐渐靠近。

确实在指定位置了,可自己却怎么也甩不脱这只八爪鱼。

他越来越焦躁,小领导泛白的尸体仿佛就吊在他眼前,激得他愈发急切得想甩脱。

外援的车停在电网外,这湖区围了个死,人只能跑步过来。

最快最快,他们赶到,也得再有一分钟。

整整六十秒,甚至是普通人闭气合格标准的两倍。

耳边突然恍惚响起:“一一。”

盖一登时一个激灵,闷吼一声,使了浑身的力气把这赖皮蛇的双臂牢牢压死在地上。

几乎就是这一瞬间的下一秒,远处破空而来的一颗子弹射穿了初童的右手手臂,甚至震麻了盖队长死死按着它的胳膊。

顾不上耳边刺耳的吼叫,盖队长满耳朵都是人带着笑意的那么一句:“一一。”

蟑螂一般的罪犯仍贼心不死,抬手又要去摸脱了手的狗腿刀——

说时迟那时快,盖一仿佛身侧长了眼,先人一步抓起那把刀、毫不犹豫狠狠扎进他的小臂正中央,刀刃长度有限,顺着惯性给其捅了个穿、牢牢将这只手臂钉进了泥巴里。

不知道张大平杀猪时听到的声音,和此时现场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盖一重重呼了口气,站起身先恶狠狠给了人两脚、碾脱了他的两只胳膊,确保初童再没了活动能力,又抓紧那把几乎削掉他一块上臂肉的军刀、捡起扎进泥地里的手枪,朝着远处终于气喘吁吁、拼命跑来的吴瑗点了个头,匆忙跑向湖边,一个纵身扎了进去。

刺入骨髓的冰冷唤起了他许久不曾做的噩梦记忆。

顾不得手臂不断渗出的鲜血,盖一循着大致的方向摸过去,在岸上打下来的光下,他见到了被麻绳勒得发青紫的一只手。

全凭这根缠绕在单臂上的绳子吊住了身形。

视线下移,小领导睁着眼睛适应光线,表情却难看极了。

盖一蹬了几下到人身边,一边解开他腕上的缠绕,一边用双腿夹稳他,吻上对方冰凉的唇,扣住他的后脑,渡了氧气进去。

想必,小领导是解开腰上的绳子,脱了力,实在爬不上去了。

解救完毕,盖一扶着人的腰慢慢浮了上去,先托稳人的腰递给了等候岸边的张之远和其他同事,最后才自己上了岸。

“队长。”吴瑗几步跑过来,说:“初童已经控制住了,搜了身,让人抬去医院了。也照计划派了防爆组进去查,咱们可以先撤。医护人员都在外头隔着,担架我借来了,让把路队先抬出去了。另外,路遥说还有个老头也在现场,人也在仓房后头找到了,还没醒,也一并带回去了。”

盖一接过浴巾,随手裹了裹,扫视了一圈周围正善后的同事,又判断了一下自己的伤势,随即点点头,大跨步往外撤,边走边问:“喻凡呢?”

“联系过了,已经从那边往局里回了。”

“路遥?”

“挺好,就是担心路队。”

吴瑗瞟了一眼队长的脸色,小心接道:“和她嫂子。”

一个趔趄,盖一挑了下眉,故作镇定:“哦。”——

有意外到吗?![https://d2q9c1ty5x5da5.cloudfront.net/img/sticker/13.png](chapter-0bcf5cda6d2ccfa829161982db105cc027efd56e.png)

ps:想起前两天鱼鱼的评论:主修刑侦,辅修表演。很贴切了哈哈哈想发个奖的程度![https://d2q9c1ty5x5da5.cloudfront.net/img/sticker/32.png](chapter-f54d7f95badf11e5efcd4b8b03fbc37346532161.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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